第四章（1 / 2）

远影走后一个月，我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呼朋唤友四处买醉，勾兰院中寻欢作乐，醉了就睡，睡醒继续。

三四天方才回趟家，换身衣裳，转背又出门。

道安不敢再派人给我侍寝了。就那一次，非但没能平息我的暴躁，反而挑起我的疯狂，甚至让我在事后颓靡，自暴自弃。

那个曾经来伺候我的少年，很快就如我所有的荒唐事迹一样，烟消云散。

冬至，我跟几个狐朋狗友在酒楼听歌姬唱新鲜的扬州调儿，家里的小厮忽然找来，说二公子回家了。

我整了整衣服跟他回去，进门道卓帆已等了我多时。

道家四世三公，我父亲生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哥绝帆承袭爵位做了本朝最年轻的宰辅，二哥卓帆手握重兵统率着圣朝最精锐的部队，而我的同胞姐姐更是当朝皇后。唯我这个幺子，自幼在宫廷厮混，钟鸣鼎食，游手好闲。

父亲去世之后，我借口守陵回了苏州老宅。五年来只进京一次，没住满三个月。姊妹兄弟之间，竟也长久未见了。

“孤帆！”老二看见我，勉强挤出个笑。

远影跟那个人回京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时候回家探亲，难说不是受人指使。

“你瘦了。”二哥做作，拍我脸颊。

我搁开他手笑道：“不过衣服穿厚了衬得脸小，我又不是年画童子。”

“你……这一向都做什幺？”

老二久在军中脱略惯了，细致问人的法子他从小就欠，沾上我就更欠。

索性摆出一副纨绔嘴脸冲他笑道：“饮酒作乐。”

老二哽一口，把脸严肃起来：“翻年你也二十二了，怎幺还不懂收心？娘娘数次问及你，今次会试，你去是不去？”

果然，我那上了沙场身先士卒的二哥，回了家也是皇家斥候。

本来如我这样人，只要到了年纪就会看在家世赏个体面的官做。不过我实在太混帐，几场大祸闯下来，家里想扶我都扶不起。父亲在时独独给我立下规矩，若我不学好，关在家里一辈子也不许出去丢道家的脸。因为这一条我更散了心，乐得闲散逍遥。

那些年我跟远影闹得满城风雨，姐姐虽在深宫，岂又没有听闻？如今这闹剧的主角弃我做了她丈夫的男妾，她又怎幺稳得住？父训在上，孝女如她必不能违背老父遗言，只有逼我走正途，响当当来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远影，你真的很傻。那个男人身边岂是我身边这片平安净土？你该如何面对我的姐姐，他的妻子，一国的皇后？更别说那些工于心计的宫廷人。

须知，道悠思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瑞庄皇后更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敌手。你在跟一群饱受残酷教育的女人抢一个丈夫！而且，你还是一个无法为人绵延子嗣的异数。一时新鲜你能明媚几时？能得到他多少偏护？

他不爱你。他有心无爱。他喜欢的是青春美貌，肉体刺激。

你岂又不知。

古往今来帝王身边，男宠几多善终？那一堵宫墙下葬了的人，几多秽乱宫廷？

我吹开茶沫，直白问道：“娘娘是要我应试还是只要我进京？”

老二尝试把话头放软：“打小她最疼的就是你。她在你身上花的苦心你怎幺就不明白？”

我白眼相对，嗤之以鼻。

老二终于沉不住气：“京城人多眼杂，你又任性，当初也是顾虑你那脾气才肯让你回苏州。早知这样，不如把你绑在大哥身边严加管束，兴许没这一乱！”

我松杯，斜眸哂他。

严加管束？道绝帆要是制得住我，何必装着耳根清净，几年不跟我见上一面？他不是不想管，是他根本管不了。

我从小就是混世的坯子，天不怕地不怕只有一身肥胆子。父亲教子再严还有祖母娘亲变着法子护，一半鞭子一半糖水养出现在特立独行，将不死就服不住。就算当年不回苏州，该出的乱子难道少？

最早知道我对远影动心的是老大，最早叫我离开远影的也是他。从前为了这事他没在背后少使手段，明的不成暗下杀手，只是他没得逞，我也没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