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我知道，傻吧你，我和他早就两清了，陈年旧账了宝贝。”戴茗远笑着搂住他，扒拉他的头发，轻轻亲了一下，觉得很刺嘴巴。
喝一杯会睡，喝多了反而无比清醒，白天脑子里眩晕得像是失重，天上的星星和地下的石子在转，可是没关系，戴茗远递过来他就喝，反正戴茗远稳稳地在身旁，能够安心地靠过去。
白天歪着身子，把头搁在戴茗远肩上，然后滑到他的胸膛。他撒手任那只酒瓶子骨碌碌涌着酒滚远了，两只手撒娇似的伸进戴茗远的外套里边，从腋下绕过去，环住了他的腰，以一个很是别扭的姿势依偎在这个人的怀里。
“戴茗远啊，”他仰头问，“你要听故事吗？”
戴茗远搂住白天的背，盯着他冒着硬硬的头发的脑袋，觉得自己像是被一个巨型婴儿缠住了，他莫名地一阵心疼：“听啊，你想给我讲什幺？”
他把头埋回去：“讲讲我爸爸。”
在这件事上，白天一直设法去自我原宥。小时候是白晏礼驮着他泅过无人走的江河，等那个人的骸骨沉入水底，他被逼着一瞬间长大，仰着干涩的脸庞，听话地继续朝前，再也没回过头。他没流过泪，他甚至不提，他怕虚无的压迫将他往河心的漩涡拉扯，唯一记住这些的只有心里的瘢痕和疥痒，仅此而已。
这是戴茗远第一次知道，白天为他弹的钢琴，为他打的架，都是那个人教的。
但他的情绪如白天一样平静，没有震惊，没有诧异，没有鄙夷，没有生气，甚至说不上来是不是狠狠地嫉妒了那个故事里的人。
他点点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天很久，然后说：“小崽子，你爸是个男人。”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幺呢。”白天移开眼睛，似乎有点儿失望。
戴茗远就笑：“你期待我说什幺？”
白天不理，戴茗远就笑得越发开心，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白天还没喝过那幺多酒，被戴茗远在家里阳台上灌醉以后，醒起来已经是第二天夕阳时分。
眼睛肿得厉害，脸也像只大花猪。他撑在洗手台上想了许久，回忆起来昨天自己似乎是做了什幺很难看的事情，而且全部都和预想偏离得太远。白天是最近才意识到，戴茗远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个名分，他昨天只是想和他谈谈，可遇上别人，自己好像就冲动过头了。
他等了一晚上，戴茗远没回家。再一天，戴茗远也没回家。
下班停了车，戴茗远手指旋着钥匙吹着口哨吊儿郎当地晃出电梯，豁然见自己家门口堵着一个黑黝黝的物体。家门口的灯这两天坏了，他走近了直接开门往里走。
白天没跟进去，只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腕：“戴茗远。”
戴茗远就停下来，站在门里回头看他。
白天热切地看着他，眼睛很亮：“你等等，我有话说。”
“你说就说，不用抓着我。”
他有点犹豫：“那你不能关门。”
“恩。”
“真的？”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小崽子你快点说！”
“好。”白天被他一嚷，反倒松了一口气。
戴茗远看着他放了手，忽然站得笔直，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整了整衣襟，又低头自行打量了一下仪表，神色有点不对劲，相比平时略微带了点支支吾吾，视线躲躲闪闪。戴茗远心里一怔，还没来得及多想，白天就重又抬头：
“如果你以前不是认真的，是我误会了，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戴茗远没有避开的意思，他吐了口气：“你前天晚上说过了。”
白天有些不好意思：“是吗，对不起……我忘了。”
戴茗远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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