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嗤之以鼻:“那些旧事使玄机教追杀你。”
原知随苦笑道:“我当年做错了事,现在也是自找的。”
祁云皱眉道:“你做错了什么?”
原知随叹气道:“……也罢。此事你大概也听过。当年梅姬之事里,惜红友青二人的赌约,是我年少好事,撺掇他二人定下的。”
祁云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皱眉道:“这与玄机教有什么关系?”
原知随黯然不语。
祁云对原知随的旧事也不感兴趣,便不再谈起这个话题,转而问起原知随在玄机教的身份。
原知随的确是玄机教中人,原家是玄机教最重要的金钱来源,因而地位特殊,虽在河西舵,却不受河西舵主吴金飞的管辖,也不曾听说祁家堡之事。事实上,直接跟原知随打交道的,乃是玄机教教主。
祁云问道:“教主是谁?”
原知随却摇头道:“那是我的一个故人。事情真相未明,不敢胡乱污蔑他。”
祁云听得直皱眉。梅姬也说那教主是故人,原知随也说他是故人。他二人的故人,祁云倒还真知道一个。难道玄机教教主真是顾友青?
一时半刻已问不出更多。或许以武相逼能让原知随松一松口,但祁云已经没有心情尝试。离开原知随房间之前,他犹豫片刻,又问出了那个问题:“你可知道谢清迟的身份?”
原知随讶然道:“什么身份?”他停顿片刻,道,“你指的是他在玄机教的掌令身份?”
祁云心道,果然只有他一人被蒙在鼓里。他自然无意将这段自伤心事讲给原知随听,他现在心上牵挂着谢清迟下落,待不得多久便告辞回了房间。
在房里,祁云取出地图,首先便圈出原知随所说的谢清迟离队之地。那地方乃是一条岔路,向南通往襄阳,向西可去往峡州,向东则是申城。谢清迟没有来到襄阳,于是祁云的视线落在峡州二字上。谢清迟年前便去过峡州,并且让程朱留在了那里,实在没理由往峡州走。更何况青陵山就在峡州,那可是玄机教的大本营。他若真往那边去,无异于自寻死路。
祁云又将视线转向申城。南与西俱不可行,谢清迟唯一可能的去向就是申城。然而祁云不这么想。谢清迟知道的仅仅是祁云去了申城与祁云杀了赫安,他并不知道祁云已经安全离开。
……这想法实在是自作多情。谢清迟闹出波澜,吸引玄机教注意,如此对待祁云已是仁至义尽,又哪里会专门为他去自投峡州?更何况这时节,谢清迟的眼睛,说不好是看不见的。
如有可能,祁云还真希望谢清迟去了申城。但他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谢清迟不在申城。那个声音曾在赫安说出谢清迟身份时打断他的诛心之念,又曾在谢清迟留宿的房间里指点他线索,就仿佛祁云在心里默默刻印下谢清迟的形象。毕竟真实的谢清迟不归他所有,他只在心中拥有一个幻象。
第22章二十二·重逢
二十二·重逢
祁云在去往峡州的路上,一间路边茶亭里见到谢清迟。
谢清迟易了容,是个瘦弱少年人的样子,面容比从前更清癯一分。他仍然是一身青衫,长发束起,坐在茶亭里,时不时抬头向来路看一眼,活脱脱是个等待同伴的少年学生。
但祁云一眼就认出他来。关于谢清迟,有一些事他是稔熟于心的,譬如坐在椅子上,背脊微小的弧度,或者拿起茶杯时,指尖习惯性的动作。祁云从来没有刻意去记,但谢清迟看他练剑那么久,要说他每次收剑时没有去暗地观察谢清迟,那是假的。
祁云飞身下马,将马儿拴在茶亭边,自己坐到了谢清迟面前。
谢清迟道:“你来了。”
那语气仿佛他等了祁云很久。他没有,他甚至根本没有告诉祁云他在哪里。祁云没好气道:“你怎知道我会来?”
谢清迟微微一笑,道:“我不知道你会来。但是你来了,我很高兴。”
祁云气不起来了。他沉默地看着谢清迟。这人帮他报仇,助他杀了吴金飞与赫安,却又与他的仇人站在一边。这人待他温柔细致,却又折辱他,把他当做故人替身。谢清迟离他极近却也极远,像一个难解的谜。
祁云是不擅长解谜的,他甚至不擅长怀疑。来之前,他心中有太多问题需要解答,可到得谢清迟面前,他忽然发现,原来他想知道的从来就只有一件事。祁云凝视着谢清迟现下那张陌生面容上唯一熟悉的双眼,一字一顿:“你可曾骗过我?”
谢清迟像是完全未曾预料祁云有此一问,怔忪片刻,答道:“我从未骗你。”他停顿了一会儿,又轻声道,“有些事我未曾对你说起,但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对你不利。”
谢清迟声音很轻,甚至有些茫然,并不像一个有说服力的保证。祁云极少见他如此说话,心中酸涩,却一时想不清是为何。谢清迟说不曾骗他,他便相信。他一直是信的。若是祁云没去洛阳、没看出来碧螺春的线索、没选对峡州这条路,都找不到谢清迟。但他的确是来了,而谢清迟也的确在这里。
早在他问出口之前,他便信了。
两人沉默相对。早春料峭寒风自山里吹来,谢清迟拢紧青衫领口。祁云见他动作,随手解开身上挡风的大氅,丢到谢清迟怀里。谢清迟一怔,慢慢穿戴起来,视线却仍停留在祁云身上。祁云被他看得尴尬,想讲点什么,譬如问问谢清迟为何往峡州来,却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听到那个答案。
莫名的羞窘让祁云不肯再与谢清迟对视。他一路从洛阳到申城长途跋涉,只歇了一晚上又赶来此地,也已是颇为疲惫,此刻便转向茶亭老板,让再上一份茶汤并一碟炒豆,径自地吃了起来。他吃茶时,谢清迟就托腮在一边看。
祁云吃得两口,终于受不了了,停下来恼道:“你看我做什么?”
谢清迟却不答他,反而道:“月余不见,听说你剑法又有精进。”
祁云知道他说的乃是自己击杀赫安之事,心中想起的却是在申城狱中那段心中煎熬,不得不全心练剑的日子。他不想对谢清迟说起这些,便只是生硬道:“我不会同你打。”
谢清迟被这话逗得笑起来:“我现下可打不过你。”
祁云闻言,颇感意外。在申城地牢的日子里,他在剑术一道上大有提升,但自认与谢清迟对招胜负也五五之数。若不是谢清迟体力不足以支撑久战,恐怕他输的概率更大些。祁云想到这里,忽然皱起眉,仔细打量谢清迟片刻,难以置信道:“你又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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