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性本善......”太傅道。
“人之初,性本善......”两稚气的声音跟着道。
渐渐地,朗朗书声从学堂传出。
天佑前世因魂魄不稳,三岁时并未习得言语之能,对思昙来说是一憾事。如今天佑稚气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思昙忽然觉得十分安心。
也未曾想过,竟有一日能与天佑像个普通凡人一般在学堂并排而坐,一次又一次见证他的成长。想想一千年的永烨,霎时觉得十分神奇。趁太傅没注意,便偷偷看了眼天佑,见他神情专注,一张稚气的小脸端得更个小大人一般认真,不由窝心一笑。
意识到有人看自己,趁太傅正将视线移向面前的书本,天佑也偷偷看了眼思昙,见思昙眉开眼笑,似乎很开心,自己也跟着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因太傅的严肃还有思昙之前的情绪感染,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专注,便被思昙的这一笑给笑没了。
枉费母后之前的一番什么入了太学便是大孩子,将来要继承皇位,便不能老想着吃啊、玩啊的,要多学些学问,将来才懂治国。什么在课堂上要尊师重长,要认真,不能三心二意马虎对待。什么太傅是很厉害的人,要向他多学习,太傅说什么便是什么,若在太傅的课堂上不专心,太傅便会打你手板,罚你一年不许吃糖葫芦等等苦口婆心。还有些天佑不记得了,总之唬得天佑一愣一愣的。
故夫子端坐上位开始讲课后,天佑都未敢有一丝差池。听闻夫子布置的任务,天佑心里原本也是在打鼓,可想想打手板和糖葫芦,便未敢吱声先应下来再说,反正他之后有的是办法。
如今见思昙这一笑,就跟思昙藏着什么极其好玩,比糖葫芦还充满诱惑的东西一般。跟诵完三字经,便三分心思听太傅的课,剩余七分心思却放在了思昙身上。
见天佑总是偷瞄自己,思昙不明所以。待目光相接一次,他便露齿笑一次,像是在于他分享什么稀奇玩意儿一般。想来是因为第一次上学堂加上太傅所讲内容很有道理,他觉得新奇,自己是他的玩伴,他自然是想与他分享心情。便以微笑回之。
不过天佑哪是觉得第一次上学堂新奇,新奇感早在见到太傅后就没了,当然也不是觉得太傅讲得课很有道理,太傅的声音只能让他昏昏欲睡。他看思昙主要是因思昙认真听课的模样很好看,特别是思昙发现自己在看他时很好玩。
于是乎二人便捉迷藏般我偷偷看看你,啊呀,被你发现了,真厉害,于露齿一笑。思昙若回他一笑,他便更来劲了。
于是乎课讲到一半,太傅便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戒尺“啪——”的一声在太傅桌上响起。
天佑和思昙被吓得一怔忙回头正襟危坐。太傅重新板回脸无言地看了看两个小人儿,想来课也讲了近一个时辰,他们小小年纪有如此定力还算不错,“休息一柱香时间,我们再接着讲!”
太傅一言,天佑如获大释,本想向后一倒躺地休息,想想就觉得悠哉美哉。但太傅却在上端坐着不动,母后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他便不敢如此没规矩,忙起身拉着思昙去学堂外玩耍。
一柱香时间很快便过去,经丫头们提醒,天佑便不情不愿地回了座。好在太傅半个时辰便讲完了全部内容。接下来便是自习时间。天佑本找不着事做,看思昙在研墨,他便也开始研墨。
思昙自然识得三字经,又听太傅念了一遍,自己也念了一遍,后来太傅又逐字逐句阐释了一通。原本他不会背,如今倒会背了。他既扮了少将军的身份,自然要扮到底做个勤勉的好学生,于是研了墨便开始抄习三字经。
天佑虽无心学习,奈何他聪明,三字经短短文章一来二去念了数遍,他早识得那些字了。道理太傅都讲过,他也知道了。见思昙在抄习,太傅人又坐在上面看着,他便也开始提笔写字。
他此前见父皇批阅奏折,觉得写字新奇倒也写过一两回,握笔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且提笔落下挺像样的。但结果他写的却不是人之初,性本善……而是端端正正的思昙二字。又不知这二字是否正确,便趁太傅不注意拿起纸张给思昙看。
看着白纸上笔画尚且幼稚的思昙二字,思昙心里竟一时说不出是何滋味,见天佑口型在问对不对?思昙便木木地点了下头。
接着天佑便又匆匆加了二字,当再次举起纸张时,思昙二字旁边就出现了天佑二字,“这是我。”天佑用夸张的口型道。
思昙便又点了下头,余光瞥见太傅的视线扫来,忙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继续写字。
写完二人的名字,天佑便又找不着事做了。视线东飘飘西瞧瞧,便看见墙上挂了一副美人图。仔细一看,那美人衣袂翩翩很是漂亮,想到漂亮,他便不由看向思昙。两相对比,还是觉得白白嫩嫩的思昙要好看一些。便打算画一幅思昙挂在美人图旁。
天佑提笔便画,且十分认真入迷,连太傅站在他身旁都不知道。于是当他完成杰作,满意地放下笔,便感到身旁有股凉意。抬头一看,太傅那张比墨还黑的脸便印在了他眼底,登时觉得惊惧不已。
太傅呼出两口粗气,“真是孺子不可教也!”只怪自己先前看走了眼。恰好授课已到结束时间,摇了摇头便拂袖而去。
“这太傅果然脾气古怪!”在门外候着的丫头始终关注着课堂,太傅的行为她们也一直看在眼底。太子和少将军明明还如此年幼,他冷言冷语,布置繁重的课业,课上不知变通将道理讲得通俗一些也就罢了。如今太子殿下写字写得好好的,也不知发生何事便又说走就走。
心道太傅简直不把当今太子放在眼里!
结果待丫头来到太子身边,见摆在太子面前的那副四不像可以说是不堪入目的涂鸦,在看思昙面前抄得工工整整的三字经,“太子,这是画的谁呀?”
好吧,太子在调皮捣蛋、惹人生气这方面一向无人能敌。
“看不出来是思昙吗?”他颇为得意地拿起那幅画给思昙看,“你觉得如何?”接着指向墙上那副美人图,“是不是比那幅画好看多了!”
思昙看了看画中仙一般的美人图,又看了看天佑的鬼画符,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是好多了。”
得到思昙的笑容与肯定,天佑便洋洋得意起来,“那是!”吩咐丫头道,“快去,把我的这副挂在那副旁边。”
“啊?”丫头满脸一言难尽,可自家殿下吩咐,她们只好照做。
于是第二天,太傅一进学堂便看见了天佑的那幅得意之作,以为天佑是针对他险些被气得吐血。本想考天佑功课,相必天佑定未完成,那么该怎么罚便怎么罚,算是出气。
结果天佑却一字不差地背出了整篇三字经,且背完了还头头是道地点评了一番。说什么包含了仁、义、诚、敬、孝,教人做人做事的道理,理应让离国所有百姓学之,且要世世代代广为流传,听着还颇有道理。不仅如此,他连抄习的功课皆亦完成,让太傅又不得不生生将一口还未吐出的老血咽了回去。
反倒是思昙,未完整背出三字经,且也未完成抄习。虽太傅看好他,但他年龄尚幼不能强求,做到这种程度已算是很不错。但原先看好还拿了与天佑比较,免不了有些失望。
就这样,二人一个真聪明却不用在正途上,一个看起来聪明却装作不聪明,让太傅日复一日又是气又是爱。一直到第三年,天佑又迷上了习武,导致他完全荒废学业。本就年事已高的太傅便被气得大病了一场,病好后直接向溺爱太子的皇帝递了辞呈。
既然天佑好习武,恰好秋试又出了个文武状元,所谓对症下药,投其所好,于是皇帝便将太子师一职落在了文武状元肩上。
文武状元年纪尚轻,且为人轻松肆意,教起课来也比老太傅有趣多了。久而久之,天佑又重拾了学业。不过有一点,就是这文武状元颇爱民间各种武侠话本,还有事没事喜欢将话本拿来与天佑分享,于是天佑便又开始憧憬江湖大侠仗剑走天涯的快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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