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边响起那天胡渣徐跟他说得每一句话,“孩子,你记得,从今天开始到你安全完成任务为止。你只能相信你自己,你的行程,你的一切都不能对别人说,即使是我也不行。我坚信我不会出卖你,但是我的身体却不一定能履行我的信念。”
高舜自记住这句话后,只有一个人打听过他的动向,而这个人如果和胡渣徐出自同样的地方,他就应该知道里面的这些道道,就不会问。但他问了,高舜也他给了准确答案。他知道自己不能不给,也幸好,他不是一个真正全凭他教导和雕琢的璞玉,他有自己的那套东西。
在走前,高舜以自己能想到的方式给胡渣徐留了信息:图昆。只希望他能懂。
一边在心里思量着这些,一边拿着票对着座位号,终于找到了座位。
只是这还没坐下,旁边就传来一声咋呼:“你怎么在这儿?”
高舜诧异地挑眉――汪洋?!
一瞬间,高舜心头飘过几百个念头,其中不乏一些阴谋论下产生的怀疑,但最后,凝结到他脸上的神情,是一抹轻松的惬意,“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说着,高舜将自己的行李放到了上面,然后紧挨着汪洋坐下。
汪洋还张着嘴,愣愣地看着高舜,高舜坐下的瞬间,汪洋蹦了起来,“你他妈为什么在这儿?”
高舜好整以暇地看他,半天后,看得汪洋终于又觉悟到自己没有嚣张的资本时,他才慢吞吞地给出答案,“探亲。倒是你,怎么?终于捅破天了,这是准备跑路?”
“滚你妈蛋!”汪洋条件反射地爆粗口,话一出口,高舜就给了他的脑袋一下。
“好好说话。”
汪洋龇牙咧嘴,愤恨地看向他,想还手,又自知不是对手,很显犹豫,好半晌,才在对坐两人的好奇视线里狰狞地笑了几下,重重地坐下,“我也探亲。”
高舜挑挑眉,不再追问,只道:“那真是巧了。”
汪洋用鼻子哼了哼气,根本不搭理他。
☆、第十五章
漆黑的夜空上,繁星点点。天地相合的地方生出了土地,这土地微微起伏着向远处伸去,弯弯曲曲的铁轨就像一道突然冲入天地间的人的影迹。
随着匡次匡次的节奏声,一节节车厢互相紧挨着,顺着蜿蜒的轨道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一节晃动的车厢里,大部分人都互相倚着睡着了。高舜静静地在一群睡熟的人中半阖着眼,他的左肩膀微微下陷,因为上面倚着个五彩的脑袋。
他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些无奈的弧度,像是对对方这么不客气地将自己当靠枕用有些不愉,但每当肩膀上的脑袋要往下滑的时候,他又会轻轻将五彩的脑袋给扶回来,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配合着让对方睡得更熟一点。
应该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高舜暗忖,视线从旁边那个少年乌黑的眼袋上扫过,然后依旧半阖着眼,开始盘算起下火车后的许多事情。
“你们兄弟感情真不错。”对面的中年女人神色复杂地说着,像是还是有些怀疑两人是兄弟的可能性。
高舜唔了一声,不答腔。
中年女人自寻了一把无趣,包紧了胸前的包,也合上了眼。
凌晨两点半左右的时候,高舜的目的地到了,他轻轻推了推身旁的汪洋。
汪洋猛地惊醒,带着些茫然地与高舜对视。
高舜动了动自己的左肩膀,然后站起身,背起包,“我到站了。”
汪洋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睡了过去,而且貌似还枕着人家的肩膀了。他张着嘴,有些语塞,手指挠着脸颊,眼神闪烁,发现自己记忆像空了一块儿一样,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就枕着高舜的肩膀睡过去了。
他记忆最后的意识好像还停留在与周围人换位不成,独自坐在位子上生闷气,将高舜当成空气的那会儿。
他坐在位子上坑坑巴巴好半天,才像是终于建设好了心理,顾左右而言他地道:“哦,到站了,到哪了?”
“衡阳。”高舜示意他起身,自己要出去。
谁知高舜话音才落,汪洋猛地蹿了起来,结果两人撞了个满怀。高舜下意识揽住汪洋的腰,省得他又跌了出去。
高舜本来就比汪洋高大半个头,体型也更健硕一点,所以这么一来,倒好似显得汪洋窝在了高舜的怀里。
汪洋泪汪汪地抬起头,不知道撞了哪里,整个眼眶都泛着红,急步往后退了两步,涨红着一张脸,好半天才在高舜的注视下道:“我也到站了。”
“?”高舜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背着自己的包慢慢地穿过走道,挪到车厢的门前。
汪洋在原地顿了一下,随即抄起自己的小包裹,噌噌两下冲到高舜面前,炸了毛一样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高舜不解地看他。
汪洋窒了一下,还是道:“你刚刚看我那眼神什么意思?弄得像我是个跟踪狂要跟踪你一样!你他妈搞清楚,是我先上的火车,然后你才上来的。”
高舜微微诧异,这孩子还挺敏锐。他自信自己刚刚那一刹那的表情应该没有展露太多东西,但汪洋居然能读懂?
他在心中快速地组织了一下,然后才调侃地提醒他:“你可是有前科的。”
你是跟踪过我的。
汪洋顿时傻眼,哑然地愣在了那里,正在这时车厢门打开了,高舜看着他的这副样子,不禁失笑,摇了摇头,率先踏出车门。
汪洋反应过来后,有些气堵,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狰狞,心里将高舜已经虐死了几遍,但表面上,还真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话语去反驳高舜。
他像被恶心到了一样,大踏步走出车厢后,气冲冲地选了个和高舜相反的出口走去。
高舜眼角的余光瞟到这一幕后,一抹复杂的神色飞速地从他的眼底掠过,他径自背着包出了车站,大路上静悄悄的,两旁的路灯是挑高的那种,将周围照得亮堂堂的。
除了熄火停在路边的一顺排出租车,路上什么也没有。高舜背着包,压低了鸭舌帽,走到出租车的最前面,上了车,报出一个地址后,便不再吭声。
到达目的地后,高舜付了钱,下车后,立即穿过一条长街,跑到另一个街区,又打了一辆车,报出了目的地。
就这样,高舜花了整整四个小时。在衡阳的街头不停的下车,换街区顺便换装,然后再打车,几乎将整个衡阳市区给转了个遍。
早上六点的时候,天空忽然飘起了雾蒙蒙的小雨。
高舜仰脸看了看天,从街边买了把雨伞,然后坐上了一路公交车,做了七站路后在一个社区的站点前下了车,顺便将一个被小偷摸走了的皮夹子又摸了回来,给失主塞了回去。
下车后,他又一连转了多趟车,每一次下车,都会穿过一条街区去另一边上车,中途装扮就会大变样一次。在这五个小时的乱转悠中,他没有再发现汪洋的踪影,心里多多少少松了口气,看来和汪洋在火车上相遇并在同一站下车,真的是巧遇。
一路兜兜转转后,在上午八点钟的光景,他抱着一束鲜嫩的白百合,顺着人群坐上了一辆开往衡阳郊区一处公墓的大巴。在车上颠簸了四十多分钟后,他终于到达目的地。
他快速地看了一下时间,比约定的时间早半个小时。
他不动声色地朝周围打量了一圈,发现了约定地点中的那棵半腐朽的长椅,椅子周围没有任何人。
看来接头的人还没有到。高舜暗忖。
为了不显得怪异,高舜像模像样地抱着手中的白百合顺着人群朝公墓里走去,一边走一边留意周围人群的分布,想找个僻静的没人探望的墓碑,将手中的花束给放下。
走了十多分钟,终于发现靠近墓园最边角的地方,有两排十分简陋的墓碑,周围基本没人探望,他快速地衡量了一番,随意找了个年代看着有些久远,有些荒芜又不至于太荒芜的墓碑,草草将手中的花放下后,正准备离开,突然察觉到隔着几个墓的斜上方三点钟方向有人。
他警戒地压了压帽檐,偷眼望去,愣了一下――汪洋!?又是他?!
他很快收回视线,心里莫名有些乱和闷,就像当年执行任务中发现了自己队里出现了奸细一样的心情。他稳了稳情绪,觉得还是需要探查得更清楚些,于是他又继续定睛朝汪洋的那个方向瞧去,再这么一看,觉得好像有些蹊跷。
高舜的视线快速地挪到墓碑前方的照片上,虽然照着玻璃罩,但是照片还是有些发黄。不过这并不影响人去辨认。
照片上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唇红齿白,模样靓丽,最重要的是,和汪洋有八分相似。高舜在心里估量了一番,又悄悄打量了一下墓前那个少年的神态。
墓碑前没有任何花束和祭祀用品,可能是因为他一下火车就来了这里,深更半夜也无处买这些东西。
此刻的他,正半跪半坐地蜷缩在墓碑前,没有打伞,细鞯男∮昃∏榈亟饺髟谒身上。
他闭着眼睛,将额头抵在墓碑的一角,手指慢慢地描摹着墓碑上的刻字,动作很轻,像是怕吓到谁一样。
如果非要用点什么来形容此刻的汪洋,那就是悲伤。
这一刻,汪洋的整个人就像被浸在了悲伤的河流里,河水直接漫过了他整个人,隔断了他与世界的联系和交流。
即便他现在从他身边走过,他大概也感知不到。高舜心里冒出这个念头,而后很快将这里的形势评估了一番,慎重起见,他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墓园,走到进门前看到的那个长椅那儿,四外望了一下后,手掌在椅背上摩挲了几下,像是在怀念什么一样。
随后又朝四周围看了看,然后头也不回地上了返程的大巴,回到了市区后,高舜又倒了几趟车,换了几次装,出现在一个公园的湖边。
在岸旁站了一会儿后,一个相貌普通,个子中等的男人忽然慢慢踱步到了他身旁。
“明年的清明应该不会下雨了。”男人看着被雨点打破了平静的湖面,感慨般地道。
高舜瞟了他一眼手指微微动了一下,然后接话:“因为哭得人少了。”
对方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微微挑了一下,有种松了口气的神色,“真的是你。早上那会儿在墓园那里看到,我还不敢相信,他们居然开始用童工!”
高舜嘴角微微抽搐。
“早上怎么回事?你被人跟踪了?”
高舜微微摇头,“谨慎起见。”
对方眼中滑过一抹赞赏,随即道:“回去也要小心。”
高舜点头,两人不再废话,交付了东西后,快速别过。
高舜又在市区里转了几轮,确信没有人跟着自己后才终于放松下来,随便找了个代售点准备买返程车票时。早上那一幕忽然蹿进了他的脑海里。
应该不会还在那里吧?高舜心中嘀咕,但还是从买票的窗口前走开,他打着伞,望了望阴沉沉的天空,下午四点不到,但天已经沉了大半。
他站了一会儿,又买了束白菊,重新坐上了去墓园的大巴。
到的时候,他毫不意外地看到汪洋还在那儿,而且还保持着早上他看到他的动作,丝毫未变。整个人像被时间凝成了雕塑。
高舜慢慢走过去,将花束放到了墓碑前。
汪洋睁开眼,微微仰头,两人目光相对。
☆、第十六章
汪洋傻愣愣地盘腿坐在床上,身上套着干爽的衣服,脑袋上盖着大毛巾。他扭了扭脑袋,窗外的天已经漆黑无比了,窗子上有雨水不停地滑过,留下一道道水痕。
他怎么就乖乖跟着走了呢?直到现在,汪洋心中还是有些迷茫,像是不能理解自己那一刻的动作一样。
就在他靠着墓碑,一边怨恨一边怀念地在心中与墓碑那头的女人说话的时候,高舜就忽然出现了。
而且还买了束白菊,虽然他知道躺在里面的女人根本不喜欢白菊,但是汪洋还是觉得奇特。然后他就撑着伞站在自己面前,一半的伞遮挡在自己的头顶上。
他无声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心里生出许多念头,一方面是“哈,这次看你还怎么诡辩?是你跟踪我吧!”一方面又有一种深厚的厌恶,自己在这个让人厌恶的傻大个面前简直就像被解剖了一样,什么东西都晒了出来,这在汪洋有限的生命里实在不是件让他快乐的事情。
汪洋觉得,自己起码应该抓住个立足点,狠狠教训嘲笑或者谩骂一通这个傻大个,但最后,他只觉得自己心底生出一种很累很累的感觉,比被学校里的一群小流氓追着跑过大半个H市还要累。
累得让他什么都不想做,什么也不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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