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小倌见上船来的是位女人,都不禁一震,但又见成羡羽面貌清丽,两位小倌皆是心头一喜。两人便争先恐后的向着成羡羽走过来。
成羡羽却疑惑:自己不是一个人包下的整艘画舫么,怎么这两个先前的客人还不下船?
成羡羽正犹豫着,那个年纪大点的小倌就已经靠过来欲往她身上贴。成羡羽一躲闪,他扑了个空。小倌面上就有些讪讪,不过转瞬就改作媚笑,谄道:“客官可是需要奴家服侍?”
“客官可是需要奴家服侍?”此时另外那名弹筝的年幼小倌亦赶至近前,他几乎是抢着和年长小倌同时问出口,生怕被其压住。
两个小倌的声音都是娇滴滴的,成羡羽听着就锁起了双眉:这两人明明是男子,怎么却从走路的身形、神色手势、声音语气无一不女气?
不过她好歹通过“服侍”二字,知道这两人原来是舫上的佣人。
于是成羡羽就对年长的小倌说:“你去给我拿几坛酒来,然后就不必过来了。”她又示意年幼的小倌:“你,就在那继续弹筝。”
两位小倌心有不甘,但又不能违抗客人的命令,只得悻悻地应了“是”。一个去沏茶,一个回去弹筝。回去弹筝的小倌悬起双手,娇媚询问成羡羽:“客官——你想听什么曲子?”
成羡羽心头浮起的第一首曲子依旧是《玉京谣》,但她心境却已不似往日,胸腔内生浮闷之感,竟不大想听这首曲子了。于是她便说:“随意了,你弹什么我听什么。”
“是——”小倌拖着娇俏的长音回答,低头拨弄起弦来。
小倌一曲接一曲的弹,成羡羽则拿了酒坛,走出船舱独自坐到外面栏杆旁,她饮着酒,时而听筝曲,时而眺望深夜的湖景……不知不觉已过了亥时。
成羡羽刚饮下一口酒,就听见远处那艘画舫上突然响起吵闹声,在嘈杂中她隐隐听得几句“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然后就远远的望见黑夜里那艘船上,船头跑出来个身影扑通跳下了水。
紧跟着就很十来人举着明晃晃的火把涌上船头,纷纷叫嚷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别让这臭小子在水下跑了!”
“让开让开!”那艘船上就有人举着大桨过来,在水里一顿乱划,试图将跳水的男子从湖里逼出来。但是他划了一阵子,水中毫无动静。
“别让他在水里游跑了!”举着火把的人群还在叫囔,但是无一人敢在这种天气下水,囔了好一会儿,大家又改口道:“散了散了,分头开船去搜。”
成羡羽左手提着酒坛缓缓站起身来,她原地静谧伫立数秒,忽然拔剑插入附近的水中。
她所乘画舫周围水面的平静被剑锋打破,旋即围绕着剑锋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逐渐向外扩散开去。
过了会水面恢复平静,却从水里冒出个男人。
这男人也不说话,不由分说就扒着船沿爬上了成羡羽的船,又翻过栏杆跃入舫内,稳稳在甲板上矗立。
仓皇跳水,潜藏湖中,擅自闯入她人画舫,这一系列本该狼狈不堪的动作,却被男子做得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些许洒脱不羁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这点洒脱不羁,成羡羽心中竟没有丝毫反感这名男子的无礼。她借着船头红灯笼的微弱灯光,就欲打量这名翻入舫内的男子……
好俊俏的少年郎!!
虽然灯光昏暗,成羡羽并不能完全看清楚少年的五官,但却能一看既叹他的两个特征:肤白,唇红。
肤白,白似绵云,白似凝脂;白似琼玉。
唇红,红如赤瑙,红如滴血,红如朱砂。
就在这个时候,少年突然抬头。两相对视之下,成羡羽又看清了少年的眼睛:双眸明亮,眼眶深邃,眼角狭长,
风打灯笼摇,他在半明半暗中透着一股邪气和妖气。
“不妨进舱一坐。”成羡羽收起宝剑,对少年邀请道。
少年也不答话,负起手就像是主人般走进了舫舱。
在芙蓉灯下,成羡羽终于彻底看清楚这名不速之客。仔细看,他应该已经不能称作少年了,年纪约也有个二十四、五了,与成羡羽年岁相仿。他有着高高的鼻梁,不点而红的丰唇,精致如玉雕一般的肌肤。因为刚刚上岸,男子浑身上下都还是湿的,漉漉散发紧贴着前胸,不时有水珠自发梢滴下,透湿的白衣亦贴服在身上,一副好身材隐隐欲现。
成羡羽无意扫到已经躲在墙角的两名小倌,只觉出水入舱的男子的俊美,已经完全将两名小倌压了下去。男子虽俊美,却不似舫内两倌带着娘气,他一抬眸一负手,一举一动皆自然散发出十足十的英气。
男子没有小倌们的华服,却觉年轻华美,气宇不凡。
“姑娘看起来有点面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男子突然负手开腔,他的嗓音浑厚粗犷,和他的面貌格格不入。若只听声不见人,定以为他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
“没有,我同公子一定是初相识。”成羡羽肯定地回答道,但她心底却也错觉,好像……真的似曾相识。
“小倌船,女客人临水而坐,春寒料峭,只着一身单裙,发髻上也只简简单单插一直木簪。我许多年都不曾见到这般有趣的画面了。”男子毫不避讳地凝视着成羡羽,口中笑道:“有趣,真有趣。”
“不算有趣吧,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成羡羽刚问出口,就听见船外人声嘈杂,数艘小舟伴着火光向她的画舫靠近,小舟上的男人们个个手持器械,口中不断叫嚷着:“对,他就在这船上!”
“大家上去抓住他!”
……
他们是来抓成羡羽舫上的男子的。
“到我身后来,我来对付。”混着湿透的男子温和对成羡羽说,他继而向前迈了一大步,将成羡羽维护在自己身后。
下一秒男子的膝盖却突地一折,若非他自己及时用手支撑,只怕早就跪倒在地。
成羡羽急忙倾身扶住男子,见他额上青筋突起,涔涔冒汗,却一力维持避免自己膝盖着地。她不由暗赞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又悄悄以指尖在男子胳膊上暗自注力:男子数股气息浑厚不绝,却又全部紊乱,在其体内失去控制地游走。
他内力深厚但身有重伤。
男子显然已经察觉到成羡羽在暗探他的武功,他侧头对成羡羽笑,轻轻松松地说道:“世事难料,好似逆风执炬。我现在火焰暂灭,因此不堪,待不久后我将炬重新点燃,自会光明万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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