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2 / 2）

曾国藩把给咸丰皇帝的这封请求处置与责罚的军事汇报奏折最后又看了遍的时候，他突然提起笔来在奏折上又改动了下。就是这个小小的改动展现了个不样的曾国藩，也使得咸丰皇帝在看完曾国藩的奏折后不仅没有责罚他，还特别下旨劝慰他。要知道咸丰向来不喜欢曾国藩，他刚上台就被曾国藩当廷顿批评，弄得他恨不得要杀掉这个不知好歹的儒生，后来曾国藩回乡练兵，又几次抗旨不出兵，弄得咸丰对这个倔强的儒生讨厌得很。现在曾国藩连吃败仗，主动要求责罚，咸丰皇帝会因为这篇奏折上改动的几个字就对曾国藩如此改观吗？这几个四两拨千斤句动乾坤的字到底是怎么改的呢？

其实很简单，也很有名，曾国藩把奏折里自己“屡战屡败”四字改成了“屡败屡战”。

当然，也有说法是曾国藩手下的谋士替他出的主意，但不管是有人出的主意，还是曾国藩的自我行为，这四字改，境界立刻大不相同。屡战屡败只是客观的表述，而屡败屡战却下成了某种精神的展现！什么精神呢？就是那种倔强的不服输的坚忍而又坚韧的精神的展现。咸丰看后非常感动，难得地理解了回曾国藩的片忠心。世人知此也大多赞叹，说曾文正不愧是儒家修齐治平完人！

这让我不由想起个心理学词汇，叫习得性无助。习得性无助是美国心理学家塞利格曼通过动物研究实验得出的种普遍存在的心理状况。他先是把狗关在笼子里，铃声响，就施以很难受的电击，狗又逃不出来，只能忍受电击。当成为习惯之后，他在铃声响前把笼子打开，然后铃声响，但在铃声响后到施以电击的这段时间里，狗宁可呻吟着准备接受痛苦也不愿逃出笼子来。塞利格曼称这种因为经常失败所导致的对自我的放弃叫做习得性无助。后来他又通过很多其他的试验方式证明大多数人身上也有这种习得性无助的心理，这种心理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在反复失败面前因对环境的恐惧最后延伸到对自我能力的怀疑，最后导致对自我的放弃，它的表现就是对命运与挫折的无奈与无助。

毫无疑问，“屡战屡败”这个词序中隐含着这种习得性无助的心理。但调整个顺序，“屡败屡战”这个词序就完全颠覆了这种习得性无助。习得性无助的本质不是对恶劣环境的恐惧，而是对失败命运的恐惧，所以曾国藩的屡败屡战颠覆了它，自然就是种对命运对自我的超越，所以他所说的倔强，能从性格上面对困难的“不懦弱无刚”上升到对自我超越的“立志的倔强之气”。

所以曾国藩在家训中对“男儿立志须有倔强之气”有段系统的阐述说：“倔强二字，却不可少。功业文章，皆须有此二字贯注其中，否则柔靡不能成事。孟子所谓至刚，孔子所谓贞固，皆从倔强二字做出。吾兄弟皆禀母德居多，其好处亦正在倔强。若能去忿欲以养体，存倔强以励志，则日进无疆矣。”《曾国藩全集·家书》

功业之道在倔强！文章之道在倔强！孔孟之道在倔强！励志之道在倔强！

这样的倔强绝不是与人争强好胜的逞强，更不是血气方刚的匹夫之勇，也不是简单的不服输不低头的性格，它的内涵就在于励志奋发坚忍坚韧屡败屡战。

后来，曾国藩的得意门生李鸿章主政，袁世凯为李鸿章的政敌翁同龢当说客，劝李鸿章退位让贤，被李鸿章顿臭骂。把袁世凯骂走后，李鸿章对当时在场的吴永说：“我偏不退！当年我老师教我挺经，这次倒可用上，我倒是要和他们挺着，看他们如何！”吴永《庚子西狩丛谈》看来李鸿章把曾国藩的挺经倔强之法只理解为坚决与对手挺下去，还是没有尽得曾老师的真传。

对明强挺经之“倔强”，还是曾国藩自己的句名联说得最为透彻：

“战战兢兢，即生时不忘地狱；坦坦荡荡，虽逆境亦畅天怀！”

在《荷马史诗》中，有位世间英雄叫西西弗斯。他以人的勇气与智慧嘲弄过神，于是神惩罚他每天要把块巨石推到座陡峭的山上。但当西西弗斯用尽天的力气把巨石推到山顶后，神又让巨石滚落到山下，这样，到了第二天，西西弗斯还要用尽所有的力气再把巨石推上山。如此周而复失，西西弗斯屡战屡败，永远继续着他“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神以为西西弗斯屡战屡败，永远看不到希望，所以会沮丧，会痛苦，这样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哪知道西西弗斯屡败屡战，他把推石本身当成了种工作，第天虽然推到了山顶，但第二天还可以再来推过。当别人以为他会陷入失败的痛苦，他却得到了生命的欢乐！

因为屡战屡败确实痛苦，但屡败屡战确实欢乐！

屡战屡败的人定会输给命运，屡败屡战的人最终却赢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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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行动与执行

曾国藩是个主张“言多必失，做多必得”的人，他提出“五到五勤”的理论，并因此开辟了中国由农业文明开始向工业文明跨进的洋务运动，这些都说明曾国藩的身上有着强大的行动力，也就是鲜明的实践精神。所以他在家训中教育子弟时有句名言，叫做“先静之，再思之，五六分把握即做之”。这句话，充满了行动的智慧！

那么这种行动力与曾国藩所标举的“明强挺经”精神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说过，曾国藩的“明强挺经”关键之处在个“刚”字，蒋介石即曾对曾国藩的行动力特色有过句精辟的总结，他说：“曾文正行法主刚。”《蒋介石日记》也是说曾国藩的行动智慧可以体现为个“刚”字，而这个“刚”正是曾国藩明强挺经所追求的那个“刚”。

这种“刚”首先体现为种高效的雷厉风行的行动精神。你看他当年拜师学艺，唐鉴教他要静坐，他立刻每日静坐个时辰，虽然开始并无所得，并没有收到什么成效，甚至反而使得自己更加心猿意马，可这种修身的方法，他旦听说并认为可行之后，便毫不犹豫，就算错也敢于试错。

在唐鉴之后，倭仁又教给他写日记的方法，并让他在日记里展开凌厉的“自我批评”。你看他在日记里对自己的谩骂，那种自省的程度简直不逊于“狠斗私字闪念”的残酷。倭仁如此说说而已，曾国藩立刻丝不苟地严格执行，这种自省式的日记写就是三十多年，甚至晚年在已盲目的情况下还坚持不辍，甚至到临终前的前天还在写。这种行动能力实在是太过惊人。

其次，这种“刚”还体现为种全身心的投入。曾国藩是个不做事则已，做事就全身心投入的人。他在家训里也曾反复教育子弟说：“凡全副精神专注事，终身必有成就！”《曾国藩全集·家书》你看他办团练，开始虽然在出山与否上十分犹豫，但旦下定决心出山之后，立刻付诸全部精力，又是办审案局，又是平当地会匪之乱，又是招兵买马训练团练，甚至还越俎代庖地去整训本来不属于他管的绿营。他之所以会去越俎代庖，就是因为他太投入了，只奔着个目的去，不管其他，甚至也不想其他，结果后来绿营哗变，弄得曾国藩不仅差点丢了老命，还成了长沙官场的笑柄。

就是在长沙之辱之后，曾国藩开始反思，反思自己这种高效率高投入的行动方式到底有何缺陷。反思的结果便是“明强挺经”中行动力向执行力的升华。

什么是执行力呢？

美国文化是很推崇执行力的，所以他们喜欢称个企业的行政总裁叫“首席执行官”，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美国戴尔电脑公司的，也是它的创始人迈克尔·戴尔说：“执行力就是在每个阶段每个环节都力求完美，切实执行，这样最终的结果是长期目标的完美达成。”

这句话里有两个关键层面，个是“每个阶段每个环节”的层面，个是“长期目标”的层面，也就是系统与全局环节与细节的两个层面。如果执行力的核心确实在这两个层面上，那么曾国藩虽然没有提出“执行力”这么现代的词汇，但他应该已经有了这种较为现代的思想，因为他的家训中有这样句名言：

“古之成大事者，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二者缺不可。”《曾国藩全集·家书》

“规模远大”就是全局观，就是“长期目标”；“综理密微”就是“每个阶段”“每个环节”，乃至“每个细节”。

如此看来，曾国藩至少已经有了有关执行力内涵的清晰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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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裁军

最能体现曾国藩自身执行力特点的，当然是他平生两件大事，是率湘军扑灭了太平天国农民起义，是亲手开辟了向西方科技文明学习的洋务运动。但这两件事都太过复杂，耗时也极其漫长，所以我们还是通过他的裁军事件来重新认识下执行力超群的曾国藩。

清同治三年，也就是公元1864年，湘军攻下天京，标志着太平天国农民起义彻底失败。当时曾国藩作为湘军的主帅，他的职位是两江总督兼钦差大臣主管东南数省军政要务。他本人虽然是湘军主帅，但他并不在作战第线，说起来也好笑，因为他到哪里，哪里就要打败仗，这弄得曾国藩虽然十分关心战局，却不敢到围攻天京的前线来。他的两江总督府设在安徽的安庆，所以当湘军攻下天京的时候，曾国藩还身在安庆。

曾国藩直焦急地等着前方的战报，可当等到前方胜利的战报传来时，曾国藩的表现却十分出人意料。湘军与太平军作战，前前后后共打了十几年，现在大功告成，按道理曾国藩应该高兴，甚至应该大喜，乃至大喜过望，可出人意料的是，他在安庆接到前方攻下天京大获全胜的战报后，当晚整整夜都“绕室彷徨，彻夜不眠”。《曾国藩全集·日记》就是在这个“绕室彷徨”的大胜之夜，曾国藩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决定——裁撤湘军！

而曾国藩裁军的理由竟然是湘军“作战年久，暮气已深”，那意思是说湘军暮气沉重，战斗力已经严重下降了！如今天京已被攻下，仗也打完了，再加上供饷本来困难，所以作为湘军主帅，曾国藩主动向朝廷提出建议——裁撤

湘军。

那边曾国荃刚刚打下天京，这边曾国藩就决定要裁军，湘军上上下下怎么也想不通。什么叫暮气已深战斗力下降？要是暮气沉重战斗力下降能打下天京举剿灭太平军吗？现在太平天国都城虽已攻下，但战事远未结束，各地还有太平军的余部，北方还有捻军起义风起云涌，怎能因为东线无战事就以为天下无战事了呢？原来军饷是困难，那是因为打败仗军饷才困难，打了胜仗军饷不就不困难了吗？

所以曾国藩这几个裁军的理由根本说服不了手下的将领，得知曾国藩要裁撤湘军的决定后，底下人群情涌动，甚至有造反的暗流，这点我们会在最后讲的“曾国藩不反之谜”中详细交待。但曾国藩不管这么多，他既是个做事十分谨慎的人，又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人。关键看他做的是什么事。

对于裁撤湘军这事，他是既谨慎小心又别具雷霆手段。其实曾国藩要裁撤湘军的想法早在两年前就有了，那时湘军中最精锐的曾国荃部已经攻到了天京城下，曾国藩在家信中就与弟弟探讨过要裁军的想法。所以他在大胜之夜决定裁军也并不是时心血来潮的念头。

难道他在两年前就预见到天京攻下之后湘军会暮气已深战斗力下降？就预见到天下将下子趋于太平而无仗可打？就预见到粮饷兵饷会直难以为继，以至不够维护支军队的运行？

当然不是。曾国藩主动裁军自解兵权的理由无非个——功高盖主，早寻退路！

曾国藩在家书中曾经对弟弟袒露心扉，说“长江三千里上下，几无船不挂曾字旗”，这既说明曾家之势大，也实在让人不由不担忧。如今大功告成，却也正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之际，既然不想造反，就要早做打算。曾国藩毕生喜欢下围棋，下棋讲究棋看数步远，曾国藩早在两年前就做定的这个打算就是裁军。

虽然曾国藩已经深谋远虑地早做了打算，但在大功告成之际突然裁军，湘军内部阻力之大可想而知。但内部虽然阻力大，外部的阻力却基本为零。当时慈禧已经垂帘听政，这个精于算计的女人对曾国藩早就有了提防之心。现在湘军大功告成，她正不知拿这支虎狼之师如何是好，曾国藩却突然主动提出裁军，慈禧正中下怀，连忙下谕旨对曾国藩此举大为赞赏。

现在朝廷要看你的表现，兄弟们却心有不甘，曾国藩虽然已经有了必裁之心，但这事做起来还是应该谨慎再谨慎。所以按理说曾国藩的裁军应该有条不紊地进行，尤其不能操之过急。但事态的发展逼得向来谨慎的曾国藩突然下起狠手来。

原来曾国荃所部攻下天京后大肆烧杀劫掠，把天京城变成了人间地狱。朝廷下旨点名斥责了曾国荃，还让曾国荃把在天京劫掠的财富上交，还声称要审查湘军十几年来的经费账目。这下曾国荃委屈大了，攻下天京的湘军将士内部也群情激愤。另外，太平军重要将领李秀成被俘虏后，不降清廷，却愿降曾国藩，甚至鼓动曾国藩说，只要曾国藩肯反了满清，他愿招集散布天下的二十万太平军为曾国藩效力。曾国藩在接到朝廷让把李秀成押送北京的圣旨之后，连夜把李秀成草草斩首了事。

此刻的曾国藩就像坐在个火山口上，稍有不慎，就会麻烦不断，甚至惹祸上身。所以他分析复杂的形势，以招胜无数招，这招就是立刻裁军。

慈禧的意思当然是支持曾国藩裁撤湘军，但朝廷的圣旨里还明确地说“不可裁撤太骤”，另外还建议曾国藩“留精壮补绿营”，就是建议可以把裁下来的精兵补充到清政府军绿营里去。但这些建议曾国藩统统不予理睬。湘军1864六月攻下天京，他七月立刻裁军，首先裁掉湘军核心中的核心曾国荃吉字营5万人中的2.5万人，天京城中只留1万人守城，城外留1.5万人。到了1865年二月，天京城中守城部队裁得就只剩两千人了。曾国藩先是把最有战斗力的曾国荃部裁掉，紧接着又在全国范围内总共裁撤湘军20万，到最后曾国藩可以调动的湘军不过还剩区区六千人。

在裁军的同时，他力劝弟弟曾国荃告病辞职回乡。曾国荃当初放着上海的肥差不去，把江苏巡抚这块大肥肉让给了李鸿章，拼死打下了太平天国的都城天京，就是要抢这剿灭太平天国的头功。现在这个头功实至名归，没想到却惹来身膻，朝廷不仅不表其功，反而点名斥责他，甚至还要查他多年来的烂账。自己手下想造反，但自己的大哥又偏偏没有反心。不仅不反，大哥还先拿自己开刀，雷厉风行地裁撤了自己的吉字营。现在还要让自己告病辞职，以避风头。你说向来自负狠辣的曾老九怎么肯低这个头呢？

这就要说到曾国藩家训的功夫了，曾国藩几十年如日地长兄为父式的教育这时候发挥了功用，曾国荃受大哥苦口婆心教育数十年，这时候浑身的戾气开始消散。他虽然想不通，虽然憋屈得很，但还是不能不听大哥的话。正好，裁军的同时赶上曾国荃的生日，曾国藩亲自为弟弟操办生日，还费尽心思在生日那天为弟弟写了二十首庆生诗。生日宴当场，曾国荃读着哥哥为自己写的诗，不禁放声大哭。把肚子委屈与不愤愤不平哭完之后，还是听大哥的话，收拾收拾东西辞职回老家了。

曾国藩送走了弟弟，裁掉了精锐，紧接着又摆出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高姿态——朝廷及各地供应湘军的数百万两军饷分钱不再要——我曾国藩洁身自好，第就是在这个“钱”字上下功夫！

要知道晚清军队吃空饷是最常见也是最泛滥的种腐败行为，不主动地想法设法地贪已经算是清廉的了，白给也不要的更是闻所未闻。朝廷同意曾国藩裁军，并没有指示各地停止供饷，因为裁军是件更花钱的事。那帮久经沙场的虎狼之师，要是没钱来安顿，他们随时可能哗变，可能造反。但曾国藩早有预算，据说他早在两年前就开始准备裁军的费用，甚至达五百万两之巨。当然也有学者质疑这个数字，但曾国藩深谋远虑对此早有安排却是肯定的。

曾国藩主动裁军，主动劝弟辞职，主动拒绝庞大的财政拨款，着实感动了慈禧，所以慈禧不由感叹，说曾国藩真是千古难见的大忠臣。曾国藩的做法不仅感动了慈禧，也感动了天下人，湘军打下天京时，天下对曾国藩与湘军浮议纷纷，但曾国藩裁军后不久，天下就再没有人怀疑曾国藩的“血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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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执行力

通过曾国藩主动裁军这件事，我们不难看出他的“明强挺经”所追求的那个“刚”字，其内涵不仅有强大的行动能力，还有完美的执行力。这种执行力的素质至少包含着以下四个层面的内涵。

第，执行力首先要以忠实的行动能力为基础。

《美国出版商年鉴》曾经做过个“有史以来最畅销书”的排行榜。榜上第六名的书叫《致加西亚的信》。这本书讲的是美西战争爆发后，美国要与古巴的西班牙反抗军首领加西亚将军取得联系。但是加西亚藏在古巴的崇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