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张开双臂向他们跑过去,先是父亲把搂住他,把他抱起来,在他的头发上亲了又亲,甚至发出了声音;然后把他交给他母亲,母亲在同样的地方用同样的方式把孩子亲了好多次。孩子用肥胖的小手拍打着父母的脸颊,发出无忧无虑的最好听的笑声。
看着这切,看着这对父母的幸福和孩子的欢乐,我的眼泪不禁夺眶而出;我从来没有被自己的父母这样地抱在手里亲过;现在,我难道还能希望我从未得到过的这个爱吗?
我产生了个念头;拿起竖琴,为那小孩轻轻地演奏起支华尔兹舞曲,那孩子听着,还用他的小脚踏着拍子。先生朝我走过来,递给我枚银白色钱币,我很有礼貌地谢绝了。
“不,先生,我只求您给我这种快乐,让您这么漂亮的孩子玩得高兴。”
于是他仔细地看了看我。就在这时候,走过来个看门人,尽管这位先生抗议,看门人还是命令我立即出去,要不我就要因为在园中演奏而蹲监狱了。
我把竖琴的背带背在肩上,离开了那个地方,我曾几次回过头去,看到那位先生和他的太太直在用温柔的目光看着我远去。
到主教大桥找马西亚的时间还没有到,我便在塞纳河畔的旧书摊中间走来走去的闲逛,注视着湍湍流去的河水。
夜色终于降临,街上的煤气灯点亮了,我朝着巴黎圣母院大教堂走去,它的两座背映在西边紫红色天际的尖顶塔楼,这时呈现出暗黑的轮廓;在圣母院大教堂的后墙,在它的祭台间外面圆墙的边上,我找到张凳子坐了下来,这使我感到好不轻快,因为我的两条腿好象走了远路样,已经走不动了。我坐下以后,陷入了痛苦的沉思。我从未感到过这样的疲劳和颓丧。在我自己身上,在我的周围,切都显得凄凄凉凉;我在满是灯火喧闹声和车水马龙的大巴黎,比在广袤的荒野和森林中更感到茫然。
从我身边匆匆走过的人们有时口过头来看看我。但是,他们的好奇或者同情对我有什么用,我所希望的,并不是这些同我并不相干的人的时的关切。
我只有种乐趣,即计算在我周围敲响的钟声,计算还要等多少时间,才能使我在马西亚的友谊中重新恢复气力和勇气。想到我马上就要看见他那温柔和快乐的美丽的眼睛,我感到多大的宽慰啊!
七点钟不到,我就听见阵狗吠;几乎就在同时,我看见个白色的影子从黑暗中向我奔来。我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卡比已经跳到我的膝盖上,用舌头使劲舔我的手;我紧紧抱住它,吻它的鼻子。
马西亚也立刻出现了。
“怎么样了?”他老远就大声问道。
“巴伯兰死了。”
他跑着过来,恨不得步跨到我跟前。我急急忙忙用几句话把我的所作所为所见所闻告诉了他。
他听了之后显得很忧伤,这使我内心感到温暧。我觉得,尽管他害怕我的家庭,但是为了我,他真心诚意地希望我能找到父母。
他用许多亲切的话试图宽慰我,主要是想勉励我不要失去信心。
“如果你的父母已经找到过巴伯兰,他们现在定会由于听不到他的消息而感到不安,也定会去寻找他的下落的;他们当然会到康塔尔旅馆去找,这是迟早的事,咱们就去这家旅店吧。事情就是这样。你不用着急。”
这话和摇头老妇人对我讲的样。但从马西亚嘴里说出来,这些话对我就显得格外重要了。事情只不过需要我多等上几天罢了。我是个多么容易绝望和伤感的孩子啊!
等我稍微平静下来之后,我就将我听到的关于伽罗福里的消息告诉了马西亚。
“还有三个月!”他喊了起来。
他高兴得在街中央又跳又唱。
他突然停下来,走到我身边说:“这个人的家和另外个人的家是多么的不同!你瞧,你为失去家而忧伤,我却为失去家而唱歌。”
“个叔叔,个象伽罗福里这样的叔叔,算不上是家人,你如果失去了你的妹妹克里斯蒂娜,你也高兴得跳舞吗?”
“啊!别说了!”
“这是很明白的道理。”
我们沿着塞纳河走,来到了奥斯特里茨小巷。我的眼睛不再因激动而变得模糊,我看见的塞纳河是多么美丽!晚上,当天空的满月将银线般的光辉洒在水面上的时候,整个河面闪动着亮光,就象面活动的大镜子。
如果说康塔尔旅店是家诚实的旅店,它可不是所漂亮的房子。我们住在屋顶下的阁楼里,点着支冒烟的小蜡烛。地方小得可怜,当个人想站着的时候,另个人只得坐在床上。我禁不住在想:这可不是我所希望的卧室啊!发黄的布床单和巴伯兰妈妈多次给我说起的漂亮的襁褓多么不相称啊!
我们晚餐吃的是夹意大利奶酪的圆型大面包,也不象我想象的为马西亚办的丰盛宴席。
然而,事情还没有完全落空,只是需要等待。
我怀着这样的想法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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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指巴黎旧城的城墙遗址。
..
第十二章寻找
《
到了第二天早上,这天的第件事便是给巴伯兰妈妈写信,告诉她我所得到的消息,这对我来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么对她说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呢?她对热罗姆是有感情的,他们在起生活了很长的年头,如果我不为她分忧,她会痛苦死的。
我终于勉勉强强把我的信纸写满了,信里再重复地保证我对她的热爱;我还恳求她,要是我家里有人给她写信,打听巴伯兰的消息,请她立即通知我,尤其要把人家信上的地址给我转到巴黎康塔尔旅店来。
对巴伯兰妈妈写信这件事办完后,我还有另外件对阿根老爹的事情等着要做,这也是件难事,至少在某些方面它很不好办。在德勒齐的时候,我对丽丝这样说过,我到巴黎,第次出门的第件事,就是去看望她那在监狱里的父亲;我还对她解释过,如果我的父母象我所希望的那样富有,我就要求他们替她父亲还清所欠的债务,因而我将不是去探监,而是去把老爹从监狱里带出来。这件事是包括在我给自己制定的那张皆大欢喜的计划之中的。按照这张计划,先是阿根老爹,然后是巴伯兰妈妈,再下面是丽丝艾蒂奈特亚历克西和邦雅曼,他们个个都将得到欢乐和幸福。至于马西亚,他不在这张计划之内,因为我有的,他也会有;我能得到的幸福,他都会得到。现在可好,我只好两手空空地到监狱里去,在重新见到老爹的时候,将和上次我们分离的时候样,我对他依旧什么忙也帮不上。这可怎么好?叫我怎样清偿欠下他的那笔恩情帐呢?
所幸的是,我还能给他捎去不少他爱听的话,也能带去丽丝和亚历克西对老父亲的吻,而个慈父的笑容是可以减轻我内心的懊恼和遗憾的;我还觉得,在等待好运降临期间,能帮老爹办点小事,这多少也能使自己内心感到点宽慰。
这次是由马西亚陪着我起去探监,他很想看看监狱是怎样的;我呢,我很想让他认识下这位直关心了我两年多的阿根老爹。
因为我已经知道进克里希监狱探监时要办的手续,所以这次我们没有象我第次那样在笨重的牢门前等候太久。有人把我们带进了接待室,老爹很快就出来了,他在门口向我张开了双臂。
“啊,我的好孩子!”说着,他便拥抱了我。
我立刻就把丽丝和亚历克西的情况告诉了他,当我想向他解释为什么我去不了艾蒂奈特家的时候,他打断了我的话。
“那你找到你的父母了吗?”他问。
“您都知道了?”
他说半个月以前巴伯兰来找过他。
“他死了。”我说。
老爹就进步告诉我,说巴伯兰来找他是想了解我后来到哪里去了。因为这个人到巴黎就先找伽罗福里,当然没有找到,他就直找到伽罗福里正在吃官司的监狱,那是个很远的地方,在外省;伽罗福里告诉他,维泰利斯死后,我被个叫做阿根的花农收养了;巴伯兰就又折回来,到格拉西找老爹;在那里他得知这个花农关在克里希监狱,这才来到监狱;老爹就把我为什么和怎样在全法国转悠的情况告诉了他,还对他说,虽然不能确定我当时正在什么地方。但可以肯定我会在某个时候到他的某个孩子所寄养的地方去。于是巴伯兰就给我写信,把信分寄德勒齐瓦尔斯埃斯南德和圣康坦,可是我封也没有收到,大概这是因为我在信到达之前已经离开了。
“那么,巴伯兰对您说起过我的家庭吗?”
“没有。哦,说得很少。据他说,你父母从残老军人院区的警察分局局长那里,了解到那个被丢在勃勒得伊街上的孩子已被夏凡侬的个叫巴伯兰的泥瓦匠抱走,他们就赶到这个巴伯兰的家里去找你,但没有找到,他们就只好请这个人帮忙起找。”
“他没有对您说起他们的姓名也没有说起他们的住址吗?”
“我问了,他说以后再告诉我。我不便追问。他嘴巴很紧,不愿说出你父母的姓名。他怕人家减少酬金,很明显。他想个人独吞这笔酬金。这个巴伯兰,他还以为象我这样个算得上是你的半个父亲的人,也定会打你父母的主意想搞点酬金的;我讨厌这种人,我把他撵走了,以后再没有见过他。啊,我当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死去的,现在把事情搞得这样糟;你已经知道自己有父有母,但由于这个老财迷的算盘太精,竟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
我向他说明了我们所抱的希望,他以各种具有说服力的理由肯定了我们的想法。
“既然你父母能在夏凡侬找到巴伯兰,既然巴伯兰能找到伽罗福里,而且又在这里找到我,人家当然也会在康塔尔旅店找到你,你就在那里等着吧!”
他的这番话使我感到宽慰,我的心情也跟着愉快起来了。在剩下的时间里,我们谈了些丽丝和亚历克西的情况,也谈了我被埋在矿井里的那场灾难。
“干这行太可怕了!”我刚讲完,他就说了出来,“我那可怜的亚历克西干的正是这行。啊,他以前种紫罗兰该多舒服!”
“这种日子还会再来的。”我说。
“愿天主倾听你的愿望,我的小雷米。”
我的舌头有点发痒,想对他说,我父母定会设法马上让他出狱,但我总算及时地想到,事先吹嘘自己想做而还没有做的好事是不合适的;在目前,我能做到的,最多也只能是给他点希望,让他相信,他不久会获得自由,他的孩子们也总有天会回到他的身边。
当我们走到街上的时候,马西亚对我说,“在等待那好日子到来之前,最好不要白白浪费时间,我看该想法子去挣点钱。”
“如果从夏凡侬到德勒齐,从德勒齐到巴黎,路上少花些时间去挣钱,我们也许还能赶上在巴黎见到巴伯兰。”我这样回答他。
“这倒是真的。因为你并没有为了这件事责备过我,我就直在狠狠地自己责备自己,雷米!”
“小马西亚,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责备你的。要是没有你,我就不可能给小丽丝买洋娃娃;没有你,我们此刻都只好在巴黎街上流浪,连吃口饭的钱都不会有。”
“那好,既然我那个挣钱的想法在过去曾经是有道理的,那么,让我们现在还把它看作是有道理的。再说,我们的全部本领也不过是唱歌和演奏,难道我们还有别的挣钱吃饭的本事吗?等你有了自己的马车以后,我们再在巴黎逛大街吧,到那时候,过日子就不用象现在那样辛苦了。雷米,我告诉你,我在巴黎就象在自己家里样,哪些地方好挣钱,我没有不知道的。”
马西亚确实全都知道。这天,我们按照他计划的路线,在公共广场私人宅园和咖啡馆门口直演奏到天黑。上床睡觉前,我们点了点进帐:十四个法郎!
在进入睡乡以前,我嘴里直对自己重复着那句从前维泰利斯经常爱说的话,“财富这东西总是只肯掉到那些并不需要它的人的头上。”我确信这笔可观的收入是个预兆,我父母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出现了。
我对这个预兆的可靠性是那样深信不疑,以致第二天我只想在旅店里歇上天,实在不愿意再出去干活;但马西亚逼着我出去,逼着我演奏,逼着我唱歌。这天,我们又挣了十个法郎。
“如果我们不能立刻就借你父母的光变成富翁,”马西亚笑着说,“我们就靠自己的努力来发财,只靠自己,要是能这样,那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三天过去了,没有任何新消息,旅店老板娘回答我的问题时也总是那句老话:“没有人来找巴伯兰;我也没有收到给你或者给巴伯兰的信”。但是第四天,她终于交给我封信。
这是巴伯兰妈妈叫人代笔给我写的回信,她自己是既不会念又不会写的。
她对我说,她已接到关于巴伯兰的死讯,在更早些的时候,她收到过她男人的封信,她现在把这封信寄给我,因为那上面有着关于我家庭的情况,她认为可能对我有用。
“快,快!”马西亚喊了起来,“快念巴伯兰的信!”
我怀着颗紧张的心,用颤抖的手打开了这封信:
我的爱妻:
我现在在医院里,病得很重,我相信这个病已无法痊愈。如果我有气力,先应该告诉你我是怎样病倒的,但这已毫无用处,现在应该立刻办最紧要的事情,那就是:如果我当真在劫难逃,活不成了,那么,我死之后,你立刻给下面这两个人写信,个叫格莱斯,另个叫伽雷,他们的地址是伦敦格林广场林肯小旅馆,他们是负责寻找雷米的律师。告诉他们,只有你个人能向他们提供孩子的消息。你办这件事,要多用脑筋,让他们明白,必须先付给你笔大钱,才能从你手里买到这个消息,这笔钱至少应当能使你幸福地度过晚年。至于雷米的下落,你只要给个名叫阿根的人写封信,他会告诉你的。阿根过去是花农,现在在巴黎克里希监狱里吃官司。凡是你写出去的信都应该让本堂神父先生代笔,在这件事情中,你什么人都不要相信。最重要的是:在没有确知我已经死去之前,你先什么事也不要管。
我最后次拥抱你。
巴伯兰
我还没有念完最后句话,马西亚已经跳着站了起来。
“到伦敦去!”他喊道。
我对自己刚才念的这封信时还摸不着头脑,我注视着马西亚,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既然巴伯兰在信上说是两个英国律师在负责寻找你,”他继续说,“这意味着你的父母是英国人,对吗?”
“但是”
“你下子成了个英国人,你有点心烦意乱了,是不是?”
“我想我应该和丽丝还有她家里的别的孩子是个国家的人。”
“我呢,我倒希望你是个意大利人。”
“要是我是英国人,我就同阿瑟和米利根夫人是个国家的人了。”
“什么?假如你是英国人!你已经肯定是英国人了,这是肯定无疑的了。要是你父母是法国人,他们绝不会委托英国律师在法国寻找他们丢失的孩子。既然你是英国人,就应该到英国去。这是同你父母团聚的最好的办法。”
“向这些律师发封信行不行呢?”
“为什么要这样做?面谈能讲得更清楚,比写信好。我们刚到巴黎的时候就已经有十七个法郎,后来又天挣了十四个,接着是十个,以后是九个,总共已经有五十个了。吃饭住店只花去我们八个法郎,我们现在还剩四十三个法郎,这比去趟伦敦的路费可多得多了。从布洛涅1搭船去伦敦,船费并不贵。”
“你没到过伦敦吗?”
“我没有去过,你是知道的。不过我们那个加索马戏团里有两个小丑倒是英国人,他们常常对我讲些伦敦的故事。说起来很好笑,为了不叫加索大妈听懂我们在起讲些什么,他们还教我学会了好几句英国话;这个老板娘是个象猫头鹰样凶的爱管闲事的女人,我们用英国话叽哩咕噜地当面骂她,她听不懂,就没法生气。我带你到伦敦去。”
“我也样,我跟维泰利斯学过英语。”
“不错。不过隔了三年,你该忘个差不多了;我可没有忘记,你等着瞧吧。另外,也不单单是为了帮你的忙我才想和你起去伦敦的,老实说,我还有另外的理由。”
“什么理由?”
“如果你的父母到巴黎来找你,他们非常可能不愿意把我和你起带着走;不过,如果我是在伦敦呢,他们不可能把我赶走了。”
这样的估计,很有点象在对我的父母嘲弄中伤,但严格地分析起来,他的估计很可能是有道理的。只要这个估计有实现的可能,光凭这个估计就已经完全够了,足以使我二话不说便同马西亚起去伦敦。
“我们立刻就去。”我对他说。
“你也愿意了?”
两分钟以后,我们打好背包,下楼准备出发。
老板娘看见我们整装待发,便高声喊了起来。
“这个少爷,”她说的少爷当然是指我。“还等不等他的爹娘了?还是等下去的妥当!也好让做爹娘的看看,这位少爷是怎样在我店里受到很好的照顾的。”
只凭老板娘这点口才是无法把我留住的,我在付清房钱之后,就向街上走去,因为马西亚和卡比都已在那里等着我。
“您的地址呢?”那老妇人问。
我把地址写到了她的登记簿上,因为这样做毕竟是明智的。
“到伦敦去!”她又叫了起来,“两个小年轻去伦敦!走那么远的路,还要漂洋过海!”
在动身去布洛涅之前,应该向老爹告别。
但这次告别并没有使人感到伤心,老爹因知道我很快就要找到父母而感到高兴;我呢,由于已经向他表明并再向他重复,说我不久就将偕同自己的父母道来向他致谢,因此也同样满心喜悦。
“回头见,”老爹用的是这个字眼,“孩子,祝你万事如意!如果你不能象你想的那样很快回来,那就写封信给我好了。”
“我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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