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走,我立即告诉马西亚两大喜讯,简直忘记了我们是在监狱里。第条是巴伯兰妈妈还活着,另条是巴伯兰在巴黎。
“王子的奶牛就将凯旋般地进村了。”马西亚说。
马西亚高兴得又跳又唱,我拉着他的手,也被他的高兴感染了。直忧愁不安地待在角落里的卡比,这时也挤到了我们的中间,用它的两条后腿直立了起来。于是,我们旁若无人地跳起舞来,大跳特跳,以致惊骇不己的狱卒——多半是为了他的洋葱头吧——不得不跑过来看看我们是否在造反。
他喝令我们安静下来,但说话不象和治安法官起进来时那样凶狠了。
这使我们明白了我们的处境并不坏,而且我们很快就得到证实,我们并没有弄错。他不会儿又回来了,给我们带来了满满罐牛奶,还有大块白面包和冷牛肉,说是治安法官先生让送来的。
监狱的犯人从未享受过如此优厚的待遇。我们吃着小牛肉,喝着牛奶,我改变了对监狱的看法,认为它肯定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马西亚也有这样的感觉。
“白吃白住,”他笑着说,“真是交上好运了。”
我想吓唬吓唬他。
“如果兽医突然死了,”我对他说,“谁来为我们作证呢?”
“只有在遭到不幸的时候才会这么想,”他毫不生气地说,“现在可不是这种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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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奥弗涅地区:法国中央高原地区。
2圣弗卢尔。法国康塔省境内城市。
3伊索瓦:法国多姆山省境内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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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巴伯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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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的行军床上过上夜是不坏的,比起在星空下露宿要好受多了。
“我梦见奶牛进来了。”马西亚对我说。
“我也梦见了。”
早上八点钟,牢门开了。我们看见治安法官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我们的朋友兽医,他要亲自来看着我们得到释放。
说到治安法官,他对他的两个无辜囚犯的关切,不仅表现在昨天晚上给我们提供了顿晚餐,现在他又交给我张漂亮的贴上印花的文件。
“你们在大路上这样流浪,真是疯了,”他友好地对我说,“我从镇长那里给你们弄了张通行证,从此你们就有了保护了。孩子们,祝你们路平安。”
法官和我们握了握手,兽医拥抱了我们。
我们那样倒霉地进入这个镇子,离开的时候却趾高气扬,得意洋洋地牵着我们的奶牛,把头抬得高高地走着;我们只转过半个头去,从肩膀上斜眼看了看那些站在家门口的也正用眼睛瞧着我们的乡下人。
“我只有件事感到遗憾,”马西亚说,“宪兵抓我们的时候满以为有理,现在却没在这儿看着我们这样离去。”
“宪兵是错了,但我们也错了,认为倒了霉便再也别指望有好日子的这种想法是错的。”
“这是因为我们的日子还过得去,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倒霉。当你口袋里还有五个法郎的时候,你就算不上倒霉。”
“你昨天还可以这么说,今天就不该这样说了。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不是吗?”
我们可算是吸取了教训,不敢再松开牛缰绳了。我们奶牛的脾气确实是温顺的,但容易受惊。
我们马不停蹄地总算赶到了我和维泰利斯过夜的那个村子。现在,只要再穿过大片荒野,就可以到达通往夏凡侬的山坡。
我们在这个村子的街道上走着,正好走到了泽比诺偷面包的那家小铺的门前,我头脑里立刻产生了个念头,这个念头,应该马上让马西亚也知道。
“你知道,我是答应过你要在巴伯兰妈妈家吃油煎鸡蛋薄饼的,要烙薄饼,就得有奶油鸡蛋和面粉。”
“那定好吃极了。”
“我相信肯定是好吃的,把薄饼卷起来。满满地塞上嘴巴,那还能不好吃?你等着吧。但是巴伯兰妈妈家可能既没有奶油,又没有面粉,因为她穷。我们是否给带些去呢?”
“这个想法太妙了。”
“那么你牵着奶牛吧,千万别松开绳子。我到这家食品杂货店去买点奶油和面粉。至于鸡蛋嘛,现在我们带上,路上会打碎的。如果巴伯兰妈妈没有,她可以去借。”
我走进泽比诺偷过面包的食品杂货店,买了磅奶油和两磅面粉,然后继续赶路。
我本来不愿意催赶我们的奶牛,但我是那样急着要尽快赶到夏凡侬,所以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步子。
还有十公里,还有八公里六公里。说也奇怪我愈走近巴伯兰妈妈的家,我仿佛觉得这路程比我离开她的那天更长了。我记得那天天上还掉着阴冷的雨点。
我非常激动,心里焦躁不安,时时刻刻在看我的表。
“个很美的地方,是吗?”我对马西亚说。
“眼前光秃秃的片,怎么看不见树林呢?”
“等你走下通往夏凡侬的山坡,就会看见树林了。还是很大的树林,有大橡树,大栗树。”
“有栗子吧。”
“当然啰!在巴伯兰妈妈的院子里,还有棵曲里拐弯的梨树,可以当马骑。树上的梨子有这么大,真是好极了,你等着吧!”
在我对马西亚描述每件事的时候,总爱用这句老调:“你等着吧!”我真心实意地认为我将把马西亚带到个最了不起的地方,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个地方对我来说,难道不正是这样的吗?就在这个地方,我那婴儿的眼睛第次看见了人世;就在这个地方,我对生命有了感觉;就在这个地方,我曾经是那样的幸福;就在这个地方,我享受过爱。我的这些生命中最早的欢乐的印象,在我回忆自己流浪生活中所遭受到的痛苦时,它们便变得更加生动鲜明;现在,随着我渐渐走近自己度过欢乐童年的村子时,它们蜂拥而来,又出现在我眼前,象波涛般在我的心中和脑海里翻涌。这里的切,在我眼里都是美好的,这里的空气中也仿佛有着使我陶醉的芳香。
这种醉人的回忆,也感染了马西亚,他也好象回到了出生的故乡。唉!对他来说,这还只能是想象和期望。
“如果你来卢卡,”他说,“我也会给你看许多漂亮的东西,你等着吧!”
“等我们看望过艾蒂奈特丽丝和邦雅曼以后,当然要去卢卡。”
“那你很愿意去卢卡啰?”
“你和我起来巴伯兰妈妈家,我当然要和你道去看你妈妈和小妹妹克里斯蒂娜;如果她还是小姑娘的话,我还要把她抱在手里哩!她也是我的妹妹嘛。”
“喔,雷米!”
他是那样的感动,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就这样,我们路说着话,大步不停地走着,直走到山顶。从山坡往下走,是些弯弯曲曲的山坡小路,它们经过巴伯兰妈妈的房子,通向夏凡侬。
又走了几步,我们便到了当年我要求维泰利斯让我坐在护墙上再看眼我当时认为再也不能重见的巴伯兰妈妈家的那个地方。
“把牛缰绳拿着。”我对马西亚说。
我步跳上护墙。我们的山谷点儿也没变,依然是原来的样子。在两个树丛之间,我看见了巴伯兰妈妈家的屋顶。
“你怎么啦?”马西亚问。
“在那儿,那儿!”
他来到我跟前,但没有跳上护墙,因为我们的奶牛正在吃草。
“顺着我的手看,”我对他说,“那便是巴伯兰妈妈的房子。那是我的梨树,这边是我的菜园。”
马西亚可不象我那样带着回忆的心情去观看,所以没有看到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他什么也没有说。
这时,缕黄|色的炊烟从烟囱上冉冉升起,由于没有风,这炊烟沿着山腰笔直地飘向天空。
“巴伯兰妈妈在家。”我说。
阵微风刮进树林,使烟柱摇晃起来。风把炊烟刮到我们脸上,我问到股橡树叶的香味。
忽然,我觉得眼睛里充满了泪水,我从护墙上跳了下来,拥抱马西亚。卡比也向我奔过来,我把它也抱在怀里。
“快下山吧!”我说。
“要是巴伯兰妈妈在家,我们怎样安排那个意外的礼物呢?”马西亚问。
“你先个人进去,就说奉了王子的命令给她送来头奶牛。她要问你是哪里的王子,我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多么遗憾,我们不能奏着音乐进去,要那样才好呢!”
“马西亚,别干蠢事了。”
“放心吧,我不想再冒犯它了。不过,这家伙要是喜欢音乐的话,这时候奏军乐倒是合适极了。”
我们走到个拐弯的地方,那正好是在巴伯兰妈妈房子的上头,看见院子里有顶白色软帽在动,这就是巴伯兰妈妈,她推开院子的篱笆门上路了,朝林子的方向走去。
我们停了下来,我把巴伯兰妈妈的背影指给马西亚看。
“她走了,”他说,“我们那件意外的礼物该怎样送去呢?”
“再想另外的法子。”
“什么法子?”
“我也不知道。”
“你喊她声不行吗?”
我真想喊她,可是忍住了。几个月以来,我直都在想着如何使她惊喜场,因此,我不能下子就放弃这种打算。
我们很快来到我旧居的篱笆前,我们象我以往样地走了进去。
我很清楚巴伯兰妈妈的习惯她出门般是不锁门的,这扇门也只有从里面插上门闩后才能关死,所以我们可以进屋,但先要把奶牛拴在牛栏里。我于是去看看牛栏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发现还是老样子,只是堆了柴草。我叫来马西亚,先把奶牛拴在食槽前面,就赶忙动手把柴草堆放到个角落里,这事用不了多少时间,因为巴伯兰妈妈储存的柴草不多。
“现在我们进屋去吧。”我对马西亚说,“我坐在火炉的旁边,要使巴伯兰妈妈眼就能看见我。她推开篱笆门进来的时候会发出响声,你和卡比还来得及躲到床后去,她只看见我个人,你看这不就使她又惊又喜了吗!”
事情就这样安排定了。我们进了屋,我坐在壁炉边,在那里我曾度过无数个冬天的夜晚。因为在来到这里以前,我不能剪掉头上的长头发,我现在只好把头发藏在衣领里,然后就缩成团,尽可能装得象从前的雷米,巴伯兰妈妈的小雷米。
我可以从自己的位置看着篱笆门,用不着担心巴伯兰妈妈会从我们背后突然进来。
这样安顿好之后,我就可以看看我的周围了。我似乎觉得只是昨天才离开这间屋子的,切都没有变,所有的家什都在原来的位置,被我打破的窗玻璃仍然用纸糊着,尽管那纸被烟熏得都发黄了,但还是没有更换。
如果我可以离开我的位置,那我是会走到每件家什跟前去仔细看看的,可是巴伯兰妈妈可能会随时出现。我必须待在那里盯住屋子外面的篱笆门。
突然,我看见了顶白色软帽。就在同时,篱笆门吱呀地响了声。
“快躲好!”我对马西亚说。
我自己也缩得愈来愈小。
门开了,巴伯兰妈妈在门坎前看见了我。
“谁在那儿呀?”她问。
我没有回答,看着她,她也看着我。
她的双手突然颤抖了起来。
“天主啊,”她喃喃地说,“天主啊,这怎么可能呢?雷米!”
我站起来,向她奔过去,紧紧地搂住了她。
“妈妈!”
“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足足花了好几分钟时间,我们才各自擦干了眼睛,大家平静了下来。
“真的,”她说,“要不是成天想着你,我怕会认不出你了,你变了,长高了,也壮实了!”
声憋住了的低低的鼻息声使我想起马西亚还在床背后,我叫了他声,他站了起来。
“他叫马西亚,我的兄弟!”我介绍说。
“喔!那么你找到你的父母了!”巴伯兰妈妈叫了起来。
“不,我是想说,他是我的伙伴,我的朋友。这是卡比,它也是我的伙伴和朋友。卡比,快向你师傅的妈妈敬礼!”
卡比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只前爪放在胸口。郑重其事地鞠了躬,逗引得巴伯兰妈妈开心地笑了起来,她眼睛里的眼泪也就不见了。
马西亚和我不样,没有使他激动得连什么都忘了的原因,因此向我递了个眼色,提醒我那件意外的礼物。
“如果你愿意,”我对巴伯兰妈妈说,“我们去院子里待会儿吧,我想看看我常常给马西亚说起的那棵驼背的梨树。”
“我们还可以去看看你的菜园,我把它照管得跟你原来布置的样,好让你回来时能看到它没有变样。不管大家怎么说,我总相信你会再回来的。”
“我种的洋姜,你觉得好吃吗?”
“喔,是你!原来是你为我准备的!是你打算送给我的件意外的礼物吧!我直在寻思是怎么回事,你这孩子总爱搞这些名堂。”
时机到了。
“自从可怜的露赛特离开以后,牛栏怎么样了?露赛特和我样,也不愿意离开这里。”
“当然没什么变化,我只是在里面放了些柴草。”
我们正好来到牛栏前,巴伯兰妈妈推开了门,眼就看见了我们的奶牛,它正在哞哞地叫。它饿了,还以为有人给它送饲料来了呢!
“头奶牛,头奶牛在牛栏里!”巴伯兰妈妈叫了起来。
我和马西亚再也忍不住了,放声笑了起来。
巴伯兰妈妈惊讶地看着我们,头奶牛拴在牛栏里,这真是件难以相信的事。尽管我们在笑,她还是弄不明白。
“这是件意想不到的礼物,”我说,“是我们特意送给你的,这件意想不到的礼物不是比洋姜更有用吗?”
“件意想不到的礼物!”她重复着,“件意想不到的礼物!”
“我不愿意两手空空回到妈妈身边来,她对她的小雷米,个弃儿,是那样的慈爱。我想找件最有用的东西送给她,于是我想到了买头奶牛来补露赛特的缺,我和马西亚用我们自己挣的钱,在于塞尔的集市上买了这头奶牛。”
“啊!好孩子,我亲爱的孩子!”巴伯兰妈妈喊着,紧紧地搂着我。
接着,我们走进牛栏,以便让巴伯兰妈妈仔仔细细地看看我们的奶牛——现在已经是她自己的奶牛了。她在牛身上处处地看去,每看次,总要发出阵满意的赞赏:“多么漂亮的奶牛!”
她突然停下来,注视着我。
“啊,是这样!那你已经发财了?”
“我想是的,”马西亚笑着说,“我们还有五十八个苏哩!”
巴伯兰妈妈重复着她已经说过好几遍的那句话,但这次声音里稍微有点不样:“你们真是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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