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不能告诉你(第3更)
一架飞机呼啸着冲上天空,似乎带着惶急,似乎在与时间拼争。
david和道格拉斯医生以及医生的助手们急切地关注着担架上那面色苍白的男子的一切。david急得满眼的眼泪,“他疯了吗?他真的是疯了吗?”
担架上的人,正是青木。
一众人里,只有道格拉斯先生一声惊讶和埋怨都没说。因为那场手术里,他亲眼见识到了青木的决绝和坚定,他此时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虽然生命的指征越来越衰弱,但是道格拉斯医生就是相信,青木一定能熬过这一关,他一定能活下来——因为,道格拉斯医生看见了他望着孩子时的那份表情,就因为有沐阳在,他拼尽了一切努力,也一定会活下来……
青木苍白着面颊,还在努力微笑,甚至还有力气埋怨道格拉斯医生,“您答应了我,要留在中国的,怎们还,坚持跟我一起,离开?”
道格拉斯医生抽了抽鼻子,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孩子恢复的很好。信我的吧,更要相信sun顽强的生命力。那孩子真是坚强,就算麻药过了,竟然都没大哭,只是眼泪在眼睛里转呀转的;虽然被严密地监护着,不让他乱动,但是他真的能忍住,只是看着玩具蔓延的想要,却都不哭闹着要……”
青木柔柔地闭上眼睛,“是……”
道格拉斯医生笑,“还别说,跟某人的x格,真有点像!”
david目光在道格拉斯医生和青木之间反复逡巡,像是在探宝。
道格拉斯医生再度叹息,“其实我真的羡慕sun。别看我自己是个医生,可是当死亡到来的时候,我自己也无能为力。但是如果到时候有个人能陪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那我一定就不害怕了……青木,是你给了那孩子第二次生命。”
青木闭上眼睛,静静微笑,“不……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相信,如果没有他,如果不是为了活着回来见他,我也已经早不在这个世间了……”
道格拉斯怔忡地皱眉,“可是你知道这一次回到美国去,你将面的的又将是什么吗?之前的所有治疗都等于失败,因为你的心脏已经衰弱得再难补救……”
青木点头微笑,“没关系。医生,无论是什么还没有成型的治疗手段,你都放心地给我使用吧——因为我有自信,一定会活下来!因为我还要活着,回来见他们……”
david一听就惊了,“什么!你的病不是都治好了吗?难道为了那个孩子,你又把你的身子弄坏了?”
道格拉斯医生也是难过地摇头,“医学界治疗白血病有个手段叫‘血玲珑’,就是父母再生一个孩子,用第二个孩子的造血干细胞来挽救第一个孩子的生命,也就是说残酷一点来说的话,第二个孩子就是为了救活第一个孩子而来到世间的——此时,青木也是个‘血玲珑’啊,他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让自己作为救活那孩子的药……”
david惊得再说不出话来。青木则侧过头,望向舷窗之外飘过的白云。风悠悠而过,云卷云舒,渐渐聚拢成清浣的模样,却又疏忽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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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闭上眼睛,静静地说,“对不起,清浣……这一次回来我还不能告诉你那一切。因为我不知道,救活了孩子之后,我还能不能活下来……与其让你再担第二次失去我的悲痛,我宁愿,不告诉你……清浣,现在走的还只是青木,所以你定然不会伤心,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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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浣是在给孩子办理出院的时候,才发现了情况异常的。
这一场手术的用血量非常大,所以理应这部分的费用相当高,可是结算单子上这一项的收费比她想象的要少得多得多!清浣不由得想起道格拉斯医生曾经说过的,一直在为沐阳的手术而收集合适的血y,那么这部分血y的收费怎么会这么低廉!
一股迷雾一样的预感支配着清浣去找了院方,院方对此的答复是,找到了愿意为沐阳献血的人,而且这个人强调分文不收。只是,院方却也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因为相关细节的c作都是道格拉斯医生亲自主持来进行的。
就在清浣迷茫之中,周月仪忽地说起了那天的奇遇,说道格拉斯带着一个年轻人曾经来病房看望过沐阳……其实周月仪并不想将这件事说出来,因为那个年轻人太像清瑾,周月仪下意识地不想让清浣知道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如果是巧合,却未免太过凑巧!清浣疯了一样地冲出去,奔向青木的家。
却早已小院尘封,人影杳然!
没人知道青木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青木发生了什么事。他在国内的相关合作项目还都有他的投资人和经理人在运作着,但是却没有青木自己的踪影!
唯一的回答是,青木的事业重心本来就在欧美那边,中国这边的项目还都处在刚刚开始的阶段;所以他自然不会放弃欧美那边的市场而长期呆在国内……所以,他回美国去了。他来得匆匆,又去得匆匆。没人知道他还会不会来,更没人知道他下一次什么时候才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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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上加霜的是,近来公墓也出现了窃贼!
这些窃贼专门从墓地里偷出死者的骨灰用以勒索墓园管理方和死者的家属。中国人一直有“入土为安”的观念,没人愿意惊动沉睡在地下的亲人,所以通常也就没人愿意报案,直接给了几千块钱了结了这个事儿。可是造成的后果是,这些窃贼不但没有收敛,反倒越闹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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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里,大家明白为什么青木没有告诉清浣了吧?不是他狠心,是时机还没到,也是他怕清浣会受到再一次的伤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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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第4更)
这条新闻电视上刚刚播出来,清瑾所在的墓园就出了问题!十几个档次高一点的坟墓全部被挑开,骨灰失窃!
清浣登时就疯了一般地冲到墓园去看清瑾的墓地。子衡也亲自打电话到公安局去询问这件事。出了这样的事情,墓园当然不敢怠慢,挨个墓地去查,究竟有多少骨灰失窃。这一查不要紧,清瑾的墓竟然也空了!
此事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公安局抽调j干警员组成专案组,限时破案。
不过72个小时,此案告破——可是骨灰已经被那些人混在了一起,相似的骨灰盒上各自的名字已经磨掉了。公安局只好动用技术手段,以dna检测的方式来一一核对死者的身份——可是,竟然没有清瑾的!
受了子衡请托的警员气得要死,甚至私下里揍了那几个毛贼一顿,就想问清楚他们还把骨灰给藏哪儿去了。可是那几个小毛贼就差没把心窝子逃出来自我表白了,他们说真的把所有的骨灰都交上来了,再没有私藏的——毕竟,他们自己也是中国人,也都有中国人都有的迷信,他们也怕如果有藏匿不交的骨灰,那不得入土为安的死者会跳出来变成厉鬼来找他们算账啊……他们不过是想借着这些骨灰换几个钱花花,如果搭上了自己的命,他们才不玩儿这赔本的买卖啊……
失窃的骨灰一一归于原墓,只有清瑾这个无法对上号……公安局和墓园管理方,两家的领导一起出动,去向林家赔礼道歉。
林母被气得晕过去数次,子衡当着公安局长的面拍了桌子……可是一切都已经于事无补,似乎人力已经不可为……
只有清浣心底有串串光芒狠狠穿过,像是锐利的匕首,更像是——曾经在雪域高原上,见到的雪峰神山之巅上,那光耀而生的太阳……
什么是死亡?死亡是结束和离开,可是如果按照佛家的轮回之说,死亡却又同时是新生和开始。一个生命只有经历死亡,才能够重新投入轮回;前生的业障、前生的遗憾,才有可能通过重生得以弥补……所以在雪域高原上,人们面对亲人的死亡,有的并不是哀伤悲痛,反倒会是诚挚的欣喜——解脱而去,重新开始再归来。
清浣忽地非常想念雪域高原,想念那一年跟着清瑾一起看见的——神山上的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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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拦得住清浣的脚步。清浣带着那颗从大溪地带回来的黑珍珠项链,再度踏上了奔赴雪域高原的道路。
不光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沐阳。没错,沐阳的名字是来自于清瑾的那幅街头涂鸦画面里的内容,但是其实,沐阳的名字更是暗合了那一场神圣的雪山日出!所以她要去那里,她要为了沐阳再去那里!她相信,带着诚挚的心愿到了那里,上天和漫天的神佛定然听得见她的心声,替她保佑这两个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啊……清瑾、沐阳,他们是她的生命,是她的全部……
飞机上,清浣一直在迷迷蒙蒙地做梦。
或许飞机上真的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因为悬垂在天地之间,因为更靠近天堂,所以她似乎总是能在脑海里看到一些离奇的光芒和片段……
那些记忆飞旋盘绕,有的与她的经历相符或者相似,可是有一些却是截然的相反。清浣在似真似幻之中反复颠荡,分不清那些离奇的记忆究竟是来自于哪里。只有一线记忆始终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好像又是一场生死擦肩而过的夹缝里,她的身子飞旋在浓黑的夜空之中,身畔有星河璀璨,像是绽放的炫目焰火,又像是点点飞起的萤火虫。在那浓黑与璀璨离奇的交织里,她一直在轻轻地说着一句话:“清瑾,如果有来生,让我还你一生,够不够……”
清瑾,如果有来生,让我还你一生,够不够?够不够……
还你一生,够不够……
清浣只觉心痛又心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愿,为什么这样地锥心刺骨地疼?
难道她也真的经历过一次生命的轮回?难道在前生,她曾经许下过这样的誓言?
前生前世,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要找到这些答案,就一定要去祈愿上天,一定要去请教高僧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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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沐阳骑着g竹竿当木马,帅气地戴着小牛仔帽,咔哒咔哒地从客厅“奔驰”过来,开心地呼唤着子衡。
子衡站在书房的窗前,凝望着窗外点点萌动的春色,手指里夹着一g烟,却已经烟灰烧到了手指尚不自觉。一听到沐阳的呼唤,子衡赶紧掐掉手中的香烟,勉强地保持着形状的烟灰也终于仓惶地碎了一地,只剩齑粉。
子衡赶紧抱住沐阳,“天啊,我的小骑士来了啊!真b!爸爸晚上回来给你买一把小手枪,好不好?”
沐阳歪着小脑袋,忽地说,“阳阳也想妈妈了!”
子衡挑起眉毛。这个小鬼j灵的话里有话,他用的是“也”……子衡忍不住笑,“阳阳想妈妈了啊,那爸爸给妈妈打电话。”
沐阳眨眼笑,“爸爸打电话,爸爸想妈妈。”
子衡难过地抱住沐阳,“傻孩子,爸爸真是大笨蛋,怎么连这个也瞒不过你?”
门口,周月仪的嗓音幽幽传来,“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吗?我们小乖乖都看出来了,傻儿子,你的演技实在是很糟糕。”
子衡脸红,“妈,看您说的,我哪儿有掩饰什么。”
周月仪摇头,“你当初怎么不跟清浣一起去呢?”
子衡苦涩地笑了一下,“她临走时候连着哭了好几天。她的心情我懂,一面是一定要去还愿才安心,另一方面又是放不下沐阳。所以我必须留下,照顾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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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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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一种信仰__更1
雪域高原,是这个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地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纯净的地方,更是这个世界上心最虔诚的地方。严苛的自然条件,将上天的神奇力量无限放大,高大纯净的雪山、澄澈无边的圣湖,在这些自然的神迹面前,人们显得那么渺小,所以人们选择了信仰神佛,选择了将自己的生命和一切都奉献在神佛之前。
若有此生困苦,便寄望来世幸福。
甚至此生的甘愿困苦,只是为了换来来世的解脱。
一路上,清浣再度无数次地看见了那些转山磕长头的信众。他们仿佛不问来路,不计较还有多少艰辛和时间的花费,就是一步一跪,五体投地……那份虔诚,那份全然的信仰,让清浣的心中深深震撼。
上一次的到来,她还是个小姑娘,除了被迷惑在初生的爱情萌芽里无可自拔之外,对人生还没有更深的体会,所以她当初看到转山磕长头的人们,便只觉惊讶;而此时,则除了惊讶震撼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因为这些人的心中,都揣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啊,他们磕长头不只是在为自己寻求健康和幸福,更是为了家人、为了自己生命中比自己更重要的人。所以他们才能那么无畏地上路,所以他们才能那样毫不计较地翻身跪倒下去……他们是孤身上路,但是却不会独自一人,因为心里放着所有的家人,他们都陪着他一起,在路上。
有老人在路边吹起骨笛,敲响阿姐鼓。笛音与鼓声更加天地勾勒得辽阔,心跳也不由得跟随着那节奏,汩汩而动。
清浣尝试着与老人交谈,却再度被震撼——那骨笛其实是她女儿的一g腿骨做就,而那面阿姐鼓更是用她姐姐的人皮铺成!
对于清浣来说,这件事该有多么残忍!可是老人却恬淡地微笑,说这是她姐姐当年自己的愿望,用自己的人皮蒙鼓来祭神,用自己的腿骨吹奏出最动听的音乐来礼佛……这才是最虔诚的信仰,这才是最纯净的心灵。
清浣难过地落泪,问那老人家难道就不难过么?老人家恬静地笑,伴着高原上掠过的清风,缓缓敲响阿姐鼓,“孩子,你听。谁说我姐姐她已经死去?她就在我身边,她就在轻轻地诉说啊。”老人慈祥地向着清浣微笑,“什么是幸福,什么是难过?难道活着就一定是幸福,而死亡就一定是难过吗?如果是圆满了自己的心愿去死,继而带着幸福的期待等候重生归来,这才是最大的幸福;总比那些行尸走r、生不如死要幸福太多……”
清浣告别老人,心中一波一波荡漾过澄澈的波涛。一直耽溺在对清瑾死亡这件事的用力回忆里,却越是想要想起全部却越是云遮雾罩似乎总隔着一层什么;此时却忽地解脱,不论清瑾真的死了也好,还是他依旧奇迹般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都没关系——因为无论他生抑或死,他都永远在她的心底,占据着她,全部的爱情……
人的r身,随着岁月的流逝,终究会老去,会毁灭;但是人的j神、人的爱,却会亘古不灭,永远长存……爱是一种信仰。只要信仰还在,爱就永远不会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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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下的小客栈,老板娘卓玛阿妈慈爱地迎接清浣。仿佛清浣的到来一点都不出乎卓玛的预料,仿佛清浣不是客人,而是卓玛远行后归家的孩子。
卓玛给清浣烧了热水,让清浣洗尽了一身的行尘和疲惫,并且在房间中点燃了香,这才笑着退出去,“孩子,好好睡一觉,醒来一切就都会好起来了……”
清浣真的是累了,而且这家小客栈缭绕着太多的熟悉感,更有这悠悠的香气引导着她缓缓地入眠……
睡了……在沉入睡眠的刹那,清浣忍不住微笑着想:其实睡眠便也像是一场死亡呢。每个人的每一天也都是一个生死的轮回,昼生夜死,新陈交替。如此说来的话,那么死亡倒是真的不必害怕了……
沉睡……像是轻轻漂浮在缓缓的河流上。随波而去,有轻轻的风和柔柔的荻花荡过耳畔。天地澄澈,水流轻缓,风过清透,荻花若雪……总是那样纯净而又轻柔。
忽地,又仿佛是去看一场电影。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对着大大的屏幕,看着屏幕上一幕一幕闪现过的场景。虽然身边空旷而又黑暗,却不觉得孤单和害怕,就仿佛屏幕上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的心跳和呼吸,紧紧相连。
清浣站起身来,从波上,从黑暗的座椅上;走向澄澈的天地,走向光影流转的银幕。身边光明与幽暗交替,时而是天地辽阔,时而是薄薄一屏,不过清浣却似乎一点都不迷乱,就好像身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天经地义,都是再自然不过。
终于,清浣闭上眸子,全然地放松下来,物我两忘。伸出手指去,遥遥地连接上那屏幕上的一切……
手指轻点,恍若水花晃开。清透的波光,点点将清浣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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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的小院,柿子树参天而立。浓绿的树叶之间,一枚一枚橙黄的果实,像是摇曳的灯笼。清浣怔住,不知自己怎么又驻足在了曾经的家中?
房子里,隔着绿色的纱窗门,母亲的吼叫又熟悉地传来,“清瑾!你个小冤家啊,明天就要测验了,你这是又要干什么去!”
清浣的心都颤抖起来——清瑾,清瑾……难道他就在那扇薄薄的、透明的纱窗门内?难道他还在她的身边,难道他从来未曾,远去?
劈劈乓乓一阵响,一个白衣的身影霍地从纱窗门奔出来,身后母亲的骂声更响。
清浣怔住,情不自禁地轻唤,“清瑾?”
那邪肆的少年、那清美的身形,不是清瑾,又是谁!
风过树影,搅动点点光转。清风与明光都筛落在清瑾的面上,美得动人心魄。清瑾握住清浣的肩膀,凑上唇来轻声说,“两个小时后找个借口溜出来。我在江边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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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萤火虫__更2
很奇怪,很奇怪……
清瑾的话像是开启了一个神奇的闸门——之前的清浣仿佛还站在电影的幕布之前,可是清瑾这一对她说话,便已经将她完全地拉进了屏幕里上映的场景之中,自己也随之变成了当中的一部分。好像她自己的意识也如同被石子投破的水面,一波一波地潋滟开去,再不复了之前的澄明,有一点点的不知今夕何夕、不知此地何地。
可是那如风一样的白衣少年已经轻笑着从她身边掠过,融入柿子树投下的光影里,发丝翩跹着远去,g本没给她机会去问清。
刚想追上去,纱窗门又被“砰”地一声撞开,林母夸张地拎着**毛掸子追了出来,“清瑾,你给我回来!你还想不想考大学啊,你明天还有测验!”
清浣赶紧奔上前去,扶住母亲。指腹下传来的温热触感,再度让清浣一震,似乎存在感更加真实,她也更加地融入了眼前的场景里。
林母看见清浣回来,一把扯住清浣的手臂,“浣浣啊,快去替我把清瑾这个小冤家追回来!昨天他们班主任老师还给我打电话呢,说他逃自习带着一串男生出去打篮球去!”
清浣心底一个涟漪晃荡开去——难道此时的“梦境”是当年的高中时代?
不过倒也正好,不用再如清瑾嘱咐的一般要找借口偷溜出去,清浣奉了母亲的“抓人之命”,堂而皇之地走出了家门,奔向江边。
天色微黛,一水流光。远岸的灯火与水波交相辉映,遥遥地直上天际,与银河相连。
清浣站在江堤上扬声呼唤,“清瑾,清瑾,你在哪里?”
江堤水岸,碧草丛生。灰色的水泥堤坝掩不住层层蓊郁的绿意,更有小小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点缀其间。猛地,水边的草丛里窜出敏捷的少年,一把将清浣搂住,两个人滚落草地而去。
清浣惊呼,清瑾则坏坏地大笑,却仍小心地用他的手肘托住清浣的身子,避免她被磕碰到。
终于,天地重新稳定下来——偌大的天空,缀满点点星子,就仿佛近近地垂在眼前,伸手就能摘到那熠熠的星。
清浣心跳了,忍不住轻声说,“天,真美……”
清瑾已经坐起身来,唇里咬着一g草棍儿,笑得邪佞,“不需危楼高百尺,伸手亦可摘星辰。尽管高声语,诚邀天上人……”
清浣忍不住痴了。清瑾巧妙地化用了李白的诗句,而且境界更开,更加狂放!
清浣闭上眸子,唯恐眼前不过是一梦。轻轻地,她再尝试着呼唤,“清——瑾?”
清瑾的笑声随风而来,清浣的额头也被重重拍了一记,“干嘛?我不就在这儿嘛,怎么弄得像久别重逢似的?”
清浣的泪忍不住落下——久别重逢,生离死别,清瑾,你可知道,我此时的心情正是这样!那种天人永隔的痛楚我已经尝够了,不敢再尝……
看见清浣落泪,清瑾有些丧气地摇摇头,“干嘛?白天的事儿还没忘记啊?你也真是的,那个陆子衡那么高高在上的,他怎么会喜欢你嘛!”
清浣怔住,“嗯?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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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瑾有点羞愧,又有点不满地给了她一记栗凿,“还说!我都知道了!你不是给陆子衡写情书嘛,还拜托杜欢交给陆子衡。结果被陆子衡看都没看就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了,还被他们班的老吴给抢了出来,当众念出来了!”
啊?!——清浣几乎昏倒。没有这样的事,她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啊!
清瑾叹气,“好了,你偷偷喜欢陆子衡,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早就知道了……你天天的日记本里写的不都是他!……也是,你们这帮丫头现在都是青春期,都有个‘灰姑娘遇上王子’的梦,陆子衡正好是那锦衣闪闪的王子嘛,难怪你会喜欢!”
清浣急了,真是百口莫辩,“我,我什么时候给他写情书了;我又什么时候日记里写的都是他!”
清瑾有点狼狈地一笑,“早晨上学,他骑着单车从我身边掠过。没办法留住他的一抹目光,我只能追随他白色的衣袂穿行入金色的阳光……”
清浣怔住,“这是——什么?”难道是她写的?是她的日记?
随即另一个念头跳出来,清浣下意识地跳起来扑向清瑾,“啊,你这个坏家伙,都能背诵下来了,你岂不是偷看我的日记了!而且肯定还是不止看过一遍!快说,你怎么看见的?我分明在日记本上加了锁!”
无限光影,重重叠叠奔涌而来——似乎有什么不对,却又似乎有什么重叠,清浣有点糊涂,觉得自己一会儿是自己,一会儿好像又不是此时的自己……
清瑾被打得抱头鼠窜,边跑还边笑,“哎哟,我们家清浣这不是挺聪明的嘛!谁说她是个笨妞儿来的?”
清浣急了,跑得更快,“谁说我是笨妞儿了?你才是笨蛋,数学测验垫底的大笨蛋……”喊完,清浣自己就愣了——她在说什么啊?清瑾怎么会是数学测验垫底的大笨蛋?他是数学天才啊,就连数学竞赛都是几乎满分的啊……她,傻了吗?
愣怔之间,清瑾笑着在她面前摇手,“喂,傻妞儿,真的傻了吗?”
清浣还要作势要打,心却不知怎么地虚了下去。清瑾笑着对清浣说,“唉,真拿你没办法。都又长了一岁了,怎么智商还是没长……”
清浣一惊,“你说什么呀?”
清瑾笑着,目光放柔,“生日快乐,傻妞儿……”
生日,竟然是生日……她在梦境里似真似幻地到了这个场景里,竟然是赶在她生日的这一天——难道这又是一种“出生”吗?
清浣走神之间,清瑾已经笑着从身后的草丛里扯出一个光芒缥缈的大球,“傻妞儿,给,送给你的!”
清浣蓦地便扬声惊叫起来!
是一个窗纱支撑起来的透明的球,球里面无数美丽的萤火虫光芒闪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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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愿,流光飞舞__更3
天穹,星月齐辉。
人间,灯火阑珊。
掌中,流光飞舞……
清浣的泪止不住地落下来,“清瑾,谢谢你。真是,太美了。”
清瑾笑着又伸手揉了揉清浣的发顶,“好了老女人,看在你又老了一岁的份儿上,我哄哄你咯!更何况,白天刚被人那样残忍地拒绝过……”
清浣哽住,刚刚所有的感动都恨不得化作匕首刺向清瑾!
清瑾笑,微微垂下了头,避过清浣仇恨的目光。丝丝缕缕的发丝轻轻遮住他的面颊,藏住他的目光,“其实,傻妞儿,这个世上好男人很多啊。你干嘛非要把心用在那个陆子衡身上?好吧我承认,他长得帅、功课好、体育好,甚至文艺也好,但是他是高高在上的陆公子啊,你喜欢他岂不是要更辛苦一些?”
清浣撅嘴,“那我不喜欢他,难道要我喜欢你吗?”说完自己就愣住,她怎么说这样的话?可是自己的嘴还在不受控制地自行开合着,“反正这个世界上,我能喜欢谁也不能喜欢你啊……谁让你是我弟弟呢,就算我认为你比陆子衡还帅,可是没用啊……”清浣真想掐死自己,她在说什么,在说什么啊!
一句话出了口,就不知道怎么挽回了。两个人之间跌入了尴尬的沉默。清浣想要张口说点自己的真心话——就算这是在梦里,但是终于又见到了清瑾啊,她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她有那么多的感情想要表达——却宛如有一只手狠狠扼住她的喉咙,就是说不出来,就是没办法说给他听!
清瑾微微一笑,抬起眸子来,“好啊,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啦!不过我这么帅,又这么有形,争抢着喜欢我的女生多着嘞!”
清浣不觉嗤笑开,“啊,对了,周小梅托我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清浣再懵住:她竟然还帮周小梅给清瑾递情书!!太,太惊悚了吧……
清瑾一笑,“干嘛?你给她当媒婆啊!”清瑾摇头,清风掠过,发丝翩飞,“套用句香港录像里的话送给你——八婆!”
清浣不依了,“干嘛呀!我这不是也做好事儿呢吗?”随即垂下首来,“我也给子衡写过信啊,我明白这种渴望传达的心情……清瑾,你要是看了,也多少给人家写几个字回复过去嘛。我相信,她一定等着,等得望眼欲穿了。”
清瑾笑,“好啊。我回家去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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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的纱球里,震动声大了起来。萤火虫们不耐烦这小小世界的桎梏,想要冲破透明的窗纱飞到广阔的天地之间去。
清瑾皱眉,“这帮家伙,还敢闹暴.动啊。看我不收拾它们……”说着一掌打在窗纱上,萤火虫们惊慌地乱撞。
清浣笑着格开清瑾的手,“去,别拿萤火虫撒气。这是我的生日礼物,我希望看着它们都好好的。”忍不住打开了纱球的小门。萤火虫们开始还有点犹豫,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陷阱,待得发现门外真的就是广阔的自由天地,这才谨慎地一只一只缓缓地飞了出来……
透明的纱球,水墨样的天地,一线萤光点点从掌心飞上夜空,像是一串最璀璨的珠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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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浣的心都醉了,“天,好美……像是我的手里捧满了星星,又像是一盏一盏小灯光。”
清瑾笑着叹息,“笨蛋,还不快点许愿。都说一颗流星飞过只能许一个愿,那你现在手里有这么多,还不趁着它们在你掌心的时候,让它们把你的心愿带到上天去?”
清浣怔住,忍不住侧眸回来望住清瑾。泪就这样不经意地、极没出息地再度跌落——萤光影里,白衣的少年清美如月,却又邪气如魅,却那么目光温柔地望着她,那么静静地陪在她的身边——如果这一辈子真的有心愿,其实就在此时了呀。想要再见到他,想要突破了生死的界限重新回到他的身边……现在已经是了,已经是了啊……
眼看着萤火虫一只一只地就要都飞上了天空,清瑾急了,急忙跳起来伸出双手又扑住了几只,笼在掌心里,凑到清浣面前,“快点啦!这里还有五只,你赶紧许愿!”
清浣闭上眼睛,心中转过亲人的面庞:清瑾、沐阳、父母、子衡……希望他们都好,就够了……
清瑾急着问,“许了几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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