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一旦远了,视角反倒清了。
画舫二层的木雕戏台上,来人一袭青衣,腰线流韧,可分明的,却是名男子。
“好!”
尚未亮嗓,甫登场已然博得了个满堂彩,瞧模样,脱不离也必是名美男子。李祁毓远远看了一眼那人,不刻目光又移了回来,“还是我家少衍比较好。”
“看戏。”手被人紧紧攥着抽离不得,好在周围之人此刻注意力都集中在戏台上并无心注意到他们,苏少衍白面上飞了一层薄红,只得作罢。
“看不明白,你知我向来不爱这种。”撇撇嘴,李祁毓终将目光转回了沧水上的画舫上,“听说来的是大燮的戏班子,从前……”
周围的人声很有些嘈杂,入耳的话也难免不教人联想其他。
“听过,那时还和殊白一起。记得是……胥兄的本子。”勾了唇,到底也回答,只是语气不咸不淡,不真不假。
凝一瞬,手指又被扣地重了。
沧河上,一线泠音划开天水,跟紧漫起的是数重箫管的绵远之声,台上人水袖落下,方再迭起一声弦乐清悠:
「再短邂逅也可让十指紧扣
还未够自由能否换这罕有
再长白昼夜总在日轮尽头
不停留也肯把新景看旧」
「水平天远
哪个把这绿蜡添
晚来惯披霜与雪
千山古径音尘绝」
“好个再短邂逅,也可让十指紧扣。”开春的节令,天还尚有些微寒,再加之这迎风的位置,苏少衍缩了缩身子,刚打算往后靠一靠,肩头已然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揽过,转目,且瞧那墨瞳正作一副正经的的盯看画舫,只不知焦点究竟落在了何处。
「醉枕春秋三十年
与尔从头走一遍
堂前阑干拍遍兴来要揽楼头三尺月
平生失意无南北
古渡桥头夕阳斜
且听谁翻新声五十弦」
“醉枕春秋三十年,与尔从头走一遍。”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倒是肩头的手骤然也跟着紧了,隔着杳杳沧河水,苏少衍久久那向那青衣勾脸的胭脂红,也像是恍了神。
于是阖目,安心枕在了这人宽阔厚实的肩头。
“……你、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不放,朕这回说什么都不放了!”
景相似,人难旧。问相似,答不同。“你怎地又教人不安生了?”他仿佛听见人说。
可惜,天地间回应他的只有风与浪的声音。
夜很远,回忆的尽头,只剩了眼前沙土中一株孱弱的树苗,入了冬,他的腿似更不方便了些,他走的有些慢,但总是一步三回头的望向身后。
“这素心雪里你若真要种在这里,我也陪你。”
“会活的,一定会。”
这一试已是三年过去了么?他握紧手心又张开,如此反复了几次,才终于确定故事不是断在那片戛然而止的山高水长,抑或是握紧手里的剑,曾努力着要闯出一片天的少年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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