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笑着摇摇头,点开了公安内部网的登陆界面。
盯着登陆界面一圈圈转动的小圆圈,萧晓白着急的直搓手:“怎么那么慢啊?!”
“平时都是这个速度啊?小萧,你别着急,又不差这一会儿。”
其实萧晓白也知道,但是,人在接近结果的时候,往往觉得等待是如此的无法忍受,哪怕只是短短的十几秒钟。
“进去了。”
“你搜索一下,有没有一个叫徐海亮的人的案子。双人余的徐,海洋的海,月亮的亮,查一下。”
搜索结果出来了:案号:322;犯罪人:徐海亮,故意杀人罪;已结案;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就这些么?能不能查看详细资料?”
“我这里没有权限查看的,只能看到这些。假如你想看详细的资料,就只能等明天去找赵大姐到档案室查。”
萧晓白盯着电脑屏幕愣了半天,小叶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答应。
“小叶,谢谢你,我走了。”回过神来的萧晓白跟小叶打了个招呼就开始朝外走。
“小萧,你回去路上小心点,回去早点休息。”小叶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但是看到萧晓白还是在低着头走路,完全没有反应,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个小萧,真是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己的身体。”
萧晓白站在站台等公交车,看着人行道上穿梭的人群,他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在这个城市里,有那么多人在为生活而忙碌,大家互相都不认识,但是也许某一天,两个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却会成为生死冤家,一个是死者,而另外一个是凶手。
看着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性,萧晓白在心底感慨,这些女人,又有多少人,背着丈夫在外与他人有染呢?也许西方宗教的说法是对的,人类最大的罪恶,来自欲望。
萧晓白的心底,忽然涌起一阵厌恶之情,刑警的职责是铲除邪恶,但是,来自道德的背叛,又该由谁来铲除呢?而因为这些背叛而产生的罪恶,究竟谁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那一夜,萧晓白一直做着奇怪的梦,他梦到自己变成了杀人犯,杀死了一对男女。但是警察却没有追查自己,而是抓到了那个女人的丈夫,而且女人的丈夫也承认人是他杀的。在审判男人的时候,萧晓白才看清楚,那名警察原来是韩队长,刚要跟他说话,韩队长却满身是血的指着自己。
萧晓白一下子吓醒了,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钟了。吃过早饭,萧晓白早早的坐车来到了局里。
管理档案室的赵大姐,是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样子挺随和的。听完萧晓白的描述,赵大姐开始在档案室已结案的区域开始仔细查找。
萧晓白坐在档案室门口的凳子上等待着,他有些着急。
“找到了,零四年的案子,案号322是么?犯罪人徐海亮。”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案子。”
“给你,就坐在这里看吧,假如你要带走,是必须要给我开手续的。”一边说,赵大姐一边将手中的档案袋递给萧晓白。
萧晓白接过了档案袋,扫了一眼,他却像被电击中一般愣住了。
档案袋的最下方,卷宗号那里清晰的写着:1127!
死亡数字第廿二章不再委屈
八月十三日上午十时许,大河屯乡徐家沟。
“金亭叔,金亭叔,快出来开开门,公安局有人来找你。”村支书拍着院门使劲的喊。
“啥?公安局的人?哪来的滚回哪去,我这个院子,就不许警察进来一步,想要进我这个院子,除非我死了!”
徐金亭,徐海亮的父亲,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在徐海亮出事以前,一直是他挂在嘴边的骄傲,但是自从徐海亮出事之后,再也没有听到过他提起过自己的儿子。听支书说,徐海亮出事之后,他整整半年几乎没有出过家门。前几天去认领尸体,也是徐妈妈去的,他根本就没有去。
叫了半天门,徐金亭就是把自己闷在家里,门也不开,村支书看了看萧晓白和两位民警,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这个金亭叔,是个有名的犟筋,别人都叫他倔驴,他打定了主意,谁劝都不成的,算了,我看是没戏了。”
萧晓白想了想,说:“我来吧。”
“徐大爷,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的,我来主要是关于你儿子徐海亮的事情来的。”
“我没有这个儿子,你给我滚!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我来是想告诉你,徐海亮很有可能不是凶手,他是冤枉的。”说完这句话,萧晓白向村支书和小朱小钱使了个眼色,四人一起转身离去。
身后的院门忽然开了,一个枯瘦的老头满脸浑浊的泪水:“你说啥?小亮他是被冤枉的?”
八月六日上午,天南市公安局。
“老李,定案之后的证物都存放在哪里?”萧晓白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解剖室。
“你找那些东西做什么?那些都是已经定罪的,已经查证结束了。”老李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继续手头的解剖工作。“来看看,这里有一个因为钝物击打头部造成瘀血而引起死亡的尸体,你要不要见识下?”
“快说,那些证物在哪里?”
“就在证物室里间的封存证物间。哎……你真的不看啊?”
话还没说完,萧晓白已经冲出解剖室的房门。
“奇怪,这小子平时最喜欢跟我一起看解剖了,今天怎么转性了?”摇了摇头,老李有些不解,又继续开始了自己的解剖工作。
证物封存室里,萧晓白正在弯着腰寻找着。
“153目,322案。就是它!”
萧晓白将证物封存拿到了证物室的办公桌上,一边填写证物查看记录,一边打开证物箱,将一个个放在塑料证物袋中的证物拿出放在了桌子上。
尖刀一把,带有血污,为厨房剔骨刀一把,属于犯罪嫌疑人家厨房刀具一套中的一把。刀身血污经dna检验,属于两名死者所有;刀柄带有犯罪嫌疑人的指纹和女死者的指纹。
血衣两件。尼龙夹克一件,棉质休闲裤一条,上溅满血迹,经dna检验,血迹属于两名死者所有。夹克上发现有犯罪嫌疑人所有的头发和头屑,经dna检验,属于犯罪嫌疑人无误。
看着这些证物,萧晓白感觉手脚发凉,这几乎与胡记招待所命案的证物一模一样,除了因季节变化而不同的衣物外,其余的证据和证据上遗留的线索,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萧晓白心里知道,徐海亮是冤枉的。
原来一切都是那个神秘的女人导演的。两年前,这个女人用一种高超的犯案手法,杀死了徐海亮的妻子和他妻子的情夫,通过证物造假,将证据的指向引导向徐海亮,并成功的瞒过了当时负责此案的韩队长,使徐海亮蒙受不白之冤,并判处了死缓两年。
两年后的今天,她再一次用同样的犯案手法,杀死了许建军的妻子和他妻子的情夫,这一次,韩队长意识到了自己当年的错误。
韩队长是一个高傲的完美主义者,他的自尊,使他无法在面对胡记招待所的案子时说出自己办过相同的案子。他只是隐隐的感觉案子的不对,但是却在心底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在北城洪福小区,当民警抓住许建军时,并从小区内找到尖刀和血衣时,韩队长已经可以完全确认了自己犯下的错误。所以,他当时急匆匆要赶回局里,就是想要找到当年的证物和卷宗,想挽回自己的错误。
在路上停车加油时,他给当时负责审讯的民警电话,就是不希望悲剧再次重演。但是因为一路上精神恍惚,所以他在开车时,没有看到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与从另一侧开过来的卡车相撞。老王不幸遇难。
在医院里,韩队长曾经想申请再次审查这个案子,也许是处于自尊,也许时因为对老王死亡的愧疚,他并没有说出真相。当那天他看到徐海亮被执行死刑的新闻,他一下子无法承受了。
在他看来,老王的死,两名死者的冤情,还有徐海亮的死亡,都是他一手造成的。趁着妻子不注意,他爬上了医院的顶楼。也许,他在顶楼的时候,已经后悔了,他想重新回去查明这两个案子,但是因为妻子的突然出现,让他觉得无法面对,决然跳下。
在他死亡前的一刻,他看到了萧晓白,这个刚刚进入警队的年轻小伙子。也许是不想对方再次被蒙骗,也许是想让对方帮忙自己找出真凶,他留下了当年那场案子的总卷宗号。那是他第一个案子。
萧晓白警号的最后四位数字与这四个数字一样,这只是一个巧合。但是这个巧合却让萧晓白承受了来自他人的误解与怀疑。
想明白了这一切,萧晓白忽然有一种想落泪的感觉,压抑自己那么多天的东西,今日终于真想大白了。虽然凶手还没有抓住,但是她却再也不是一个虚幻的影子,总有一天,她会在阳光下曝光,被绳之以法。
八月十三日中午,徐家沟河套地里一个新坟前。
坟前燃着大堆的火纸和冥币,徐老汉蹲在纸堆前,一边哭,一边跟儿子说着话。
“萧哥,他不是从来没管过自己儿子的丧事么?怎么会知道在这里?”小钱悄悄的凑到萧晓白的耳边问道。
“你懂什么?!老人家一定是夜里偷偷跑来哭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人站起身来,拉着萧晓白的手说:“跟城里你那个队长的媳妇说,我不怪他男人,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怪的。她要是不嫌弃,可以来咱徐家沟串串门。”
“对了,这里是局里给您开的证明,案子现在暂时无法翻案,这只是一个书面证明,证明徐海亮是无辜的。”
火纸堆上,忽然落上了一张打印的纸,上面还有红章的印戳,火光闪起,吞没了鲜红的印记。
“给小亮吧。他在这边受了委屈,不能让他在那边再受委屈。”
手指煲汤第一章手指煲汤
从胡记招待所的案子之后,日子就开始平淡下来,萧晓白虽然一直在调查有关那名神秘女子的线索,但是几乎没有任何效果。
除了已有掌握的两个案子中存在的一些相似点外,其余几乎没有任何线索。
萧晓白归纳了一下,相似点有以下几点:
一、凶手都是穿着受害女子丈夫的衣服,杀死两名受害人,并且都是用厨房用的剔骨刀来刺杀死者。这有可能只是这两个案子的一种巧合,但是很有可能是凶手故意采用的方式,她想用这种方式表达些什么。
二、凶手选取的受害人几乎没有直接联系。徐海亮和许建军的家,一个在北城洪福小区,而另外一个则是市中心的天安小区。而且徐海亮与许建军的职业相差也甚远,一个是国有机关职员,而另外一个则是投机商人。
但是这两个案子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婚外情事件。而且凶手都将证据的错误导向指向了女死者的丈夫。
萧晓白推测,这很有可能是凶手试图通过类似案件来寻找的一种平衡感,她一定是经历过一场家庭的婚外情背叛。因为厨房的刀具和男性的衣服,这是一种家庭的平衡。这很有可能是她想模仿的,或者是她想重现的当年她经历的事情。
萧晓白查过案宗,却没有发现类似的档案。调查就这样搁置了下来,胡记招待所的证物线索,都已追查完毕,而徐海亮的322案,却因为当年的疏忽,只留下凶器和血衣,其余证物都没有留下,也无法向下追查。
这一段时间,萧晓白除了每天上班处理一些小偷窃案,抢劫案之类,其余的时间,都将自己埋在书堆里。他买来了很多国内外的刑侦书籍资料,还有犯罪心理有关的资料,天天都在查阅学习。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之间,秋天到了。
十一月十六日,黑水镇青田乡省道公路旁,一家苹果园内。
“喂,班长,我是小田啊!”一个精壮的中年汉子站在苹果园的果屋旁打着电话,他的右手边,一个猪圈里,几头大白猪正在争抢着吃着什么。
“班长,上一次听你说嫂子怀上了,我就在想能给你们送点什么好东西庆贺下,不过你那边什么都不缺,我也就不送什么了,我前两年去国外当了一段时间雇佣兵,跟洋鬼子学了一种很好的吃法,恰好家里也有,这段时间给你搞了一只。”
“什么吃法啊?小子也不说,挺神秘的,是不是故意吊我胃口啊?”电话那段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是吃的我就收下,这一段时间都是我下厨,天天给你嫂子煮好吃的,现在都把她喂成大母猪了。哎哟,别掐,疼……”
小田在这边听着,傻笑着没有说话,等到电话那边闹腾完了,才继续说道:“班长你家附近不是有个屠宰场嘛,正好,我把这猪直接让我一个跑贩猪生意的朋友给你拉过去,你在他那里把猪给宰了,记得,猪肚是最好的精华,不要倒猪肚里面的东西,直接拿去倒进锅里煲汤。”
“啥?!让人吃猪肚子里的东西?你小子可不要使坏心眼啊!这个你可要说清楚,要不然我找到你,照样踢你屁股。”
“班长,我敢在你面前使坏心眼,但是也不敢对嫂子使坏心眼啊!听我的没错,我那时候当雇佣兵,受了伤吃不下饭的时候,那些洋鬼子就是这样给我煲的汤,对身体很好。而且我这次,可是用他们说过的最好的方法喂出来的,假如吃了不觉得好,你过来尽管踢我屁股。”
“踢你我还要坐车跑那么远,我傻啊?行了,不说了,我领你嫂子散散步去。明天你把猪给送过来吧。”
放下手中的手机,精壮男子走到猪圈旁,又朝猪食槽里倒了些:“二白,多吃点,明天就把你给班长送去。”
十一月十七日早晨,天刚刚亮,苹果园附近的公路旁。
“成子,你记得帮我把这头猪给这个地址送过去,中间不许出差错,赶紧的送去,拖得时间久了,我今天早上喂的东西可就全部白费了。”
“田哥,你放心,你的事情我怎么敢不办好?放心吧。”
“一、二、三。左边数第三个笼子里面的那头,记清楚了。”
“知道了,那我走了。”
卡车开动了,精壮男子挥了挥左手跟卡车道别,然后转身回到了苹果园。
一个小时后,男子拨通了电话:“班长,猪已经送过去了,出发一个小时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你那里了。我已经交代司机了,到时候直接把猪卸到屠宰场那里,你去接车就可以了。我写的有张单,你签个字就行了。”
又是一个小时后,东城区第十五屠宰场门口。
一辆载满大肥猪的卡车停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司机从车上跳了下来:“哪位是顾全忠?”
“我就是。”
“这是田哥让我哥给您送的猪,我哥家里临时有事回去了,让我给送过来。您签个字。”
收好签字,年轻的司机招呼工人将猪卸了下来。“好啦,我走了,那边还等着我送猪呢。”
顾班长挥了挥右手跟卡车道别之后,来到屠宰场里:“老钱,赶快帮忙把这头猪宰了,把猪肚整个切下来给我,其余的肉都先冷冻起来,我这几天来取。”
“妈的,洋鬼子的吃法就是怪,这猪肚里的东西,煲起来闻着那么怪,他们也能吃的下去。这个小田,净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好吃的来咯!”将煲好的一锅黏糊糊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屋子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有些发酸,又有些苦苦臭臭的感觉。
“好难闻啊!能吃么?我闻着好恶心。”女子瞪了自己丈夫一眼,娇嗔的说。
“没事,小田跟了我那么多年,他说是好东西,肯定就是好东西。来,忍着也要吃点。”
刚吃了嘴里半口,女子就把东西吐了出来:“难吃死了,要吃你自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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