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鲜血缓缓渗入砖缝,秋览若轻笑一声,抱著风暖飞身跃上马车停驻的围墙上,冷冷看著围墙内站立的乌黑身影,和民宅内地狱般惨绝的景象,目光冷冷扫过,唇畔微微弯起。
“邪门歪道。”
他嗤笑一声,“小周国主,我且留你三个月。”
至於叶苏,现在就去取他的命。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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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愿无他
将军府人人大气都不敢出,眼见秋览若冷著脸抱回未来的小夫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床前早调来几个御医候著,秋览若凝目看了一会儿,见她睡得安稳,转头拿了太阿就往外走,竟没有一个人胆敢拦他。
“将军……将军你要去哪?”这次动静太大,连梁锦他们都被调过来搜人,这会儿乌泱泱挤在将军府前庭,见他一身戾气,长发散乱白衣开敞,拿著太阿的手背如玉却寒森入骨,就知道事情不好,梁锦刚要前去拦人就被一把挥开。
梁锦打了个趔趄,却惊觉将军这一挥竟然是有些失去控制力道的,整个人往後跌去,却冷不防被扶了一把,入目竟是一片惊人的红。
“要去杀人?”
低笑传来,叶沐风单手扶好梁锦,不看他惊豔又恐慌的神色,笑笑低下头去,身後只跟了一个朱新胜。
此时下起小雨来,夏日的雨并不冰冷,反倒触手温润。将军府竹林被淋出香味来,空气里清新竹香,叶沐风单手举著一支竹骨桐油纸伞,慢慢挡在秋览若面前。
伞面素白,清雅至极,却在一角绘著凄清妖娆,三g细细的梅枝,血一般的几点梅花,竟像是长在伞上,雨再大些,就能冲落地面。
叶沐风顿了顿,向秋览若走来,墨色的青丝不束,随意挽了髻,散在极其优美的下颚边,红衣像是朱砂墨一般,滴滴都要化在了烟雨里,一段风流寂寞妖红色。
他另一只手被淋了几滴雨,湿气氤氲,握著一柄奇长的剑,剑身墨黑极为薄细,也淋出湿气铁甲味道。
看这阵势,周围的人都知道事情不好。
“老天爷,皇上拿的那是啥。”梁锦和两个副校脖子後面的寒毛都竖起来,这两个人气场太强,无人敢拦,就见叶沐风已经走至秋览若面前,手微微前倾,竟然把大半个伞身撑在秋览若头顶,自己背後慢慢落上渐大的雨。
“臣圣宠隆盛啊,家中一点小事,竟然值得皇上拿著‘龙渊’来。”
秋览若眸中波光柔冷,语带不耐。
“要阻止你,也只有龙渊不可。”叶沐风扯唇微笑,“朕不快点来,等你进了鞠洲府门大开杀戒,事情如何收拾。”
秋览若微微扬起眉,语调极其冷静“皇上要保叶苏的命?”
他低低叹开“御医说了,你那小夫人身无大碍,补个两天也就好了,你却硬要逼朕和你在自家院里动手麽?览若,你提剑上门,那叶苏此刻必然是正装官服,亮出身份出门迎你,这个时候他就不是相府的陌生客卿,而是天下共知的韩国三公子,最多最多一个私自上京的罪名,他随手拈个理由来,朕不恕他都不行。叶苏你杀得,韩国三公子你却杀不得。”
长指握著素白妖娆的伞,在轻烟雨幕里,泛泛的干净妖娆。
“皇上久治安稳,这次就伤一次脑筋也罢,臣今天就要在陛下眼皮底下要他的命。”
说罢闪身要破他的阻碍,叶沐风微怒“览若!你如何任x至此!”
秋览若单手按住叶沐风的肩膀,长睫下异色妖娆的剔透眼珠慢慢染上一丝冬雪一样的冷,轻笑一声“臣杀了韩三公子,也就等於正面宣布了将军府态度,陛下维持著和韩国的平和,不就是为了日後名正言顺大开杀戒?叶苏若死,臣正中了他的圈套,恐怕陛下不但要格了臣的职,还得对叶成熙大肆抚慰,否则难堵悠悠之口。二十年内,皇上想对韩国动手都是妄想。”
“你明白的如此通透,还要去做?”叶沐风眉目冷凝,手里的龙渊却是慢慢握紧。
“呵,臣想知道,若今时今日,陛下的帝凰活著,也被人所伤,陛下作何打算?”
“剁了他九族。”叶沐风毫不犹豫,两人看似平静,实则暗暗真气角力,气压越来越低。“但她若在,决然让朕没有机会出手。”
看了眼前眉目冷然的爱臣一眼,叶沐风微微闭了闭眼,红唇却低柔叹息“一次就够,览若,不许再拿帝凰伤我。”
语调似沙漠空海,说不尽的疲惫荒凉。
他用的是“我”而非朕,几乎是一种枯竭的冷。
知道碰到了帝君的逆鳞,秋览若握紧太阿的手背上青筋慢慢沈了下去,他静静的看著叶沐风,就好像看到了许多年前流花妖火,在盛京的夜里嘶声痛哭的红衣少年,那一天天哭彻夜,何等痛彻心肠。
这麽多年过去,言语的微微触碰,还能让他那样疼麽。
眸底的冷火一点点熄灭下去,真气慢慢回收,秋览若微然落下长睫,手腕抬起,将太阿递了出去。
梁锦赶紧从他手里接出来,紧紧抱著躲得远远的,就怕秋览若一个反悔刷剑抽人。
叶沐风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散开,朱新胜公公明白圣意,冲梁锦他们做了个“走”的姿势,竹林前庭顿时就剩下两个人。
他依旧将伞撑在秋览若头顶,将他护了个妥贴,自己後背全浸在雨水里,红衣像是雨打的枫叶,淡淡的笑“问吧,问你最想问的事。”
秋览若眸色凉薄,y柔的调子微扬“既然如此,劳烦皇上告诉臣,皇上这次如何知道臣要杀谁,又如何来得这麽快?”
“朕看到你的小夫人了。”
叶沐风淡淡笑,诚实回答他“不仅如此,连她如何救人受伤,朕也看见。看到木倾辰掠人,朕就猜出来了那女子是谁……怪朕没有出手救人麽?”
“不必皇上救。”语调平淡,却隐隐带了一丝冷漠。
“你弟弟恋你成狂,他所掠之人,必然是与你亲昵之人,以木倾辰的习惯,掠了禾风暖之後定要狠狠折磨,不会立刻要她的命,这段时间够你救人。”
他低低叹了息“览若,朕为何这样做,你该清楚……你今天杀一个弟弟,明天还有一个,只要沧海木家在,只要‘她’在,你能怎样?护著你的心肝宝贝一生一世,每时每刻?她若是那样弱的女子,受不得一点风吹草动,如何陪你终老?”
叶沐风说著说著突然就好笑起来,趴在秋览若肩上低笑“览若览若,朕怎样失了帝凰,你和叶苏最清楚,你如今手眼通天,却有这麽大一块软肋,只怕叶苏早已瞧透。”
“叶苏知道,沧海木家知道,小周国主知道,不久之後浑邪拓跋部乃至全天下也都会知道,览若,你要过朕那样惊心胆颤的日子麽?”
秋览若慢慢揽住叶沐风的肩,月季色的唇勾起一个薄薄的傲慢弧度“臣不需要知道都有谁心怀不轨,四海统一不用太久。”那麽多人,一个一个收拾过去就对了。
“四海统一之後呢?太平盛世之後呢?”叶沐风缓缓睁开眼,透过秋览若肩部的黑发,轻轻笑著看烟雨朦胧,看著绿满g墙江山如画的美丽。“你的禾风暖,是否做得了帝国第二把权位?是否做得了一国小君,是否坐得稳後位?”
秋览若双手握住帝君的肩膀,将他慢慢推离自己,看著红衣美人天人般的笑,低低冷冷,异常缓慢的低语“……原来,陛下竟是这样打算的。”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览若,”叶沐风离开伞,独身立於雨中,青色石砖豔红妖娆,他的声音竟然像是从地底传来,伸手m了m自己湿冷的手臂。“朕今天,去句芒花车求了姻缘。”
“真可笑,我g本不信。可是很久以前,帝凰跟我说,她很想去看,我就替她看看罢。”人潮沸盈,个个笑逐颜开,可是那里没有他想看到的笑靥,又有什麽好看?
“她小时候,我做了一个小小的绢花逗她开心,说要偷偷抱她溜出g去看句芒节,看到了句芒女使,就丢下花朵为我们求一世的姻缘。”回忆泛著苦涩的甜味,“可是当晚,她就因为替我挡酒,毒发卧床。”
红色的修长身影靠在一g青翠chu壮的竹子上,眉目间全是厌仄“那酒,是小周国酿的,那毒,是沧海木家造的,朕许久之後才得知,沧海木家的g基有多深。倒了一个三皇子,死了一个先帝都动不了他们分毫。”
“生死人r白骨,大慈济世,全天下谁人不知沧海木家?可他们如何来这样的本事?朕的大盛皇朝里,多少无辜子民被他们捉去了做实验?又有多少被做成了尸魇?”他嗤笑“小周崇尚妖力,但这世上如何有妖?各国以沧海木家为医尊,但他们做了哪样悬壶济世的事?不过是勾结小周折腾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把活人折腾成妖孽吓唬百姓罢了。但凡百姓有敬神鬼之心,沧海木家就无败象。”
“览若,你为何要入这乱世?为何要随朕左右天下棋局,你又为什麽非要做这棋局的下棋人?你不就是为了诛灭沧海木家?”
秋览若冷冷看著他,清豔身姿,优雅如鹤,对著自己的帝君缓缓折腰“沧海木家不除,即便臣为陛下攻破四海城池,大盛也不是以陛下一人意志掌控下的大盛。”
“不,是你的意志掌控下的大盛。”
叶沐风看著爱臣眼里的冷一点一点聚拢,“帝王心术,权谋天下,唯你我二人罢了,这天下交给你朕才放心。”
“……”
“吴景王韩国公拥兵自重,割据一方,非除不可。草原部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沧海木家荼毒我大盛子民,以丧尸为武力,可恨之极。小周一等伪国封锁了整个大陆沿海,他们胆小如鼠,锁国封闭,拒绝外海的所有商路和交流,大盛身处内陆,被小周伪国阻挡g本无法通商外海。百年之内无碍,百年之後航运必然极盛,现在如果不开放海路外探,以後从外海所来的是什麽,大盛子孙能否抵挡,你我一无所知……这些隐患,你我联手必能拔除。”
“帝凰以命换来朕的青天龙座,朕就算以身济民,也要给她一个百年盛世的大盛。”
叶沐风定定看著爱臣清冷倾国的美丽凤眸,低低的爬梳过额迹垂落的长发“但是,朕的责任到此为止。”
“……陛下从来不要子息,就是如此打算?”秋览若抱著臂,淡淡的看著他。“留下一个盛世皇朝,自己任x的去死?……那也要看臣愿不愿意接这个摊子。”
“啊。”叶沐风弯唇笑,随手动动长指“‘死’字太难听,朕喜欢用‘大行’一词。”
“……臣拒绝。”
“你如何拒绝?”叶沐风抱著手臂轻笑,美目笑吟吟的看著爱臣“朕可以不要皇儿,览若可以麽?朕可以手刃皇子,览若杀得了心爱女人为自己生的娇儿麽?”
……这倒真是掐著了七寸。
秋览若淡淡啧了一声。
“治世艰难,朕去後四海各种势力制衡,也只有你做得到,爱卿能不接手?”他勾著唇笑笑“好处是爱卿届时独行天下,可以撤三g散六院,身边唯有爱妻为伴也是可以的,但那女子不能是一般女人,必得坐得了孤寡後位,稳得住g闱。爱卿若是下不去手,朕就帮你磨练磨练你那爱妻罢。”
长指懒懒划过流束一般的长长黑发,白玉黑发,红衣素手,烟雨之中难以言喻的寂寞。
“吾愿无他,只想早一点去陪帝凰罢了。”
那孩子一身坚强,软柔却坚韧,他知道,却不舍。
想去陪她,好想啊。
哪怕早一刻,都是好的。
“……爱卿,你大婚,朕就不来了。”
“嗯。”
对面的白衣美人闭目,玩著长指里的伞骨,目光懒散,“皇上不愿触景生情罢了,臣不介意。”但是对於接他的位子,他很介意。
“呵。可惜,朕见不到你的新娘,是如何温柔的一位佳人。”
“陛下,臣的夫人不必陛下磨练,臣自能保她一声平安喜乐,手伸的太远,伤人伤己。”警告的语气透骨冰冷。
“……随口一句,爱卿真是惦记。”叶沐风无奈摇头,这爱臣跟自己骨子里一模一样,尤其在惯女人这方面。“该是什麽样的女人?绝色必不如你,聪慧?柔婉?”
“……完全不是。”秋览若这才释出一点点笑意,“仔细说起来,没有一点好。硬脑子又倔强,看著弱,其实心肠硬起来能把人揉碎,眼里有谁就看的满满,没谁就绝不多看一眼,臣娶的不容易。”
叶沐风细细挑起眉角极其瑰丽的弧线,戏谑的神色看起来分外妖豔“哦?那你何时求的亲?”
“很早,那时情况迫不得已,臣求亲也是不愿意的。”秋览若眉目清冷,看起来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暖。
陌上枝头杏花开的倾国少年,满心凉薄,那时随口一句,冷淡的仿佛事不关己。身前毛绒绒暖呼呼的小姑娘却吓呆了眼。
他那时心中只有纵棋天下,对男女情爱g本无意,这丫头就算跟著自己也不算什麽好命,他懒得看也不想碰。待她成年踏入他的府门,好点就是一身荣华寂寞老死,坏点,在门阀争斗中做了一颗悲棋被人取了x命,枉死也属正常。他不会害她,却绝不会伸手救她。
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以他权倾天下,绝色倾国,那傻孩子竟使劲摇手拒绝,说自己家里有老父愚兄,家累重重,不能随意出嫁拖累别人。
那时就发现,这女孩没把他看入眼睛里。
多麽的幻世倾国,美色袭人,锦绣年华流丽万方,她的眼依然清正倔强,秋叶波光,毫无尘霾,没有一点欲望。
她喜欢他,爱缠他,眼里却没有他。
她的温暖谁都给,不会单单给他一人。
多少次,多少次撩的他差点动心,那人眼中依然清明,红尘中守著自己的坚持,温暖明亮却坚持,守著自己的心,在衰败枯木中开著小小倔强的花。
呵,被她看进眼睛里,真的很难很难啊……明明是这麽暖的一个人,却如此冷硬心肠。
给了那麽温暖那麽多友爱,却连一点点男女之情都不给。
这小丫头肯定不知道,他曾有多少次差点恨不得掐死她了事。
叶沐风看著他一点一点温柔下来的神色,嘴角突然就带了丝妖豔笑意,慢慢挑高“……览若。”
那倾国倾城的白衣青年转过头来,看著他不明所以的诡异笑意,挑起一边清豔的眉角。
“你的小丫头,应该蛮能生的吧。”
“……不知道。”管的太宽了吧,那副表情是什麽意思?
“多生几个儿子吧。”
“……”关你什麽事。
“为帝者,多子多福。”红衣美人弯著桃花眸,别样的流丽妖娆,顾盼风情“爱卿若是不愿接朕这帝位,给朕一个孩子,大不了辛苦点培养几年。”实在不行,晚几年死也一样,或者把臂托孤,届时秋览若不摄政都不行。
“……”
“这个孩子的名字朕都想好了。”确切的说,十几年前就想好了。
“……”
“就叫凤皇。”
凤皇。
大盛皇朝的第八代皇帝,即天隆大帝之後,大陆平定四海归一最伟大的治世之君,他掌管了大盛皇朝开国以来最为广阔的疆土,一手平衡君国百官各种势力起伏,均控制自如。这位具有凌厉美貌的君王治世态度强硬,手段狠辣,政策却异常柔和,各种不臣势力均在他的消磨中逐步圆滑熄灭,大盛百年盛世,由他开创。
而对这位伟大帝王影响最为深远的,就是今日竹林淋雨笑谈的两个男人。
作家的话:
新婚前加一章吧,不然我也觉得细线太多,看的你们晕,稍微捋一捋
谢谢轻眉如黛同学的建议,嘻嘻
投票和送礼物的同学来虎m一个,霸王的也来虎m一个^_^
ps:日後小秋小叶掐起来的时候有一战,就是太阿vs龙渊,嘿嘿,让小叶的名剑也出来打个酱油~~~~~~另外,凤皇这一只,我好想写他的番外呀。你们猜凤皇爹是谁,^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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