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他说了几句,他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从笔记本里拉开杂物板,从板里抽出一张我在陆战精英赛上的高清照片,请我签名。”
“江立,请你,签名?”江扬几乎难以置信,一向冷静的弟弟会做出这麽疯狂的举动来。
苏朝宇点点头,站累了便把全身重量都放在拍摄现场的躺椅里。琥珀色头发的指挥官只能躺进另外一只。一只海蓝色的蝴蝶翩然而过,在苏朝宇头发里停留了片刻,苏朝宇像只大猫一样试图扑住它,蝴蝶却优雅飞去。“我瞥了一眼他的笔记,便知道他绝非我的普通粉丝而已。内容之深之博,不是一个教授学力所及的范围,包括字迹和标注方法,真的一眼就与常人不同。後来是罗灿告诉我,那就是江瀚韬元帅家的二儿子江立,跟同父同母的大哥江扬差了整整八岁。”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在认识你这方面,江立比我有天然优先权?”江扬盯著他看,眼神却是温柔戏谑的,“嗯,还有彭耀……或许……我应该把你让给他们?”
苏朝宇碍於身边有太多人看著,不方便猛踹他的情人一大脚,只能短叹:“我爱庄奕,她是我的初恋,因为那时候我的世界里还没你的戏码上演。我爱罗灿,是因为他扮演了苏暮宇的替代角色。我爱你,矫情一点儿可以算是注定,说白了是当时你狠狠打击了我的旧伤,没有麻药就剜去腐肉刮骨排毒──这样的表白方式太凶悍太特别,我招架不住。”
江扬情不自禁地吻上苏朝宇的唇,却只一碰又推开,揪住了苏朝宇的衣领,凶巴巴地说:“我一生一次的表白,你还没听见!”
苏朝宇右手穿过江扬的臂弯空隙,反擒拿。江扬知道他们不能闹得更夸张,便立刻假装被制服,中将的头就这样乖乖地被上校摁在膝盖上。“我表白的时候更惨,江扬中将。”苏朝宇笑得很开心,没有忘记用手做了一个下劈的动作,刚好停留在江扬脖子附近,还刀一样切割了几下。琥珀色头发的江扬趁他不注意,身子忽然一翻,挺起来便再一次吻住了他的小兵。这次是一个真心实意、深长甜蜜的舌吻,苏朝宇的唇有些干,起了细细的干皮,磨著江扬的皮肤。碍於周围人多,两人没有吻到肺部空气殆尽就分开,苏朝宇呸了一声:“什麽表白!我看我爱你纯属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後遗症。”
“那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痊愈。”江扬整了整衣服,顺手颇有炫耀意味地拍了拍原本配将星的肩膀,那意思就是:这辈子我都压著你。
苏朝宇自然是不受威胁的,看都不看就说:“反正。总之。综上。无论如何,我的世界里可以分给江立的,只有罗灿和苏暮宇身边的位置。你知道,我清楚,他明白。”
“也许是你自作多情了,亲爱的小兵,”江扬笑得非常坏,又隐不住对弟弟的担忧,“要知道,敢逃掉陆战精英赛颁奖典礼的帅哥可不多。多点儿姑娘小夥追,以至於自恋到幻想,这很正常。”
苏朝宇严肃地给了情人一拳,缓缓慢慢结结实实砸在江扬胸口:“一个粉丝会把我的生日记住,但是不会年复一年不重样地送礼物,每件都是我的心系;粉丝知道我的星座和喜好,却不会为了我改变生活里那麽多细小的习惯;别人只是看陆战精英赛的转播,他不但去了现场还从资料馆看了我的十八盘训练录像。他问罗灿我的细节,多大的鞋,什麽牌子的拳击手套,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完完全全是个小孩,不是没有长大,是希望永远长不大;他从不改‘师兄’这个称呼,不是尊敬,而是希望我能把他放在和罗灿同等的位置上,所得到的关注仅仅是‘弟弟’吗?不。罗灿只有奶奶;尽管不熟,但江立有你,有江元帅,我能给他的这一切,作为朋友师弟儿子弟弟,他统统不缺。去陆林家的往返程里……他在想什麽,他想说什麽,我都知道。”苏朝宇很激动,休息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苏暮宇是我的另一半生命,江立把他当作我的替代品──若我只是意淫了一个狂热爱我的粉丝角色,我会拿亲弟弟的幸福开这麽不成熟的玩笑吗?”
年轻的中将的叹息像个年迈的长者。布津帝国的夏天来得十分突然,江扬琥珀色的眸子里隐约可见远处风景山上的浓绿满重峦,苏朝宇固执地看著他的眼睛,他的情人却看著远方──那个时刻的感觉,苏朝宇直到老了也不会忘记。他们谈论一件有关彼此的话题,涉及未来和幸福,密切联系著那些看似飘渺的爱和梦想,他们彼此信任,因此不会说得太多,玩笑会化成问句和描述,他们只是静静地坐在入夏的风里思索著明天该怎麽办,用积极的态度和携手的姿势,此情此景,比景色更绚烂。
是江扬先开口的:“我会跟江立谈。至於苏暮宇那边,我希望你让他和江立保持一定距离。”看见苏朝宇的眼神,他又补了一句:“这是对双方的保护,他们不适合这段感情。”
“我们替弟弟们决定,太残忍了。你知道这种感觉。”
江扬当然知道,这种被人安排好选项再一步步走下去的痛苦,过去的二十年,几乎像幻肢痛一样跟他形影不离。他急需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镜箱子,却苦苦不得。“我知道。”他咬牙,“可是我更知道放纵的後果,伤人伤己,不自知。”
苏朝宇一哆嗦。那些回忆让他似乎立刻能摸到庄奕的脸庞,她在秋天的时候要擦很滋润的一种乳液,带淡淡的沙棘甜香,苏朝宇吻她面颊的时候,会轻轻在她的耳朵上咬一口:“大果子,让我吃掉你。”庄奕总是把脖子缩在格子围巾里,彪悍温柔地骂一句“快滚”,两人就在街口分手,一个去军校,一个回家。江扬握住苏朝宇的手:“我会给苏暮宇很多时间和耐心,就像海神殿这件事上一样,甚至更多。也给江立一点时间,他需要有人浇盆冷水,然後彻底烘干。”
苏朝宇点头,看著一只健美的野猫妈妈正带著三个孩子学习捕猎,小家夥们吃得滚圆,被蚂蚱吓得尾巴上的毛炸起来,咪咪地叫。
江扬说:“相信我,他们很快就会长大的。”
苏暮宇拒绝了江立的时候,碧色眼睛的政府官员格外镇静,因为虽然不是正式办公时间,但答录机仍然有备无患地开著,他是知道的,所以尽管苏暮宇的电话十分突然,他也可以伪装。苏暮宇说他要和一个老朋友喝茶的时候,江立立刻配合以一种嘲讽的、政府官员的轻笑。透过细细的线,这种笑声尽管被压得很低,依然清晰传到了苏暮宇耳朵里。
苏暮宇只能说:“我会尽量赶到。”
“你在要求不少於七个政府办公人员等你的‘尽量’。”
“抱歉。”
女助理非常不理解,以至於一向吃相优雅地她,把刀叉在盘子里磕出了很要命的响声。苏暮宇放下刚要送进嘴里的土豆:“不好吃?”
“不是!”女助理撅了一下嘴,“咱们不能这样回复政府的要求。”
苏暮宇笑著欣赏这个“咱们”的发音:“我自有盘算。明天你不用去了,手机开著,等我消息。”
她上下打量了苏暮宇一下:“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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