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我们去了墓葬群旁的古城遗址。我们在这千年前曾经繁华熙攘的街道上漫步,找寻着依稀可辨的城墙,穿城而过的古河道,城内残存的建筑的墙根,和狼藉四散却雕刻精美的房屋的木梁檩条。
楼兰,丝路上西出阳关的第一站,一千六百多年前,这里“使者相望于道”,“城廓岿然”,如今却人烟断绝,只余大漠孤烟。
将近下午四点时,在向导的催促下,我们决定起身回程。
但接下来的发现却让我吃惊-我们停在遗址入口处,装有gps系统,卫星电话,食物和水的旅行社的越野车,不翼而飞。
我们的向导,那个高大粗壮的西北汉子,气得破口大骂并连连自责。
我忙宽慰他:“谁也不知道这样没人烟的地方还会有贼。”
这里离旅行社大概有五十公里,沿途荒无人迹。我们只能步行回去。
我们走得不快,但云深只走了两公里便再也走不动。我把她背在背上,和向导继续前行。
日暮渐渐西陲。大漠上的日落绝艳而孤寂。金芒四溅的斑斓五彩,泼天洒地地盖住了整个苍穹。隐隐的风声仿佛在诉说着那些长烟落日里,被黄沙掩埋的千年传奇。
这时一滴泪落在我脖子里,我忙回头看她:“怎么了,云深?”
她满眼是泪地看着我:“都是我不好,自私任性。一定要来,结果害得你现在这样危险。”
我笑着安慰她:“这样就算危险么?云深可真没见过世面。再说人这辈子会有几次机会在这样美的月光下散步?”
她抬头看去,一轮淡白秀气的月亮刚刚探出头来。而在太阳没入地平线的瞬间,陡然星汉灿烂,明月如炬。她忘了流泪,沉浸于这难得一间的奇景。
入夜,月光下的道路仍明晰可辨,但气温却骤然下降。我把外套脱下来穿在云深身上,放她下来自己走一会儿,她累了时又背她一会儿,这样她就不至于被冻得僵住。
她轻巧地伏在我背上,温润的呼吸吹在我颈脖间,柔软的心跳透过衣物,轻击在我背心,一下,再一下,乐音一般好听。
“我们会死吗?”她怯生生地问,大概是夜晚四周的荒漠让她害怕。
“不会,不会!”向导抢先安慰着她,然后为了让她转移注意,不再害怕,他便甩开嗓子唱了一首甘肃民歌花儿。
他声音虽有些破,但却唱得高亢明快,情真意切。把个心怀爱意的少年情怀,唱得沥沥动听。
云深听罢在我背上鼓起掌来,我也替他叫好,那个粗壮高大的西北汉子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靖平,你也唱首歌来听好吗?”她央着我。
我干脆地回答:“好。”从疏影去世起,我再没有哼过歌。
我启口,一首sting的《shapeofmyheart》就自然而然地唱出来。疏影去世时,我在霍普金斯学院的实验室里,常常一遍又一遍地听sting的歌,而这一首《shapeofmyheart》是我当时的最爱。
我仿佛又回到十年前疏影刚去世时,那些在巴尔蒂莫寂静的深夜里,我独自靠着实验室的窗,看着灯下纷扬的雪片安静地飘落在沉寂的树梢和道路上,听着sting低沉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地唱“那不是我心的形状。”
那么,什么是我心的形状?
歌唱完,背上的云深半天没有声响。片刻后,我感觉她身体微微的颤抖。
“冷吗,云深?”我问。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把我抱得更紧。
“好多年不唱歌,一唱嗓子就疼。我们改讲故事吧。”我不想再唱,便转了话题。
我给她讲楼兰的起源,辉煌,覆灭,以及各种有关的神奇传说。向导也不时地插话补充。就这样说说笑笑,直到她在我背上睡去。梦里,她在我耳边模糊地呓语:“靖平……别难过。”
终于在天明时分,我们走到了旅社。
向导报了案,偷窃者和失窃的越野车当天就找到了,但车上的各种器械设备已被卖掉或损毁。我写了一张支票给旅社,算是补偿他们所有损失的费用。旅社的经理和向导喜出望外,对我感谢再三。快乐对于有些人来说这样容易,对另一些人却这样难。
我和云深在旅社修整了一天,第三天早上出发,沿丝绸之路的中道逆行而上,前往敦煌。
临行前,那位向导悄悄对我说:“您昨天晚上唱的那歌,我听不懂词,但唱得是真好听,您背上那小姑娘听得眼泪哗哗直流。”
她哭了吗?那种心碎成齑粉的情殇,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她会懂吗?
千佛洞里的微笑(靖平)
我们在敦煌的第一站是千佛洞。
我陪着云深漫步在鬼斧神工的彩塑和神幻陆离的飞天壁画之间。她尤其喜爱隋唐时代,浓丽奔放和人性化的雕塑绘画风格。
云深在一幅唐代的飞天壁画前流连忘返。一个手持琵琶,身着五色锦带的女飞天,正和一个衣裾飘曳的男性飞天痴缠对望。壁画历经千年,已褪色不少,但他们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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