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生活待遇随着他的生母色衰爱弛而慢慢下降了,昔日的荣光渐渐消失。可母亲和妹妹的突然离世,对他还是个巨大的冲击,司马十七郎不仅失去了最亲的人,也明白了真正难熬的日子是什么样的。他的生母就是再卑微,也是遮在他头上的一把□□。他挪出原来的院子,没了锦绣华服,再也吃不到可口的饭食,甚至他还挨过冻、饿过肚子……
他去找过父王,可是再见父王是一件很艰难的事,这时候他才真正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绞尽脑汁地争取父王来院子里过夜。她时时保持着妆容一丝不苟,用尽心机地打听父王的行踪,她将身边的侍女也打扮得很妖娆漂亮,就为了能吸引父王的眼光,就连当时小小的他,也被母亲教会了按摩,每天父亲来他们院子时,给父王按按头,捶捶腿,讨父王的欢心。
只有父王保持着一定的频率到母亲这里过夜,他们才能得到一切,大到他在书房里的体面,小到每天能打到足够的热水。
不过,母亲最后也是死于争宠。她在大冷的天,只穿着单薄的衣裳,露出一片肌肤在花园里“偶遇”父王,结果偶遇不成,染了风寒,病气又过了小妹,两人一同去了。
于是,所有的人都离他远去了,只除了平安和池师傅。
终于有一天,以前因为他的原故无意被父王冷落过的十三郎给了他致命的一击,说他偷了一块玉佩。司马十七郎被吊起来打,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这时候池师傅拿着那块玉佩出来,原来玉佩被十三郎藏到了练武场旁的一株树上,有个无意看到的家丁偷偷告诉师傅。
但结果是师傅被打断了一条腿赶出了府。司马十七郎再也不去齐王府的书房和练武场了,因为他只要被十三郎看见十有□□会挨一顿打。
司马十七郎差不多每天都要去师傅那儿,在那简陋的院子里,他有自己专门的屋子,有时候他还会留宿。这两处间,他不知自己走过多少次,仅仅时隔一个多月,虽然还是这段路,他换了一身打扮,心情也截然不同。
师傅依旧如平时一样坐在院子里,头上还是那只桃木簪,身上还是那件雪白的旧麻衣,脸色平静无波,他一如平日,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石头上,身旁放着一捆细竹条,双手不停地编着筐,池家现在就靠这个生活。
猛然间,师傅伸出他的那条好腿,向走过来的司马十七郎扫过来,司马十七郎没有准备,一个踉跄几乎摔了。但毕竟习武这么多年,他又正是青年,反应灵敏,很快稳住了身子,喊了一声,“师傅!”
“在卢府的花园里就能摔倒,看来你下盘还没练好,给我在院子里扎上两个时辰的马步!”
司马十七郎有些羞愧,当初他一心要娶崔卢两姓女子,也曾在师傅面前表露过,师傅一直很反对,劝他不要结亲高门,而是由王妃安排娶个差不多的小娘子好好过日子就行。司马十七郎明白,师傅是担心自己惹出事来,而且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不愿自己算计别人。
自己在卢府闹出的那一幕,师傅虽然没在现场,但应该比现场的人都清楚,不用说,师傅这是生气了。
“师傅,娘子是愿意嫁给我的,她绝食后我找了她,说服她嫁过来,就因为我那次出府,才又被打了二十板子,成亲前再也没法出来到师傅这里说一声。”司马十七郎赶紧示意平安将锦帛拿上来,“你看,这是我娘子给你和师兄准备的,今天我说要到师傅这里,她马上让侍女找出这些。若不是真心愿意,她怎么会拿出这么好的锦帛呢!”
“还有,她将嫁妆都拿出来让我随便用,有几十万钱呢,以后师傅就不要再编筐了,我有钱养师傅了。”
师傅的眼睛没离开手中的筐,他还在不停地编着,看也不看锦帛一眼,却终于对司马十七郎说:“你别辜负了卢娘子。”
看着师傅的脸色缓过来些,司马十七郎明白师傅的气消了,他赶紧答应:“我自然不会辜负娘子,我要像父王一样,对正妻敬重有加。”
齐王虽然姬妾众多,但对齐王妃却不错,否则没有丈夫的支持,齐王妃是不会得到一个贤妃的美名的。池师傅低声说了一句,“你父王也就这一点还值得你学一学。”又说:“把后背给我看看!”
司马十七郎听话地把衣服脱了下来,师傅从来就是这样,明明惦记自己受伤的事,但却不肯说出来。他转过身背对着师傅说:“平安说留下了些疤还没好,但我已经不觉得疼了。”
司马十七郎的后背留下了斑斑驳驳的印痕,池师傅心里颇不是滋味,要是她还活着,怎么也不能让孩子被打成这样吧。他没有能力将她的孩子护住,而且这孩子与他的娘一样,一心想向高处走,就是怎么告诉他爬得高跌得重也不行。只能由着他去了,到了危险的时候,自己拼了老命,能管多少是多少吧。大不了就陪着十七郎一起去那个世界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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