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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苏情紧张到走得又快又急,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尖锐急迫的声音,宛如战鼓,在不知不觉中敲响。

“刘伶,你不能这样对昊哥,你知道伯母如果知道昊哥离婚,会有多生气的……你不能……”

还没走近,就听见她担忧地尖叫。

虽然害怕舆论,但想起符昊那个看起来笑眯眯却异常可怕的母亲,苏小三害怕到浑身都在发抖,圆润的双肩抖得尤为厉害。

刘伶连头都懒得抬起来,细腻圆润的指腹轻轻点了点桌面,声音优雅而动听。

“我想和符昊好好谈谈,伍子,你懂的。”

那个叫伍子的小伙儿用力点点头,厌恶地瞥了一眼苏情,十分痛快地将苏情客客气气地“请”到了一边。

“呼——耳根子干净了!”

刘伶开心地松了口气,笑容满面地说着,那表情,宛如天真无邪的孩童。

符昊从没见过这样的刘伶,年轻女子略带酒香的如兰气息萦绕在鼻端,他心底忽的似被人紧紧抓住了最柔软的一处。

他抿紧了唇,目光近乎温软地看着眼前看似天真无邪的年轻女子,柔声道:“你支开苏情,只是为了和我好好说话,是吗?”

刘伶赞成地用力点头。

符昊的心似被什么融化,越发柔软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除了相亲时见过这么明媚的刘伶,那时候的刘伶,笑容举止间,尤带几分的凝涩,极不自然,绝没有现在的她这样浑然天成的娇媚与柔软。

他素来喜欢温软的女子,如今看着一身柔媚的刘伶,心尖几乎都被轻轻撩拨得颤了一颤。

似忽然想起什么一样,把笔重重往符昊手里一塞,刘伶笑得好开心:“对啊,有事儿要和你说呢……这会儿没人打扰,咱们也能好好谈谈了。你仔细看看这份协议吧,如果你也觉得没问题,那就赶紧签了吧!”

符昊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

歪着头想了想,刘伶又补充:“磨磨蹭蹭不是你的风格啊,快点儿吧。”

沉默,分分寸寸的冷意在不觉中凝固在周遭,氛围中似有寒流袭来,在如此寒流下,竟也有火星飞溅!

符昊握紧了手中的笔,修长完美的右手,因为用力,指节处泛着生生的冷白色。

他紧抿着唇,面色阴沉得可怕。

刘伶继续说:“谈谈吧,我可没狮子大开口坑得你身败名裂,让你掏空血本。咱俩的婚姻既然是错误,还是早了为好。”

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这位同志有些倦乏,她秀气地拍了拍桃红色的脸颊,眼底依然水润而明亮,就这么饶有兴味地看着符昊。

符昊咬牙:“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还有谈的必要吗?”

刘伶笑:“怎么没有。你不签字,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吧。我可不想再拖下去了,如果你不愿意签,那咱们法庭上见。”

“你觉得这婚我不松口,你离得了?”

似乎被为难住了,刘伶同志脸色一下子沉重下来,犹豫了下,她郑重抬头。

“符昊,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就算我当初色迷心窍,可你没错吗?你在有爱人的情况下还和我结婚,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骗婚?

“你分明喜欢苏情,可是因为你母亲反对,你连争取都不愿意争取,就这么干晾着人家,不给人家名分,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无情?

“我俩已经水火不容,我和苏情也站在完全的对立面,这样拖下去,对三个人都是伤害。你母亲倘若知道你这样骗她,该有多伤心?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这是不孝?”

三重大山死死压下,浑浑噩噩等着楚辞号令的刘伶,在这一瞬终于决定不忍了。

那些埋在心底的话,在这一瞬,完完全全地爆发了,说这些话时,她眼神格外明亮。

被那样的明亮刺了一刺,符昊心中似被人狠狠一拧,铿锵有力的话语掷在身上,砸得他浑身生疼,反驳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似有什么堵住了他的口。

向来的信仰,在一瞬间坍塌。

从来以自我为中心的符大公子,从来不会顾虑除自己与父母以外其他人感受的符大公子,在被刘伶戳着鼻梁儿骨骂着的时候,心里竟也有不知名的情绪在汹涌。

为什么会动容?

为什么会心中浮躁?

为什么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

他不知道!

他一手按着离婚协议书,一手死死抓着钢笔。

刘伶一下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气势在瞬间飙至顶点。

“你对不起你母亲,对不起苏情,但是最对不起的却是我,你知不知道?从一个无辜的路人,因为你的一点儿贪私之念,莫名其妙地就被卷了进来。你对不起的不仅是我一个,还有对你抱有多大期待的我的家人!

“你知道什么呢?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素来以为全世界都是围绕着你转,你素来以为天下女人都要拜倒在你的西装裤下,任由你为所欲为,你素来以为除了你爱的那个人什么都是狗屁!

“是,我是被你的外表迷惑过,是曾经有那么一瞬的迷恋。但看清了真正的你,我怎么还能若无其事地跟着你啊?我可不是胸大无脑的苏情能对你死心塌地,为你容忍一切,做个微不足道的小三!

“你符昊凭着什么糟蹋人啊?

“良好的家世是你父母给你的,俊俏的脸蛋是你父母给你的,外表看来的气质与文化修养全是你父母培养的你。

“你凭什么用你父母赐予你的美好,去欺骗无辜的女人?凭什么对父母,做着这样欺上瞒下的事儿?

“从前我怕婆婆心脏不好,经不得刺激,帮你瞒了一次,但那些为的不是你符昊!我只是体谅一个望儿安好的母亲!

“可你怎么忍心继续瞒着你的母亲?

“我们迟早要离婚,那一天,你母亲经受的打击,绝对比在你的新房中捉到第三者介入她为你安排好的婚姻更伤心!

“你忍心让你母亲伤透心?为什么不把一切揭开,明明白白和你母亲说清楚?

“你符昊没这个魄力,没这个决断力!

“我……看不起你!”

最后一句,从牙齿尖蹦出来,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吐字清晰,异常有力。

刘伶的眼神宛如暗夜中的火焰,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咔哒——”

一声清脆的响动,那么结实的钢笔居然被符昊一下子捏成了两截。

“刘伶,你什么意思?”

他压着火气,面色阴沉,声音透着说不出的危险之意。

刘伶“哈哈”笑了起来。

“符大少爷,中国话听不明白啊,你智商可比苏情那位大小姐高上无数倍啊,这都听不懂吗?‘我看不起你。’这里一共有五个字,就是你以为的意思。你不离婚,我会继续看不起你,永远看不起你。”

“你……”符昊对眼前的小女人又爱又恨,恨不得掐断她的脖子,那些伤人的话,在初识刘伶时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可如今,纵是被气成了这样,他竟然找不出一句能够反驳的话来。

“少爷,顺气、顺气!您长这么大不容易,被我气嗝屁了划不来。口渴了吧,喝点水,心平气和点,字签得也就漂亮些!我包里别的不多,就是钢笔多!不要着急,你签‘姓’用一支钢笔、签‘名’用一支钢笔,剩余的钢笔送给你,没事儿掰着玩儿!”

刘伶慢条斯理地翻了翻皮包,痛快地亮出了一大堆钢笔,乐呵呵的。

符昊额角的青筋凸了出来。

“咔哒——”

已经被掰断成两截的钢笔又碎了一段。

他俊秀的脸上,已经不止是乌青俩字可以形容。

刘伶也不说话,善解人意地再次塞了一支钢笔在他手中。

那笑容,似乎在说——

你符大少爷只要能把协议书上的名字签好,钢笔算什么啊?尽量掰!你想掰多少有多少!只要符大少爷你不嫌手疼,掰完了我再买一打钢笔给你掰都没问题!

公司里那些同事离着符昊刘伶太远了,就是为了给两人安静的说话空间。他们只看见刘伶的笑容越来越灿烂,符昊的面色越来越乌青,一个个心有戚戚焉,忍不住好奇起刘伶到底说了些啥,把人家一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气成这副模样。

诸人三五一堆的聊着,只差嗑个瓜子,顺应一下八卦的潮流。

“刘姐威武,这形势,抽打负心男不成问题啊!”

“咱们伶子素来一张厉害嘴巴,你们来公司来得晚,不知道伶子年轻时候嘴有多厉害,那是君子动口不动手,说也能说得你到地底下刨良心去。只不过女孩子家安安静静的好,所以伶子已经退出江湖好多年了!”

“嘿,还江湖呢!看这架势刘姐又重出江湖了?”

“可不是嘛!”

“为刘姐的重出江湖,咱们干杯!”

“cheers!”

无数个杯子碰撞在一起,沸腾着快活的泡沫。

喝到兴起,公司里一溜儿槽子们开开心心地又开一瓶啤酒,安安心心地喝着,看雪花似的泡沫儿汩汩翻滚着,诸人都觉得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能看人家演一出八点档绝对好戏!

唯独苏情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发什么毛病,居然请了刘伶,自己抽自己嘴巴哦!

倒霉的低智商小三被几个大小伙儿盯在角落,不敢出去,听着大家议论的话,她面色阴冷,怨毒的目光不停扫在刘伶的身上,愤恨得几乎要咬碎一口雪白的贝齿,更恨不得生啖刘伶的血肉!

公司里连一开始和她套瓷儿的小妞也不理她了,都当她是病毒一般。

苏小三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坐在那儿,浑身散发出怨毒的气场,却仿佛被人遗忘。

烤肉在铁丝架上“滋滋”冒着油,喷香喷香。

幸福三千里的灯光,柔和而明亮,流淌在符昊和刘伶的身上,仿佛为两人镀上了一层浅淡的薄金屑。

若不去听两人之间谈论的话题,不看符昊铁青的脸色……

这二人,倒真有几分假模假样的璧人感觉。

“你我之间,真没转圜的余地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刹那,也许有一世纪那么久远,符昊长长吐出一口气,情绪复杂地垂下小扇儿似的睫毛,涩然问。

“刺啦——”

一声清脆的烤培根声,打破了沉凝的气氛。

“扑哧……”

刘伶一下子笑了出来。

“符大少爷,甭一副下堂夫的小模样。就算是下堂,也是我刘伶啊。你符大少爷指点江山、意气风发,那是英姿飒爽啊。你这口气,被不知情的人看见,倒好像我抛弃了你一样。甭误导不明真相者,事实分明是反过来的。”

培根烤得鲜嫩微焦,入口的美味儿从舌尖一直鲜到了心里。

刘伶吃得眉开眼笑,心情舒爽。符昊的心却没来由地一分分往下沉,比刘伶提离婚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刘伶的态度。

自己就这么不值人留恋吗?

和自己离婚,这个女人值得这么开心吗?

他不开心,丁点儿也不开心。按照符大公子的性子,有人戳着他的脊梁骨在骂,他早该麻利地签字,然后在离婚后面无表情得雷霆一击,不留情面地给对方以最沉重的打击。

可如今,他做不到。心中别扭得不想离开这个分明只算得上中等姿色的老姑娘。

交往不深,何以如此?

他不知道,只目光放空,那一双明澈宛如清泉的漂亮眼眸儿带着淡淡的空茫,一味沉默。

吞下鲜美的培根,刘伶笑吟吟,不屑唾道:“真不干脆。”

她说的是符昊,声音轻飘飘的,但符昊却丁点儿没有动怒的迹象,沉默了一阵子才问:“你不怕街里街坊知道你一个大龄女子,结婚这么点时间就离婚,碎嘴说你的不是?”

“你觉得别人的看法重要,还是自己的幸福重要?”

“自然是自己的幸福。”

“你都说了答案,为什么还问我这么蠢的问题?”

一言过后,又是沉默。崭新的、吸饱了墨水的钢笔夹在手指之间,符昊一句话也不说。

这个女人真够狠心的!

那么多支钢笔,一支支都吸满了墨!

这该有多想和自己离婚啊?

他一时间心思潮涌,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腔了。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四川普通话口音的老嗓“哈哈”笑了起来,呛声道:“女娃儿说得不错,闲言碎语算得什么?符文一家的男娃娃,做事儿这么婆婆妈妈的,可一点儿不像文一,这可要不得哦。”

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慈祥而宽厚,听语气却和符昊一派熟稔的模样。

刘伶猛地抬头,就见一瘦小精干、穿着中山服的老人家笑呵呵的,双目灼灼地看着符昊和自己,锐利的眸光中满是好奇。

在他身后,站着一身军装笔挺的年轻军官冯栗,微笑地看着刘伶。

符昊见到来人,一下就站了起来,略有几分惊色。

“顾爷爷,您怎么来了?”

刘伶醉得多清醒啊,就算所有一切撕开了说,但这属于积怨已久,说得字字句句是实话。而这一眼,从冯栗和符昊的态度,她又看出了里面许多不一样的弯弯道道。

冯栗肩膀上的章子可了不得,他一溜儿战友也没一个省油的主儿。

能让冯栗以及那么多年轻军官穿着一身军装陪吃陪喝的老人,身份能一般吗?!

老人认识符昊,倒是让刘伶有些意外了。

看不出这个符人渣还认识这么厉害的大人物啊!

刘伶犹豫地低着头。

唔,背景复杂。

果然是复杂啊。

楚辞说得不错!

不过今儿个不管谁来说,她也不听,再忍下去,还是人吗?

孙姐的话又蹿上了脑海。

符昊和老人聊着,老人家笑得慈祥无比,乐呵呵地拍了拍符昊的肩:“就许你们年轻人吃香喝辣,还不许我老人家尝尝鲜吗!”

“您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坐。”在顾老面前,一溜儿猴崽子不敢造次,甭管符昊对外多嚣张,如今在爷爷辈的长辈面前,也收敛了气焰,安静下来。

“小耗子都长成大耗子了,结婚的时候我连杯喜酒都没喝上,就赶上你离婚了。”老人叹息了一声,紧接着笑呵呵地打趣着。

离婚多大个事儿啊!顾老为人刚正不阿,平生最讨厌作风不端正的同志。

可如今,分明撞上符昊闹离婚这一出儿戏,却仿佛丁点儿也没被惊扰到一样,乐呵呵地连这事儿也能拿来打趣。

符昊忍不住惊讶了一下,但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

顾老竟笑呵呵地看着刘伶,略有几分歉意道:“姑娘啊,这个耗子向来是个让人操心的主儿,难为你了啊……”

符昊的背脊一下子蹿起了一阵寒凉。

刚才……刚才发生的事情都被顾老知道了吗?

似乎是猜中了他的心思,顾老从容不迫地掠了符昊一眼,那目光中有警告,也有不赞成,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快的意思。

老爷子粗粝的手指在符昊身前雪白的离婚协议书上点了两下,和声道:“签吧,啊!”

符昊心有些发冷,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爷爷,您说的可是签这个离婚协议书?”

老爷子笑呵呵的,理所当然道:“是啊,我看这姑娘是个实在人,这协议书也不会让你剥掉三层皮……既然你俩没感情了,还拖着人家姑娘不放做什么?”

听这话,有点意思,老爷子似乎压根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大约也是道听旁说,模糊捉到些影子。

不过,谁那么大胆儿在顾老爷子面前胡说?

【推荐我另外的两本书:《邀宠(高干、军旅)》,《香灯半卷流苏帐(鲜肉)》】

符昊想不通,他惊疑不定地抿着唇,不愿忤逆老人家的意见,但也不愿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字签了。

冯栗不动声色微笑着,似看破了符昊的心态。

他几步走到顾老跟前,凑在顾老的耳朵旁边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老爷子眼神登时亮了一亮,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这个安静俊俏的年轻军官,“嘿,看不出来啊,你小子不是……”

话说到一半,顿住了。

冯栗没搭话,只笑着点头,温润润的眉眼似一幅静默舒展的画,温柔地看了一眼刘伶。

眼神捎出的意思,太值得玩味了。

刘伶犹豫地歪着脑袋,仔细思考着。

自己和冯栗的关系,应该不大熟吧……

这一眼,直看得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明白这一老一少的,为什么说着悄悄话还老往自己这儿看。

莫非自己脸上沾了灰?

用力搓了搓因醉酒而酡红一片的脸颊,刘伶同志越来越迷惑。

她娇憨无邪的小模样,却看得冯栗心中一片峥嵘,冰封在不动声色中融化,柔成了一团的初雪,清新而纯彻,说不出的欢喜。

他很想……抱一抱这样的刘伶,好好摸摸她的头,好声说一些温软的话。

可惜,现在并不是时候。

符昊从中看出了一点儿门道,乌亮的眼眸赫然挑起一道冷光,盯着冯栗,似要出鞘的不世宝剑,明锐逼人。

“顾爷爷,不介绍介绍吗?这是……”他沉下气,挑眉看着冯栗,分明刚才就打过碰面,却偏装着一副从来不认识的模样。

“这是冯栗,改明儿仔细给你们介绍介绍,我这还有些事儿,一会儿过来。”

也不知刚才冯栗和他说了啥事儿,老爷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似听到了极有趣的事儿,迫不及待地想回避一下。

他一走,那些军衔不低的战友们冲冯栗挤挤眼,哗啦啦的也跟着走了大片。

没多大会儿工夫,这厢就只剩下符昊和刘伶,如今多一个冯栗。

冯栗从容地伸手,笑着露出了浅浅的梨涡。

“符先生,幸会了。”

“你对顾爷爷说了些什么?”符昊双手环胸,没伸出手,他绷紧了神经,满是戒备地盯着眼前风轻云淡的冯栗。

这个年轻英俊的军官,给符昊带来了强烈的危机感。

也许是他想多了。

但他总觉得冯栗脸上清美羞涩的笑容下,似带着让人意想不到的毒药,悄无声息间就能置人于死地。

符昊拧着秀气好看的眉,目光冷锐而排斥。

因顾老爷子的介入……符昊与冯栗这第一次的针尖对麦芒,以符昊略逊而拉开帷幕。

冯栗微笑:“符先生,顾老只想让您在那份协议书上签个名字,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吧。”

符昊冷然:“我和刘伶离不离婚,与顾老没关系吧!”

冯栗笑容清美无邪:“对,是没关系。只是您不会愿意顾老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吧。”

符昊眼底赫然一道寒光:“你到底想说什么?”

冯栗:“大庭广众下,您在妻子的面前和另一位小姐卿卿我我,宴请着另外一位小姐的同事,还包括您妻子。被顾老知道,这可就不是感情问题,而是作风问题了。”

符昊勃然大怒:“你在顾老面前乱嚼了什么舌根?”

冯栗:“你可以不必理会顾老怎么看你,但相信你一定知道,圈子里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顾老知道了,天下人都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冯栗狡猾地保持了沉默——

唯他嘴角那抹笑意……是胸有成竹的,是从容不迫的。

刘伶这会儿倒真成了没事人一样。

这俩同样俊俏出色的男人在这儿聊着,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儿也插不上嘴,完全不了解他们说的是什么。

刘伶同志忍不住好奇地看看这儿,又看看那儿——

应该是……不熟吧。

可在冯栗出现的那一瞬,她心里忽然有细密的不安与烦恼。

在冯栗帮自己出头的时候……

那些不安,又悄无声息地化作了小小的雀跃。

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在看着冯栗时,她的目光有多么的明媚,看得人心里有多么的舒适。

沸腾在心底的雀跃,冒着欢喜泡沫儿“咕嘟咕嘟”地溢满了胸腔。

应该是……不熟吗?

悄悄按着怦怦乱跳的心口,酒意催发了心底的一点儿蠢蠢欲动的喜念……

这圈子能有多大。

这不用冯栗说,符昊也能想到。

符昊的圈子,有一部分与冯栗的圈子是有交集的。

“顾老知道了,天下人都知道了。”

倒不是说顾老喜欢乱传八卦,人身份地位摆在那儿,纵是偶尔发些孩子心,也绝不会做这么掉价儿的事。

可顾老知道的事,顾奶奶肯定也要知道,这是谁也拦不住的。

顾奶奶今年七十八岁,为人朴素而没有心机,平时也没多大爱好,也就是闲来没事儿找一溜儿同样没事的老奶奶们一起说说话,聊聊天。

这聊着聊着,啥秘密都守不住。

当年冯栗和顾楚雄的那档子事儿,可不就是顾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出去的!

这种闲事儿,冯栗不能出去乱传,如果自己没有看错,冯栗应该喜欢上刘伶了。

他往后若是想和刘伶在一起,就绝对不能乱传这事儿,一来传了丢身份,二来别人会以为他故意破坏人家庭,讨个骂名。

但如果是顾奶奶传出去的事儿……符昊再没往下想,一瞬间眼神幽黑如墨。

冯栗笑容清雅,继续敲了一敲。

“你想让陈阿姨知道你在外面这么胡作非为的事吗?刚才那会儿,还是我拦着,顾老又没大在意,才当你们是感情不和而离婚。倘若……顾老这时候回过头,刘小姐一激动,什么事儿都抖出来,你符家有多少名声够你败?”

声音轻而有力,一下下击在符昊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冯栗自然知道人心是可利用的,纵再强大的主儿,也并非是没有弱点的。而对于他而言,人心的弱点,是极容易找到的,譬如符昊的弱点。

可这会儿,符昊却根本不为所动。虽然他脸色极黑,却愣是不看离婚协议书。

符昊心里莫名有一种惧意——

他深深知道,一旦签下这名字,自己和刘伶之间,就再也没有复合的可能。

如果没有喜欢上刘伶,一切都无所谓。

可刚才……

刚才一瞬心动的感觉,让他心中的欢喜全部满满流溢而出了。

那是欢喜!

自伯薇远嫁以后,再没有女人能够让他有心动的感觉。

多少个日夜,连苏情都没法儿补平的创伤,就这么被刘伶轻而易举地填满了。

心动的那一刻……

他清楚地知道刘伶是刘伶,没有苏伯薇的任何影子!

那样的欢喜,让他欣喜若狂,无论刘伶做了什么事儿,他都能容、都能忍!

然而……

相识虽早,相爱恨晚——

他静默地抬头,坚定地看着刘伶,沉声道:“再给我次机会,我会好好待你,不要离婚,好吗?”声音也坚定。

“扑哧”一声,刘伶笑了起来,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她好笑道:“符大少爷,喝醉了啊?还好好待我呢?你开什么玩笑啊!”

刘伶乐不可支。

符昊脸色一红:“这回不是说假了,我发现,我似乎……已经爱上你了。”

告白的话,这是第一次说。

无论他有多少个女友,却从没说过“爱”这个字。

原来这个字是留给伯薇的,后来伯薇嫁人,这个字仿佛已经消失在他苍白的生命中。

第一次言爱,却遭遇了一阵爆笑。

刘伶揉着肚子,笑得腮帮子都酸了:“可我一点儿也不爱你啊。”

只是一句话啊,为什么……心中会微微一抽。

这些话,原本只是为了留下刘伶,符大公子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能力越来越强!他刚才是对刘伶有一瞬的好感,可是这绝对没有达到“爱”的地步。

不过这也是破天荒了,他也想知道自己的感觉到底是怎样的。

所以,拼尽了一切的力量想留下刘伶,也希望有一天刘伶真的能取代伯薇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可刘伶根本不为所动:“少爷,签字吧。你真婆婆妈妈的!”

符昊心中又是一紧,哑然道:“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

“有?有可能?山无棱、天地合,我再考虑考虑和你在一起吧。”刘伶玩笑似的笑道。

紧接着,她和声道:“你的苏情是人,我也是人。我和苏情在同一个公司,你宴请了公司的同事,却是以苏情男友的名义而宴请的。同事们不知道也罢了,如今知道了,他们不屑苏情,又会怎么看我呢?连自己的老公都管不住,连女人最后的尊严也不剩。符大少爷,我也请你考虑考虑我的感受。我不是superman,不能承受这么重的压力,请你……饶了我吧。你的爱,我受不起,也不敢受。我只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过下半辈子。”

声音很轻、也很静,宛如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尘埃已是落定。

符昊忽然间觉得有一种强烈的愧意,牢牢抓着他的心,一种极酸极涩的感情,似要冲破心田。他再也没有说第二句话,静默拔下钢笔套,静默地在上面签了一个名字。

不为其他,不为舆论,甚至不为任何的事情……只因为他破天荒的,居然心疼起这样的刘伶。

相识虽早,相爱已晚?

呵,错了。

哪里又有相爱呢?

她对我动心的时候,我迷恋别处的风景。

当我想起她的好,她却已决然离去……连背影,都不愿留给我。

墨迹在名字最后一撇落定的时候,墨迹在日期一栏签上数字的时候,不知为什么,符昊心中似有一个大口子,生生被撕成两半……冰火两重天,冰着心、灼着心!双重的折磨,让他忽然间领会到一种剧烈的痛意!

一边含笑看着符昊签下名字的年轻军官冯栗紧紧攥着的拳头,也悄悄松开了。他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嘴角的笑容越发灿烂明媚了。

原来……他根本不像表面上那样镇定,堂堂少校冯栗也有害怕的时候!

刚才,他好怕刘伶被符昊的那些话打动。

所幸,春光已临,岁月静好。

刘伶和符昊的名字,从此不再被紧紧连在一起。

第十章

从幸福三千里出来的时候,夜黑无星。东风猎猎,扑打在身上,寒凉透骨。

大多数人早已散去,包括孙姐、符昊、苏情。

刘伶拉了拉风衣,一步步走在大街上。今儿个一桩心事了了,她开心得又喝了好几瓶酒,却越没有困乏的意思。

方才那么热闹,一波波闹腾得几乎要掀了屋顶。

如今,她独自一人回家,走在路上,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分外长,孤独无比。

不过,一想到包里放着的离婚协议书,刘伶同志立刻觉得心里暖暖的。

她乌润的眼眸在暗夜中亮得宛如星辰,嘴角一直翘着闲适美好的笑意——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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