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圣子
拥挤的人群似已失去理智,一个个红了眼睛,疯狂地拥挤着、推搡着,甚至有些神强力壮的好不客气地将身边的人推到,然后抬脚从那人的身上踩过去
不时地,有人或痛呼或无声地倒下去,然后一声声惨叫,掩盖在群情激昂的叫喊声里,渐渐地低下去,终至无声、又无息
楚泠月听到第一声呼喊,微微一愣,在人群骚动的第一时间,就揽着怀里的人,窜上路旁的一棵高大的凤凰树,凤凰花殷红如血,点点坠落,却无法掩盖树下一幕幕惨剧的发生
月儿,在这里等我呐喊中夹杂的一声声痛呼,让楚泠月无法坐视,她将司徒溟月安置在三个树枝形成的枝桠间,嘱咐他扶稳,然后轻轻在他额头印下一个轻吻,转身,跃下树梢的同时,已经捋了一把树叶攥在手中。人未落地,手中的树叶如飞蝗似急雨,纷纷落下,树下一群正挤红了眼睛的人,似是同时被人施了定身咒一般,僵立在当场。
呐喊拥挤仍在继续,被激动冲昏了头脑的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小块地方的异变。但随着树叶花瓣雨落下的面积不断加大,渐渐地,骚动的人群安静下来
人们猛地从激情疯狂的顶端跌落下来,一时还无法消化其中巨大的心理落差,都呆呆傻傻地不知所以,好半天,她们似乎才稍稍恢复了一丝意识,却仍旧无法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被挤倒的人们,仍旧躺在地上哀号着,甚至是抽搐着,却没有人理会
楚泠月无语地摇摇头,心中对那个所谓的圣子厌恶不已。不知是哪里跑出来的邪魔外教,愚民取利,却丝毫不顾及这些狂热追随的人们的生死。
再怎么样,作为现代教育体制下生长起来的她,还是无法无视那些濒死之人的哭号挣扎,再无知,再愚昧,那些也终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且大都还是正值豆蔻青春的生命。
只是,楚泠月这里只是动了心思,还未曾动作,就听得远远地传来一缕萧声。往常,楚泠月总觉得萧这种乐器吹奏出的曲子,太过哀怨消沉,并不怎么喜欢,今日猛地听闻这一缕萧音入耳,却平生出一种清越透彻之意,那萧音竟似化成了一只柔软细腻的手,轻轻拂去各人心中的烦躁、不安、忧伤、悲戚、愤懑、妒忌等等等等负面情绪,只让躁动的心,渐渐趋于宁静平和,无忧无愁
楚泠月不自禁地被这萧音吸引,竟暂时忘却了初衷。不过片刻的怔忡,那方才呆滞的人群,不知谁为首高呼一声:花神繁盛圣子庇佑
这声呼喊唤醒了众人,人群异口同声地祈祷称颂,动作整齐划一地匍匐叩拜。楚泠月看那动作、那呼声,简直比大楚朝廷早朝时,文武百官的三叩九拜真诚的多,整齐的多。
在这轰雷般的呼喊祈祷声里,那箫声却不高不急,不慢不滞,清灵依旧、柔和依旧。
不知何时,这箫声中,又加入了一种清脆的铃声,而且是那种无数只小铃铛一起摇动发出的声音,细细碎碎的铃声响起,跪拜的人们似是接到了什么命令,齐齐地停止了祈祷称颂的声音,只是仍旧跪伏在地上,没有一个人敢稍动一分。
铃声细碎,渐行渐近。楚泠月再才看到,数十个白衣小童,如一朵朵鲜嫩的出水白莲,在五彩缤纷之中,犹如踏波而来,边舞边行。只是,他们的队形似是不断地变换着,第一个不知何故稍稍一停,后边的毫不影响,紧跟着补上空缺,继续前行。
细看,楚泠月才发现,那些每每停下的小童,竟是为踩踏中受伤的人疗伤。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灵丹妙药,那些本来几无气息的人,竟在片刻间,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只是,他们似对那些小童极其尊敬,又似极其害怕,那些被救起的人,几乎刚刚恢复了知觉,就立刻跪伏在地,不敢稍动。
楚泠月此时就站在树梢,目光随着那群小童移动。明明初见时觉得生动清灵,细看下来,楚泠月却觉得一个个不过七八岁的小童身上,带了一种隐约却深沉的诡异之感。
她看着白衣小童边舞边走,从她容身的树下缓缓而过。她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小童的容貌,一个个都非常美丽。那不是普通孩童的美丽。细弯的眉,黑亮的眼,长而弯翘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花瓣的唇,黑缎子的发,还有那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衣服
楚泠月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却总是找不出原因,似乎答案就在她眼前,却总是让她仿佛隔了无数层纱,朦朦胧胧隐隐约约,总是看不清摸不着
最后一个小童也从她的脚下舞了过去
电光火闪间,楚泠月似是突然抓住了一点儿意识她正欲张眼求证,却猛地听到左边的一所屋子里,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惨叫如鬼哭,如狼嚎,即使是在这日光正好之时,也免不了让闻着毛骨悚立,胆战心惊。
楚泠月的心也因那突如其来的惨嚎弄得心中一惊,迅速回过神来,她的目光却未跟上思想的速度,还盯在最后一个小童的身上。就在这时,那小童缓缓地转回身来
来不及多想,楚泠月心中一惊,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这个小孩的容貌,竟然开始第一个的容貌完全相同。只是,她明明记得很清楚,那个队首的小童只是停了一次,此时只怕早就赶到队伍前边去了,怎么会出现在队尾
这个念头一起,她的目光忍不住又投注到其他的小童脸上。这一看,楚泠月生生吸了口冷气--
那些小童此时也都停下脚步,慢慢地转回身来。他们的容颜,竟然全部完全一样
第八十六章圣子
第八十六章圣子2
那些小童,一个个明明长的不差,白色的小袍黑色的丫髻,也都整洁干净,没有什么不妥,但楚泠月看到他们却莫名地感到一种诡异和恶寒细一端倪,她才发现,这些小孩子的脸上,竟没有丝毫的表情,更为诡异的是,那一双双乌黑的眼睛里,竟然没有丝毫的生气,只是两点深重的黑就像,没有生命的某种物质。
而且,除了随动而响的那些铃铛,这些小童舞蹈也好,走路也罢,竟是没有丝毫的声音的。
楚泠月甚至下意识地去看那些小童的脚下--
果真,晴好的大太阳下,那些小童却没有一点点影子。
她这里百思不得其解,那些小童却如有号令般,齐齐地放下跪伏的民众,列队向那惨烈的惨呼声处走去。
那惨嚎一声比一声凄厉,一声比一声骇异,渐渐地已经无法听出是人还是兽的哀号惨嘶让人闻之动容,听之胆颤。
那些跪伏在地上的人们,却似乎闻所未闻,或者根本没有听见,因为没有一人稍有所动。
那些白衣小童鱼贯进入那所传出哀号的房子,片刻,哀号声似被按了开关一般,戛然而止。
那些小童复又走了出来,只是,这一次,她们手里多了一件东西,呃,或者还可以称为是一个人。
那个人的一身衣服已经被撕扯磋磨的破烂不堪,衣袖下摆已经成了拖把状的布条,那布条上染着点点血迹,沾着一片片一块块诡异的皮肉,结合那人身上错综的伤痕,和她血淋淋的手指,那些伤痕都是自己抓挠撕扯所致。那些粘在衣服上的血肉,自然也是由此而来。
森冷嗜骨的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侵入四肢百骸。
楚泠月疑惑不已,却也晓得这些少数民族都有她们自己的风俗,况且,据她来之前做的功课,这个越族还类似于中国南疆的某些少数民族,不但擅长使蛊,更有巫术,奇幻诡异,亦正亦邪,让人防不胜防。
记起另一个人,那个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她放下满心的疑虑,无声地移到司徒溟月身边。
见到是她,司徒溟月努力地扯出一个微笑,表示自己很好,让她不必担心。但是,这个笑容,配上那惨白的几无血色的脸,看在楚泠月眼中,却是心中一痛。说不出什么,只是伸手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稍稍用力,拥紧,通过切切实实的触感,通过渐渐同步的心跳,感受彼此的存在。也用她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对方的冰凉。用这无声的也是最简单的一个动作,来表达心中说不出来的歉疚。
她轻抚他的脊背,抚慰他因恐惧所致的颤抖。
她在他耳畔轻声呢喃:月儿,别怕,我再也不放下你一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箫声突然歇了。细碎的铃声,也不知何时消失了。
整个世界似乎完全安静下来。
须臾,人群齐声呼喊出声:恭送圣子花神庇佑
楚泠月怀里的人儿渐渐止住了颤抖,胸前衣襟处传来的微凉湿意,让她稍稍放下心来。这个人虽说十几岁就独自挑起司徒家族的重担,亲历行商之路,但他可能见惯了风寒,饱餐过露宿,却一定没有见过方才那般血淋淋的诡异恐怖景象。
他,一定是吓坏了,却仍旧强自坚持着自己的骄傲和矜持,甚至还顾及到她的感受
相对的,她这个答应他父亲好好保护照顾他的人,做的太差了,想的也太少了。
不管她习惯还是不习惯,想不想承认,她都早已经不是一个孤零零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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