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深又在安慰我魏征脸色先是一僵,然后迅速变为苦笑,魏某身为长史,自然熟读国法。按照大隋律例,你我.
大隋律例,乃盛世时定的,眼下却是乱世魏德深收起笑容,长声叹气,其实从咱们开始行军的第二天,我就想明白了。朝廷不会追究咱们的罪责,元郡守那边也有足够的办法让咱们脱罪。只是不跟流贼真刀真枪地较量上一场,魏某心里实在不甘,实在不甘啊
魏征被这话说得更是一头雾水,瞪大了眼睛,目光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如果一点责任都不用承担,岂不是鼓励官员们各扫门前雪么但隐隐的,他又觉得魏德深的话好像有道理,具体道理在哪,偏偏他又说不清楚。
此时的魏征,不过是刚刚走入仕途的新丁,怎可能了解大隋官场上的那些玄妙道理。魏德深看到他满脸迷茫,不想再逗弄他,又叹了口气,低声询问,你没发现么,储主簿自从去筹集犒军物资,就没再回来过而祸事已经发生了这么多天了,元郡守居然连封追问的信都没有
这几点的确令人生疑,但联想到最近天气状况,魏征又主动替武阳郡守元宝藏和主簿储万钧两人辩解道:雪这么大,元郡守即便有话叮嘱我等,信使也很难赶过来。至于储主簿,如果不是他将犒军物资运到和黄河南岸,王将军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出兵
呵呵魏德深笑着摇头,玄成老弟,若说谋划正事,你的确让魏某佩服。但论及官场历练,你真的差得太远了。同样是顶风冒雪,储主簿押着辎重,怎可能比我们走得还快能比我们走得快的,只可能是郡守大人的家奴。而王将军之所以主动杀过黄河,恐怕不是接受了储主簿的贿赂,而是被朝廷上某些人扎了屁股
这话什么意思魏征瞬间站直身体,皱着眉头追问。他是元宝藏一手提拔起来的,心中容不得别人对恩公的半点儿不敬。而魏德深的话里话外,分明是在暗示元宝藏勾结朝臣,一手遮天。
我还能有什么意思。元郡守此举不但救了你等,而且也救了我。魏某人感谢还来不及,怎会心怀怨怼魏德深冷笑了几声,又桀骜地将半边屁股斜坐到了帅案上。咱们的元郡守与前汲郡太守元务本乃是同族,元务本从贼,身败名裂。而咱们的元郡守却丝毫没受到波及,甚至连朝廷的怀疑都没受到,玄成,这一点,你不觉得奇怪么
汲郡太守元务本战败被杀,阖家老少都被抄没为宇文家奴仆的事情,魏征去年曾经看得清清楚楚。当时他也曾经替东主元宝藏担心,唯恐对方受到牵连。但事实证明,朝廷对叛乱处理得很公道。非但没株连到元宝藏,而且下旨褒奖了他当时恪守本分,阻挡叛贼进入武阳郡的大功。
,魏征当然也清楚,所谓与叛贼血战之功是不存在的。杨玄感的叛军忙着攻打东都,根本就没有向北发展。当时他还很高兴,觉得朝廷是为了安抚地方,所以才给每个人都记了功劳。此刻听魏德深旧事重提,终于明白了其中的三味,原来不是朝廷处事公道,而是郡守大人长袖善舞,把上上下下的关系都理顺了,所以才能从容逃过一劫。
既然牵连进叛乱的大罪都不算罪,偶尔被贼军所败,当然花些力气,也能逃脱了想到此节,魏征忍不住陪着魏德深叹气,早知道这样,我何必让储主簿去地方上筹集犒军物资呢向元郡守请一封信就是,比多少金银都好使
话不能这么说魏德深轻轻摇头,朝廷中某些权臣,向来是买卖公平,童叟无欺。元大人向他们求救,肯定要答应一大批钱财。储主簿筹集来的那些细软,刚好可以顶这个坑如果元郡守光求人帮忙,过后却不给任何好处。下一次再碰到坎儿,就没人再肯出面帮他过关了。
原来,已经如此魏征先摇了摇头,再点点头,无话可说。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自己逃过一劫,还是该为大隋朝的吏治败坏而感到愤怒。地方官员不比政绩,而是比谁向上头送得礼物多。最后这些礼物还不是都分摊到百姓头上,弄得地方愈发民不聊生长此下去,这大隋,还能算个朝廷么
玄成老弟,不是我说你,你肚子里的学问,只适合盛世。而这乱世上的事情啊,学问人品反倒没了用处魏德深又拍了拍魏征的肩膀,语重心长,我悟了半辈子,才悟出了这个道理。放眼武阳同僚,也就是你,还能值得我说句实话
他用力不大,魏征却被拍得后退了数步才重新站稳。嗨先是长声叹气,然后低声讨教道:既然如此,咱们还打黎阳做什么,及早回转便是,何苦让弟兄们在雪天里受这个罪
样子,还是要装一装的否则,郡守大人怎么跟外边使障眼法呢魏德深嘿嘿冷笑,他的意思我明白,是打一仗,无论胜败,都让朝廷里有个说头。一时失察,被流寇欺骗是过。冒雪追杀,勇于任事是功。到头来功过相抵,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天下太平魏征苦笑连声,上前几步,扯下一直铺在帅案上的舆图,信手揉成纸团,丢到了帐篷角。我知道这仗该怎么打了,不就是糊弄么明天早晨,我一定让弟兄们打起精神,好好给咱们武阳郡长一回脸面
说罢,不想再为战事费什么心思。径自拉着魏德深分头去休息。这一觉睡得无比安心,无比丧气,恨不得就此长眠不醒,也好过眼睁睁地看着江山沉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关心的,所为之呕心沥血的,一步一步地走向毁灭。
天快亮的时候,睡梦中的魏征听见了一声号角。懒得搭理,他翻了个身,继续沉睡不醒。
角声刚起,王二毛立刻将横刀从腰间抽出来,斜握在手中斜向下后伸开。袁守绪、朱老根等亲兵采取与主将同样的动作,将握刀的手在身侧展成燕尾形,同时用力磕打马镫。这是程名振手把手教出来的轻骑冲击的姿势,与战马的速度结合起来,可以方便地切开敌人的皮甲和身体。
轰,轰,轰,轰,五百多人,却有一千五百多匹战马。速度快得就像一阵狂风,夹着马蹄带起的积雪,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下卷向了前方单弱的军营。呜,呜呜,呜呜当值的郡兵小卒拼命吹响号角,却无法给自己和同伴壮胆,也无法召唤来更多的抵抗者。眼见着千军万马就要踏在了自己脑门上,他吓得惨嚎一声,扔到号角,落荒而逃。
几乎没遭受到任何有效抵抗,王二毛等人就卷到了武阳郡兵的营墙下。在雪地里仓促搭建的营墙构不成任何阻拦,将马缰绳轻轻向上一提,绿林豪杰们便连人带马一并从营墙上飞了过去。马蹄落、刀横、血溅、敌军的身体倒地。几个动作一次呵成,如事先排演了无数次般,不带半分迟滞。
刀光、血光、雪光、日光,白色的雪沫和红色的血肉交替飞溅。擅于打顺风仗的绿林豪杰们一击得手,立刻无法遏制地将自身的攻击力全部展现出来。跟在王二毛的身后,他们从营墙便迅速向里推进,砍翻挡路的敌军,撞倒沉睡中的帐篷,用马蹄在睡眼惺忪的对手身上毫不犹豫地踩将过去。一波接着一波,如风暴卷过麦田,如洪流扫过荒野。所向披靡,无物可挡。
当值的郡兵刚一交手,便作鸟兽散。他们一散,整个武阳军的大营立刻开了锅。有贼军快跑贼军杀过来了从睡梦中被惊醒的士卒们根本看不清到底杀来了多少恶匪。连靴子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在营地里乱窜。如此生疏的表现更加重了他们的伤亡程度,绿林豪杰们几乎不用主动挥刀,光凭着战马撞击和刀刃横掠,就能收割掉一条条生命。
几名仓促爬起来的低级武将发觉不妙,硬着头皮带领亲兵迎战。还没等他们组织起防线,便被自己人给冲得东倒西歪。这种情况王二毛见得太多了,毫不犹豫地边将马头拨向了抵抗者。几百名骑兵跟在他身后来了个漂亮的大迂回,硬生生画出一道弧线,轰隆隆地扑往新的方向。那几名武将自知挡不住这雷霆般的一击,赶紧推开身边的士卒,转头逃命。王二毛哪肯再给他们逃走了机会,战马冲入人群,手中横刀鞭子般向外一抽。一条二尺多长的血口子立刻出现在武将的背上。热气腾腾的血光迅速喷起来,逃命者兀自感觉不到痛,跌跌撞撞继续跑了几步,被后面的战马撞到,顷刻间踩成了肉泥。
冲散敌军抵抗的绿林豪杰们毫不停留,迅速扑向下一个即将汇聚起来的战团。郡兵们一哄而散,绿林豪杰转头,奔向新的目标。谁也挡不住他们,谁上来都难逃活命。他们是风暴,他们是闪电,他们劈碎一切,他们毁灭一切。
刀光,血光。血光,刀光,红血在白雪上飞溅,人体在马蹄下翻滚,惨叫声不绝于耳,哭喊求饶声此起彼伏。与这纷乱的景象与嘈杂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那一个个手握横刀,不声不响的凶神恶煞。他们在绚丽的阳光下,在蒸腾的粉色烟雾中,他们肆意往来,飘忽不定。每一次改变方向,都会伴着更多的惨叫响起。每一次惨叫过后,便有更浓的雾气出现,湿淋淋、粘糊糊的,刺激得人只想找个地方狂吐一场。
雄阔海在队伍第一次改变方向时,就已经坚持不住了。他手中没有横刀,也不知道如何骑马厮杀,只能凭着过人的膂力,把五尺多长的水火棍单手拎着当砍刀使。这种怪异的姿势严重加强了他在马鞍上保持平衡的难度。纵使他的骑术再高明,也不知不觉落到了队伍的后半段。而正是因为落在了冲击队伍的后半段,他才比袍泽清楚十倍地看到战争的另一面。没有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快意,也没有让敌人望风披靡的豪情,有的只是血淋淋现实那些被横刀抹中的,被战马撞翻的,还有不小心被流矢从马背上射下来的,无论是敌人还是自己人,都红彤彤地搅在一起。马蹄踏到眼前,他们无法躲闪,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承受。而他们分明还活着,还会哭喊、还会惨叫。啊啊啊,一声比一声弱,却一声比一声凄凉。
雄阔海不敢停下来,冲锋分为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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