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a省出版业走在全国前列,听说在国际上也有一定影响呢,他们都建议你再干一届。但是根据我们党的干部路线,干部要**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呢。经过省委常委会慎重研究,决定这批厅、局长退出一线的有你呢,你要有思想准备。”
这话听得谭冠浑身一抖,这事怎么事先一点不知道呢?这退居二线,是什么意思呢?他沉默着没吱声,且听听书记怎么说。
书记自己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又甩给了谭冠一根。谭冠坐在沙发上,看着宽大的办公桌后面神态安详的分管副书记保养得极好的面孔,那表情好像是要听听他的反应。他试探着问:“是从厅长的位置上退下来吗?”
书记肯定地说:“是的,你的意见呢?”
谭冠立即反应过来,今天省委书记召见原来是谈他的进退的问题,这太突然了,太没思想准备了。不过,他不能表示出有丝毫恋栈的意思。
他随即爽快地说:“省委常委会的决定,我是坚决服从,我身体不好,年龄也已过了线,该退就退。不过,为了保持新老班子的平稳交接,厅里还有许多未了事宜要在我手中处理完毕,我是不是先从厅长位置上退下来,保留党组书记职务。我退二线,让年轻的同志比如崔牛牛厅长在一线干?”
书记看他又弄拧了,于是又温和地说:“谭冠同志,你这次退是全退,我所讲的二线是指省委已决定安排你到省政协去担任科教文委员会的主任,另外高洪同志年事已高,他那个出版协会主席的职务我们会向新的出版厅党组来建议让你去担任。这样你还可以再干三至四年,到那时你再完全退下来,回去抱孙子、钓钓鱼颐养天年,你看怎么样?”
一阵揪心的悲哀袭上心头,谭冠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苦。“我就这么退出a省出版厅权力舞台吗?”他暗自问道。
然而,在领导面前是不该显示出有丝毫犹豫的。于是,他振作精神说:“既然省委已决定我退下来,我坚决服从。这个要求我在两年前就提出来了。不过,眼下我经手的一些事,想把它了一了,
再加上新上来的年轻同志工作经验还不足,政治上也需要把一把关。”他以期待的目光看着省委书记令他捉摸不定的眼神。
书记吸了一口烟,深思片刻说:“你两年前提出的要求,省委组织部已转给我。你当时提出身体不好,要求辞职,正是考虑新老交替应有一个过程,又让你干了两年。这次省委组织部经过慎重考察和广泛征求意见决定由仲月清同志接替你的厅长兼党组书记的职务。她是女同志,年纪又比较轻。你要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这又是一个令他想不到的消息,既然省委酝酿出版厅厅长人选已是很长时间的事,为什么还在两个月前派她到中央党校去学习,搞那个迷魂阵让我去钻呢?他想想这次人事变动有点太窝囊,
怎么这次班子变动,一点消息都没透露,怎么会不是崔牛牛而是仲月清呢?肯定是那几个副手,尤其是那个老副厅级地委书记许副厅长,搞的鬼。那个王副厅长表面看老实,平时不吱声不吱气的,
关键时刻就狠咬一口。两年前,这许副厅长从地委副书记任上调来,外面就风传他是来接厅长之职的。结果我谭冠略施小计,在组织部来考察时,有意布置一些处长、社长放了一些小风,说他拉帮结派,拉一帮人为自己上台造舆论,就把他的厅长宝座煽没了。原指望再干两年,崔牛牛成熟了,让他来接替的,没想到让那个不起眼的小娘儿们沾了个光。看来她这个妇女干部是有优势啊!天生的会交际,还是省人大代表,省劳动模范,省“三八”红旗手。这些看上去是虚名,关键时刻全都能派上用场。看来这仲月清当厅长已成定局,反对也不起作用,不如送一个顺水人情。不过他还是不甘心就这么给弄下了台。
谭冠熄灭了手中烟头,慢慢地说:“这仲月清工作有能力,有魄力,不过毕竟年龄还轻,耳朵根子软,政治上还不够成熟,要有人帮她一把,我愿意把她扶上马再送一程。她不是还在中央党校学习吗?等她学习结束,我一定痛痛快快地移交,连职务带办公室一起。到时书记你就成全了我,既然退休就全退,政协委员,版协主席都不干了,回去抱孙子。我还想研究研究出版战略,尤其是发行战略。最近研究颇有心得。”谭冠说得有点慷慨激昂了。
书记望着他宽厚地笑了。他不慌不忙地照自己的思路说:“仲月清同志,省委已通过组织部,让她中断学习,回来和你交接替。
年轻的同志还是要让他们多锻炼,你这个‘扶上马,送一程’的意思是好的,但是你考虑过没有,首先这扶上马的‘扶’字,便是大大的不通呢。大凡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上马不比上轿,要想驾驭烈马,是必须有骑术的,一跃而上,当骑手,何扶之有?靠扶而上马者,想必骑术低劣,一旦骏马奔腾跳跃,就不免要****在地,摔得头破血流。要前赴后继地完成一项事业,就更不能靠‘扶’了,我们不是自命为信奉历史唯物主义的马克思主义者吗?历史唯物主义认为‘时势造英雄’,古今中外没有哪一个英雄是被人硬扶起来的。
硬扶的阿斗结局如何呢?不还落了个‘乐不思蜀’的下场,再说一讲到‘扶’字就有个谁‘扶’的问题,那就有点权力私相授受,拉帮结派的味儿呢,你考虑是否有人会说你垂廉听政呢。这对你,对新领导的影响都不好呢。”这书记的话一语中的,话语说得平和倒是棉中藏针。
谭冠似乎想辩解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
书记不容他说下去,直管自己侃侃而谈:“你是想说,这小仲还太嫩,你不放心,这么大的摊子交给她后撒手不管。你要‘送上一程’是不是,那更是大大不必。谁送谁,如何送,是马上送,还是马下送?马下送,实在太辛苦,年纪这么大的人,牵着缰绳走不了几步就累了,骑在马上的又于心何忍呢?马上送,那不更滑稽,”一马骑两人,老人送新人’,马听哪个骑手的。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最后的结果就很可能‘送上一程又一程,送完千里不松绳’,那马八成得累死。”
书记轻轻松松幽默地说完上述话,端起茶杯踱到他跟前,语重心长地说:“老谭,要想得开一点,放手大胆地让新同志干。据说,
游牧民族的孩子,都是马背上长大的,虽然难免跌上几跤,但终能成为好骑手。我们当然不可能从小就指望什么人去当什么第几梯队,第几梯队,还是应该在实践中培养接替人,检验接替人。松开缰绳如何呢,不扶不送又如何?只要骏马在,就不愁没有好骑手。”
说完,书记看了看表说:“好了,十点半到了,我还要找仲月清谈话。”那是要端茶送客的意思了。谭冠悻悻地站了起来,他一手提包汇报发行集团的材料,竟重得提不起来。书记把他送出办公室,推开门,仲月清迎了进来。
她风尘仆仆的样子,一脸狐疑。她见谭厅长出来,热情地迎出来:“谭厅长,这是怎么回事,我匆匆忙忙从北京赶了回来。”
谭冠这时回过神来,他立即神态自若地说:“小仲,好事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当厅长了。祝贺你,怎么下午去交接吧?”
“老谭,你开什么玩笑?”书记笑嘻嘻地接上口说:“不是开玩笑,是真的。”说着把仲月清迎进了办公室。办公室的门在谭冠身后沉重地关上了。
谭冠一时像是苍老了许多,他下楼梯的步子都有点迈不动了。
这太突然了,简直一点准备没有,下一步怎么办?他脑中一盆浆糊,他恍恍惚惚地走下书记大楼。省委大院内阳光正好。
他的卧车轻轻地滑进了出版厅大院。他推开车门,几乎有点跨不出车门,驾驶员小祝把他搀扶了出来。这时,不知趣的郑东竟迈着八字步笑嘻嘻地向他走来。那小子八成是幸灾乐祸呢。
郑东手拿了一个文件夹递给他:“谭厅长,《书报刊市场管理条例》(草案)省长办公会议通过了,政府办公厅文件指定你在月底召开的人大常委会上,代表出版厅做制定条例的报告呢。这《条例)
(草案)的说明报告我已起草好,请你过目。”
这谭冠厅长有点发红的金鱼眼,盯着郑东那张笑嘻嘻的脸看了几秒钟,顺手把文件夹甩出老远:“什么倒头报告,你找仲月清做去。”说完掉头就走,搞得郑东愣在那儿回不过神来,这谭冠厅长从来还未发过这么大火,尤其是对他郑东。这是吃错药了。
郑东一点不知道,三月底四月初召开的人大会议正是宣布免去他厅长职务和任命仲月清为厅长的一次会议,这对于十分热衷政治的谭冠厅长来说,无异是政治上的死刑判决书。他才不会被宣判死刑之前,再以政治的形式去做一番表演,那才真正是吃错了药了。
这边刚刚迈出办公楼的王副厅长,弥勒佛似地看着郑东笑。
只听郑东愤愤地说:“这报告请厅长做是省政府文件上写的呀,又不是郑东我决定的,他发什么火。”
王副厅长息事宁人地拾起地上的文件夹说:“这文件先交给我,我去和谭厅长说,我去和谭厅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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