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有些湿润。整晚,她都没有想要哭的冲动,却在这一刻,眼睛潮了。
“孩子,”皇甫钦又叫了自端一声。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自端合适,可他明白,眼前这个孩子,对惟仁很重要;惟仁,对她来说,应该也是很重要——否则,不会是她,在那么重要的时刻,陪在惟仁身边。“谢谢你。”
她摇了摇头。
。
“我该走了。”
“不等他醒过来?”他有点儿意外,“药效应该快过了。他一会儿就会醒。”
“我会再来看他。”自端说。
皇甫钦点头。
自端看了看病房门口。然后,她跟皇甫钦道了别。
……
佟铁河开着车子,回到丰园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六点钟。前面一辆出租车,黄绿相间,开的不紧不慢,像是进来欣赏风景似的。
他没超车,慢慢的把握着方向盘,跟在那出租车后面。
他不着急。
已经看到自己家的小径入口,他刚要转弯,发现前面的出租车抢先打了向左的转向灯。
他皱眉。
出租车停在了大门口。
门前阔朗,他有足够的空间看清楚车上下来的人。
景自端。
有那么一秒钟,铁河都感觉的到自己眼皮剧烈的跳了三下。
出租车掉头,离开的时候,司机还往他这边瞅了一眼,就是那种眼神,看到好一点儿的车子,特想蹩一下。平日里会觉得好玩儿,这会儿,他没那个心情。
他的眼睛,盯着前方的她。
她还穿着昨晚出去时的衣服,只是,颈子上的围巾不见了,手套也不见了——那副手套,是自飒送给她的,她一直很喜欢戴,说戴上很舒服,像自己的皮肤一样妥帖——遗落在哪里了?
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那儿好像有两个小青蛙在蹦跶……
。
正文第七章木与石的偎依(三十)
自端下了车。
站在大门前,向里望了一眼。
她还真从来没有在这个时间,站在这个位置,看一眼她住的地方。
透过黑色的大门,晨曦中的杉树林,看上去仿佛笼罩在一层薄纱中。
就春天它吐出新绿,夏天它郁郁葱葱,秋天它金色耀目,冬天它寂寞萧肃……可嫩绿,可枯黄,四季里,有不同的韵。只是她很少特别的留意。很少。因为这树,会让她想起一个约定。她甚至不曾在树林里散过步。比较起来,她更喜欢坐在西厅里那面落地窗前,看得到苍松翠柏,让她心里,得片刻安宁。
清早的空气是这么的清新,自端深深的呼吸。
一夜未眠,可是,头脑却清醒的很。
堙她略略的回了一下头。她早看到了他的车子——此时,像一块灰色水晶一样在晨光中闪耀的车子,正朝她驶来,很慢,几乎听不到声响,幽灵一样——他也刚刚回来。
车门就在她身前打开,他并没有看她。
自端上了车。
没有用力,车门就阖上,车厢里的空气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她的鼓膜一震,耳内产生一股压力。她抬手,按了一下耳朵。就这个空挡,前面大门敞开了,佟铁河一踩油门,那股力把她猛的向后一抛。
到了屋前,佟铁河将车子刹住,解开安全带便下了车。他很快的绕到车子右侧,一下子拉开了车门。
自端抬头,看他。看样子是生气的,可也没忘了他的绅士派,来替她开车门。
佟铁河看着她脸上那最近常常出现的苍白和眼底的黑眼圈,心口一股怒气几乎抑制不住,他一手扶着车顶,“下车。”
就两个字,自端已经感受到他的怒意。
她微微低头,下了车。铁河在她身后关了车门,她径直往前走,听到他叫了一声,“景自端。”
她没停,已经走到了门口,抬手按着密码。
“景自端!”
门锁“嘀”的一声响,她拉住了门柄。铜质的门柄,冰凉冰凉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空空的,手套呢?还来不及想下面,一只大手伸过来,一下子扶在了门上,阻止了她开门的动作。
她用力,他也用力。
两个人僵直的站在那里。
“你给我解释一下。这一晚,你都干嘛去了。”他站在她身侧。她穿了高跟鞋,才齐着他下颌,在他面前,她显得单薄娇小。可是她挺直的背,和纤秀高昂的脖颈,姿态,是说不出的倔强和孤勇。
“先进门再说。”她说。
她真平静。
她越平静,他就越急躁。手上的劲儿使出去,门“啪”的一下阖上。
她抬起手来,继续输密码。
佟铁河的大手,一把按在她的手上,“你先说。”
自端抽手,抽不动。手底下的键盘也冰凉,按键硌着手心,他的手倒是热,可是按上去那么用力,像是恨不得把她的手指都揉碎了!
她扭过脸来,狠狠的瞪着他,“我干嘛要跟你说?”
她一夜未归,他就在家了?
她凌晨时分回家,他又是从哪里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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