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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就?我嘴角一抽,暗自嘲笑我妈找来的人演技不怎么着,眼角扫到我妈在瞪我,赶紧一板一眼地给予回答:“我还没开始工作,今年正读研二。”

司机点点头:“上学好啊。”

我妈顿显喜悦之色。

司机又说:“学生都是住学校的,平时出去玩的机会多吗?”

“我不住学校啊。”我看着他,一派天真懵懂之色,“我妈没对你说吗?我早就和别人同居啦。”

我妈大惊失色:“江乔诺!”

可惜,已经晚了。接下来的一路上,那名司机再没和我说一句话。

停好了车,司机借故匆匆走了,我妈自然不能饶我,她怒气冲冲地瞪着我说:“江乔诺,我就不信你不知道,他是我安排给你相亲的!”

我顿时做被雷劈状:“相亲?他不是老爸找来的司……”话未说完,我恼羞成怒,“老妈你耍我!”

我妈顿时愣住。

我皱了眉毛,很是心疼地说:“您怎么这样啊妈,您要给我安排相亲好歹先打声招呼啊,我说话向来彪悍,没有人比您更清楚的吧,您这样我找不到男朋友到底是算您的还是算我的啊?”

我一脸心疼,进了家门给今天休息在家的老爸打了声招呼,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然后脸色惨败地回房了。

门外,隐约间听见我爸在问我妈情况怎样,我妈原本积攒的怒气,自然立刻轰轰烈烈地全砸向他。

房内,我靠着房门,忍笑忍得几乎要内伤了。

笑完,我反锁了房门,第一件事,当然是给苏亦汇报情况。

我回家这一路上至少接到他五条询问我战况如何的短信,我的表现如此优异、战况如此在我控制之中,当然要向他炫耀一番才是。

拨了他的电话,却没想到,响了好久才被他接起来。

我根本没给他向我打招呼和废话的机会,开门见山地把我刚才如何ko了一位相亲人士的经历添油加醋地讲了,末了,美滋滋地朝他讨赞赏:“怎么样,表现不错吧我?以我现在的踌躇满志和斗志,不消三天,就能把所有的洪水猛兽全给打退啦!”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忽地说了一句:“你回家了?”

声音有些低,似平不想被别人听到似的。

我心想苏亦这是喝忘情水了还是刚睡醒啊,张嘴正准备骂他,脑子里一根神经突突地跳了跳,这声音……

“你不是苏亦吧?”我紧蹙眉头,心底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你是……迟轩?”

鬼使神差地,我莫名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电话那头终于冷笑一声,声音几近磨牙吮血:“相亲?很好。”

我一激灵。

他又恼又怒地吐出几个字:“你死定了。”

我眼皮直跳,哆嗦着手,一不小心……居然把电话给挂了。

果不其然,我刚失手掐了电话,手机就再次嗡嗡振动起来,盯着屏幕上那两个表明身份的名字,我知道,他是用自己的手机给我打回来了。

我又不是自虐狂,哪敢再接,像是抓着一个烫手山芋似的一把丢了手机,抱着腿就往床边缩。

手机埋在被子里,嗡嗡的振动声沉闷得像是从地底发出来的,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亮了三分钟后,屏显灯光终于暗下去了。

他把电话挂了。

我恍若劫后余生,狼狈不堪地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一点一点地瘫在了床上。

拧紧了眉头苦苦地思索起来,苏亦的电话怎么会在迟轩手里?难道,韩贝贝果真又约我们一起去玩吗?

下一秒,才意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迟轩把我怎么ko相亲对象的经历全听光了!真是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啊!

这么一个小插曲,成功地把我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心情,彻底给摧毁到了十八层地狱,下午老妈押着我出门奔赴一场必须去的相亲的时候,我简直是以一副行尸走肉的姿态晃荡出家门的。

不用说,相亲过程中,我的面瘫脸模式自然是十分有效果的,起初,对方似乎认为这是我心境淡然的表现,所以主动找话题聊,等到最后,他大概是终于察觉到了我的无趣,于是推了推自己鼻粱上那副金丝眼镜,表情漠然地说了句:“江小姐,我觉得咱们不大合适。”

一听这话,我总算恢复了几丝生机,扶桌,推椅,起身,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在对方明显讶然的视线中,朝他粲然一笑:“张先生,谢谢你的甜点。”

他顿时神色僵硬,我礼貌地点头,转身离去。

刚走到门口,一直在扮演路人甲的我妈,从另一个桌子旁狂奔而来,她压低声音朝我怒吼:“人家姓李,姓李!”

初战没有告捷,二战同样失败,我妈气得几乎要把我嚼吧嚼吧,吞到肚子里去。

仰头看了看天色,像是要下雨,我随口道:“我爸不是说,晚上有人来家吃饭吗?您赶紧回家吧。”

我妈张了张嘴,想要骂我,似乎又觉得千言万语都不足以描摹自己的怒气,最终一脸怒其不争地剜我一眼,恨恨拂袖而去。

我注视着她所乘的的士消失在街角,这才疲惫不堪地呼出了一口气。

我这是怎么了,上午不还好好的、斗志的吗?怎么迟轩一个电话,就把我的心情搅成了这个样子?

沿着街道漫无目的晃荡着,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往哪儿去。

正值十一黄金周,即使天色暗淡,街上的行人依旧一点都不见减少。

走着走着,就到了一个公交车站牌前面,我踮起脚往不远处看了看,有一家奶茶店.就乐颠颠地跑过去买了一大杯奶茶,然后小跑着回来,踏上了一辆也不知道是开往哪儿去的公交车。

车上起初人多,但像我这种闲着没事硬是要撑到终点站的人,可就不多了。慢慢地,除了司机,车上就剩我自个儿了。

车窗外早就开始下大雨,我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整座城市都被氤氲的雨丝笼罩上了一层拉扯不断的雾气,又黏又稠,就像自己剪不断理还乱的心绪。

眼看站牌逼近,车辆的速度缓缓降了下来,我在站起身的同时,随口问了司机一句:“师傅,这是哪儿啊?回去的话,到对面坐车就行了吧?”

司机点了点头:“到马路对面,还坐132就成,”然后有些诧异地问,“怎么,你不是来长途车站接人的啊?”

我一愣:“这也是长途车站?”

“就在这附近。看见那个路口没?”他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从那儿拐过去,直走二百米就到了。”

我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眼睛却像是着了魔似的,盯着那个路口,久久都无法移开视线。

如果说,整整二十二年有余的时光里,我都是不相信“心有灵犀”这句屁话的话,这一次,我真的是不得不相信了。

就在我下了车,咬着奶茶吸管,神情怔愣地盯着那个路口的时候,恰好有一抹颀长挺拔的身影,迎着雨帘,从路口的另一个方向转了过来,即便是隔着重重雨幕,依旧惹眼地冲进了我的眸子里。

迟轩。

我几乎是第一秒就认出了,那个浑身被雨淋得湿透,却依旧身形傲然宛若王子的人,就是迟轩。

那一刹,有什么酸涩而又甜蜜的东西,从我的胸腔里轰然炸裂开来,手里的奶茶杯啪的一声,跌入了地面狼藉不堪的水洼里,我拔腿就向他狂奔而去。

事后的许多年,我总是会回想起那一刻的心境,即便是隔了多年的时光,我依旧清清楚楚地记得,那一天的我,朝迟轩飞奔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几乎是空白的,唯一残存的意识,只有一句——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

多么好,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终于跑到他的面前,头发和衣服都被淋得不成样子,正琢磨着是该仰起脸朝他笑一下,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一句“你为什么来这里”的时候,肩膀上猛然一沉。

是他的一条胳膊,压了下来。

“累死了。”他的声音里有着浓郁极了的疲惫,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在我耳畔嘟囔着,“什么破车,要坐这么久。”

然后,掀起浓睫,近在咫尺地瞟我一眼,疲倦之色缓缓褪去,面容瞬间泛冷。

“没去相亲?”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半个身子的重量都由我承担着。是暖昧而又亲昵的姿势。

我张了张嘴,却有些哑口无言。

他像是本来就没准备等我回答似的,眉毛略略挑了一下,朝前张望了一眼,然后侧脸问我:“怎么回去?”

这下,我总算是有反应了:“回、回哪儿去?”

“你家啊。”他微微蹙起了眉,嘴角更是立刻抿出不悦的弧度,“我没订宾馆。”

我看他一眼,下意识地开始婉拒:“我、我和我爸妈一起住的……”如果擅自把一个陌生少年带回家的话,他们铁定会盘问我,无休无止。

迟轩却没听懂似的,盯着我的眼:“所以?”

所以,我带你找宾馆去。

我伸出一只手,去拦身后过来的出租车,谁想迟轩一只手伸了过来,拍掉我的手,蛮横地道:“我要坐公交车。”

我一脸为难:“公交车要等,你会感冒的。”

他眉峰不动,只一脸坚持地看着我。

和他对视几秒,我服了。

“好。”我抬起手,认命地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站牌在那儿,走过去吧。”抬腿要走,肩膀却被他扳住了。

我扭过脸去,有些困惑:“又怎么?”

话刚出声,身子一个趔趄,直直就扑进他的怀里去了。

我愣了愣,下一秒回神,就要站直身子。却不料,胳膊突然被他紧紧地箍住了,他抱紧我的腰,将脸埋在我的项窝里,闷闷地说了两个字:“别走。”

他的声音,又沉,又哑,我禁不住呆了一下。

他箍紧我的身子,又喃喃重复了一遍:“等一下。”

也不知是中了魔,还是怎么,他明明只说了五个字,我却瞬间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了。

那一天,他就那么抱着我,在冰凉的秋雨里站了好久。

大雨一如瓢泼,路上行人很少,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俩。

那一天,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一直一直抱着我,那样紧紧拥抱的姿势,就好像……

就好像,他生怕失去我。

雨水滑过我的脸,我闭了闭眼,手指像是自发有了意识似的,轻轻地回抱住了他的腰。

明明又冷又饿,我却觉得,这样挺好。

真的,挺好的。

chapter7我好想你

韩贝贝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和迟轩刚刚找到一个尚未客满的宾馆,办了入住。

迟轩完全没有任何顾忌,当着我的面就把电话给接了起来,倒是我,神色禁不住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往后避一避,以表明我没有偷听的癖好。

等他挂了电话,我讷讷地看向他:“你来这边……她知道吗?”

他皱了皱眉:“她不用知道。”

果然。

他来找我,自然是要瞒着正牌女友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就低落了起来:“那……我走了。很晚了,你快睡吧。”

身形刚动,胳膊就被人从身后拽住了。

我心尖一跳,立即回头。

迟轩盯着我:“你衣服湿了。”

“哦!”听他说的是这个,我莫名有些失望,就喃喃地说,“我家不远,回去再换吧。”

他不松手,一脸的坚持:“洗了澡再走。”

然后他不等我反驳,从自己行李箱里找出了两件衣服,塞给我,不由分说地把我推进去了。

被热水淋着,果然舒服了许多,我站在莲蓬头下面,有些怔忡地想,他来这里找我,算什么呢?

背着自己的女朋友,找自己的姐姐?

可他说过,我不是他姐姐。

还有,刚才那个长长的拥抱……

又算什么?

我抹了一把脸,愣愣地想,是啊,我算什么呢。

心神不定地擦干了身子,这才发现,他给我的衣服,是一件大大的衬衫,和不算薄的一件外套。

我拎起那件衬衫比了比,能盖到大腿的位置,那件外套,差不多的长短。

看了一眼旁边放着的湿透了的衣服,我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套上了衬衫,用外套裹住身子,然后走了出去。

迟轩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正倚在床上看电视。

见我出来,他看了我一眼,然后起了身:“我去洗澡,你看电视。”

我张了张嘴,要走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等他洗好了出来,我刚把头发吹干,从床上站起身:“我得回家了……”再晚的话,我妈饶不了我的。

“不急。”迟轩拿起床头的电话,背过身去,“麻烦送两份套餐上来。”

我蒙。

吃完饭再走的话,我会挨揍的。

我匆匆上前,开口阻拦他:“我、我妈等我回家吃饭呢……”

话没说完,被他扫过来一眼:“穿成这样,你怎么回家?”

我低头看了看,然后张口结舌。

一起吃了饭,我以为总算可以走了,没想到,迟轩居然看都没看我,自顾自上了一张床,抬手给我指了指另一张:“今晚睡这儿。”

我目瞪口呆,纳纳纳纳……纳尼?!

迟轩没再理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之后,就闭上眼了。

我要抓狂了。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打电话给我妈,让她给我送套衣服吗?

不行。

敢让她看到我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她要么亲手杀了迟轩,要么……亲手杀了我。

可,衣服……有外卖送货上门的吗?

想到这个,我瑟瑟地往床头挪了挪,刚摸到电话,迟轩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和我在一起,就那么不自在吗?”

我愣了一下。

下一秒,回过神来,不是自在不自在的问题啊,而是……

“我、我再不回家,我妈真会宰了我的!”

他冷笑一声,又不说话了。

我愁啊愁啊愁的,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嗡嗡振动起来,我一看,我妈!

吸气,呼气,再吸气,再呼气。我颤着嗓子说:“妈?”

“江乔诺!”

我妈完全处于暴走状态,在那边失控了般喊:“明羽在这儿等了你三个小时,三个小时了!你死哪儿去了?”

我妈声音太大,震得我耳朵,忙不迭地把手机拿得远了些。我这么一动作.抬眼就看到,迟轩那张本来就神色难看的脸更冷了,他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一激灵,想也没想地就对我妈说:“妈,我、我今晚可能回不去了——”

刚说了这句,迟轩那张冰山脸瞬间偏了偏,终于不再目光灼灼地逼视我了。

我妈在那边怒气未消地喊:“你是不用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躲着不想相亲的!”

啪的一声,扣了我的电话。

我哀号一声,栽倒在床。

两面不是人啊……

拨了总机的电话,叫了洗衣服的服务,然后我裹着被子就睡了。可是,身上穿的是迟轩的衣服,闻到的自然是他的气息;旁边那张床上躺着他,连呼吸都能够听清——这么“恶劣”的环境之下,想要睡着,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那一晚,我一直辗转反侧,迟轩却安静得很,半点动静都没有,好像早早就睡着了。直到半夜,我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床垫轻微地往下沉了沉,我隐约觉得,原本就萦绕在自己周遭的男孩子的清爽气息,莫名其妙地变得更加浓郁了些。

我无意识地动了动,手臂碰到一处暖暖的东西,嗯了一声,想也没想地就将脑袋凑了过去。头顶,隐约传来,低低的一声叹息。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迟轩已经起床了。有人敲门,我去开,送洗的衣服洗好了。我看了一眼时间,然后趁着迟轩在洗澡,火速换了衣服,战战兢兢地给我妈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我妈的声音比秋风还要寒冷:“今天中午明羽还会来的,你看着办吧!”

没什么好看着办的,我必须回去。昨晚放了一次鸽子,今天敢再放,我妈铁定得把我给办了。

迟轩洗好澡出来,我刚好整理完毕,我说:“我得回家了。”

他看我一眼,眉目深深的一眼,半晌后,他说:“好。”

他就说了这一个字。

回到家,等着我的,果然是三堂会审。

我原本就抗拒相亲,心情哪能好了,瞅见我妈身边居然还坐着一个戴了眼镜的陌生男人,眼瞅着这还没到中午呢,想来这厮该也是相亲大军中的一员,不由得迁怒于他,想也没想地直接就甩了一个白眼过去。

却没想到,那厮居然乐颠颠地笑了起来:“几年没见,诺诺越来起漂亮了啊。”

我妈坐在一旁,朝我投以冷飕飕的眼神:“江乔诺,你昨晚夜不归宿,还有理了?!”

还是我爸懂得体贴人,在一旁明是埋怨,实则帮腔并提醒地说:“诺诺啊,这是你明羽哥哥,昨晚等了你好久呢。”

杜明羽?

我猛地抬头,雷劈了似的看向姿态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的眼镜男,心底宛若台风过境似的,嗷嗷呼啸着:

不是吧?

不会吧?

天哪!

小时候那个流着鼻涕水、爱和我掐架的小胖墩,真的是男大十八变了?!我目瞪口呆地盯着杜明羽看了好一会儿,然后……

台风过去,我平静了。

天地做证,我对杜明羽的所有想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惊诧。等到那股子惊诧过去了,我自然而然地就想滚回自己的房间去,好好思考一下,该怎么处理,昨晚刚和我孤男寡女共处了一室的那个人之间的关系。

可是很显然,我妈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用一种“江乔诺你敢离开客厅半步,老娘势必把你拿下”的眼神看着我,一脸的警告和威胁神色。

在老妈面前,我从来都没学会威武不能屈的高尚做人准则。

眼看着自己甩手离开的话,后果是十分可怕的,我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坐在老妈与杜明羽对面的沙发上扮沉默。

约莫两个半小时后,对面那两位终于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我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我去做饭。”

我妈扯起我爸就走,走了两步,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和明羽聊天就是开心,你看,我都忘了时间了。”

我腹诽,那你们就好好聊啊,做什么饭啊。我妈要去做饭,杜明羽自然要拦,两个人互相推让了好一会儿之后,杜明羽回来了。

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尴尬地说:“阿姨不让我帮忙……”

她当然不让。她就想着客厅里只剩下咱们俩呢。

为了避免他和我交谈,我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他立刻关切地问:“昨晚没睡好吗?”

想到昨晚,哈欠还没打完,僵在我的嘴角了。

迟轩他……现在在干嘛?

看电视?还是从宾馆出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杜明羽又说了什么,我完全没听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的,全是迟轩的事,连我妈端菜上桌都没注意到。

见我六神无主,我妈拿筷子敲了我一下,我霍然回神,这才注意到,杜明羽正有些失落地看着我。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耷拉了脑袋。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饭桌上,我妈极力赞扬着杜明羽,什么年轻有为啊,什么前途无量啊,听得我浑身。

好不容易吃完饭,我妈笑得很有内容地推我一把:“去,陪你明羽哥哥下楼转转!”

送杜明羽出门和下楼,这件事根本不用我妈逼迫我,我都愿意做的。

眼看着我点了点头,杜明羽看向我的眼神,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柔情似水了。

我哆哆嗦嗦地躲避着他的目光,一路哈欠连天地把他送下了楼,看到临时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全黑色的宝马,我不由得笑着他:“哟,小胖现在混得不错嘛。”

他抬起手推了推金丝眼镜,这样的姿势,却依旧掩不住面部的尴尬之色。

“我现在已经不是小胖了……”

“你是的。”

我倏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的诚恳与坚定之色:“相信我,纵使我们隔着千里之遥且多年未曾见面,但是,你小胖的形象,一直都活在我的心中!”

我实在是太不会说话,他嘴角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就僵了。

我视若无睹地又打了个哈欠,这才朝他摇摇手:“快回家吧,我昨晚没睡好,得上去补个觉。”

确定我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我背对着他做了个挥手告别的姿势,哼着小曲儿就钻进楼道里了。

刚踩着楼梯走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我以为是杜明羽发过来的,正暗自恼着我妈居然如此自作主张地把我的号码告知于他,掏出手机一看,我就愣了。

发件人:迟轩。

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查看。

“你嫁不出去,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了。”

短信上这样说。

我正琢磨着,他究竟用的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语气的时候,手里抓着的手机嗡嗡振动了起来,我的手指还没来得及收回来,一不小心就按了接听。

电话里,迟轩说:“我在楼下,出来吧。”

眼看着杜明羽的黑色宝马倒出停车位,上了正路,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转角,我一步一步地挨到站在阴影里的迟轩面前。

我说:“你怎么来了?”

他一脸淡然:“待着无聊。”

我说:“哦。”

他看了一眼离去的宝马,嘴角微挑:“金龟?”

我嘴角一抽:“小时候一起长大的,今天来玩。”

他似笑非笑。

我左顾右盼,下意识想转移话题:“你今天有安——”

话没说完,就听到他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他长得没我帅”。

我一时没能跟上他的思路转换,不由得愕然。

他继续说:“也没我高。”

我蹙了蹙眉。

他再接再厉,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嫌弃:“还戴着眼镜,他近视。”

我终于忍不住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他没我好。”

他微微低了头,盯着我的眼。

那一刻,十月天,雨连绵。

漫天沁着丝丝凉意的雨滴,裹着微风,从阴沉沉的天空中洒落下来,落到我眼前那个少年的乌发上、额角边,和他漂亮澄澈的眉眼间。

他用清雅干净的嗓音,低低地对我说:“他没我好。”

“我替你想了想,你还是应该留在我身边。”

他的话,让我发了好久的呆。

身子很冷,心底却渐渐地开始发热,变暖。

我徐徐地勾起了嘴角,想要笑,脑海中突然飘过一句,那韩贝贝怎么办?

还没来得及绽开的笑容,不由得就垮了下来。

那天,和迟轩分开之后,我回家补觉。

第二天,我正睡着,迟轩给我打电话:“我遇到你妈了。”

我霍地从床上弹了起来:“哪儿碰见的?!”

“你家楼下。”

“躲起来,快!”我对着电话叫,“找棵树快点躲到后面去!”一边说着,我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下床,一时之间也顾不上会不会暴露了,扑到窗边一把推开窗子,然后就探着脑袋往楼底下看。

可不是,那个提着菜篮子神采奕奕的中年女人,可不就是我们家乔女士?!

慢!我不是让迟轩躲起来的吗,他怎么……怎么在朝我妈走过去?!

眼看着迟轩一步一步朝我妈走过去,我一颗心都几乎要提到嗓子眼里去了。

等到瞅见他一脸笑意地对着我妈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妈立刻顿住步,两人居然呈现出礼貌交谈的姿态的时侯,我更是从楼上跳下去把迟轩拍晕的心思都有了。

离得太远,我根本不可能听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也正是因为听不清,所以我才更加害怕。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楼下看,一边暗暗握拳,是谁说过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错!

完全错!

大错特错!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是有个脾性阴晴不定的小破孩儿笑吟吟地拽住你老妈,而你眼睁睁地看着,却根本猜不出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东西!

迟轩和乔女士的交谈,约莫进行了几分钟,于我而言,却像是过了好几个世纪。

眼看着我妈朝迟轩点一点头,然后转身往我们这栋楼走过来,我生不如死地哀号一声,拔腿就朝门口冲去。

我妈前脚进了家,我立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露出一脸殷勤谄媚的笑,接过她手里的菜篮子:“买菜去啦?”

“废话。”乔女士果断赏我一个白眼,一边往厨房走,一边不屑地说了句,“没人拎着菜篮子去洗澡的。”

“那是。”自小就被这样的口舌教育围绕着,我一点都不尴尬,更不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反倒很是乐颠颠地直接跟进了厨房去,“您还生我气吶?”

我妈瞥我一眼,语气不善:“我生什么气。”

她可不生气。

昨天她让我陪杜明羽转转,我直接就把人给赶走了,回到家,她瞬间就怒了。

我看了一眼我妈的脸色,想了想,然后字斟句酌地说:“妈,我知道您还是因为杜明羽的事跟我闹脾气。可您想啊,杜明羽他可是从小就跟我一起长大的人啊——不都说感情就是靠神秘感和陌生感维持的吗?您觉得,像我们这种从小就在一块儿光着屁股打架的两个人,能有什么神秘和陌生可言?”

我妈正在择菜的手顿了一下,困惑而又不悦地看着我:“是谁说的你那个理论?”

“嗯?”

“谁说婚姻的支柱,就是神秘和陌生来着?”

“尼采。”

听明白了我妈的问题,我立刻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没有人知道,我的心底,却是在咆哮般地叫嚣着——谁记得每一句有关爱情啊婚姻的所谓至理名言是谁说的!这年头,只要是个谈过恋爱的,就能冒出几句酸诗,如果每一个都记住的话,我还不得累死啊?!

听到理论奠基人的名字,我妈明显怔了一下,眼看着她像是在琢磨我这句话的可信度有多高,我立刻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不信等我爸放学回来,您问他,他是语文老师,应该也知道这个的。”

我的神色落落大方、语气坦坦荡荡,果然让我妈那原本半信半疑当中的“半信”,瞬间变成一多半了。

瞅着时机差不多了,我伸手过去装模作样地帮着择菜:“您自己去买菜来着?”

事实证明,我妈原本对我怨愤至极的心情,明显因为我的名人理论而变得稍微解冻,她从我手里夺过菜去,随意地答了句:“和隔壁你李阿姨啊。怎么,有事?”

当然有事。不过——

“不是和张阿姨一起啊?我还心想,这次回来没来得及去看她,您要是见了,直接约在咱家吃顿饭呢。”

这句话我是发自内心说的——张阿姨就是苏亦的娘亲,好歹也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人之一,如果不是这次临时被空调回来是为了一场接一场的荒谬相亲,我铁定直接就扑到她家去了。

我妈正把择好的菜拢到一起去,听到我这话怔了一下:“你张阿姨去北京了,你不知道吗?就连你苏叔叔都去外地开一个什么教育会议来着,家里哪有人在。”

我的思维还停滞在老妈的前一句话那里,见她转身要去洗菜,张嘴追问:“张阿姨去北京干嘛?不会是——”

“猜对了。”

我妈回头朝我笑,却是笑得咬牙切齿:“换你在北京不让人费心地找到了男朋友,老娘也不惜连夜飞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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