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杜若兮含糊地答应着。她端起酒杯说道:“教授我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张姨我也您你一杯,也祝您健康长寿。”
三人轻轻把杯子一碰,干了一杯。接着三人开始闲话家常。教授问了问她工作情况,杜若兮照实说了。教授对她很满意。张阿姨却担心她成天跟精神病打交道。杜若兮叫她别为自己担心,她现在已经是百炼成钢,百毒不侵。
“你还是学学老陈,找个教书的差事多好。好好的一个姑娘,成天跟那些人在一起成什么样子。老陈啊,你帮帮小杜插到你们系里,就这个学校不也不错嘛,人又熟,我们还能经常看到你。”
“应该能够办到,小杜你怎么说?”陈教授望着杜若兮问道。
“陈老师,张阿姨,这样说吧,我如果需要你们在工作上帮忙的话我一定跟你们说,成吗?”
“唉,真是个犟丫头。”张阿姨摇摇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吃完饭,张阿姨收拾完桌子就要去午休一会儿。“你再多玩一下,老陈成天说没人跟他说话。”
“好,我也想多待会儿,阿姨您休息吧。”张阿姨点点头,自己睡觉去了。
第二十五章
陈教授洗了把脸,剔了会儿牙,然后要杜若兮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杜若兮喝了口水,就开始慢慢地讲了起来。从他们怎么戏剧性地相识,然后隔了几天后接到唐青那通令人印象深刻的电话,接着他们去唐青的画室,并在画室里发现了杨展的踪迹和最后那让人伤心的事实。杜若兮说到最后仍然忍不住有些哽咽。
教授专注地听着,越到后来他就越惊讶。他看到杜若兮在哭,于是抽了两张卫生纸给她。
“这也算是一见钟情了。”他想了半天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这事可真奇特,我还从来没遇到过,想都没想过。你要知道,你爱上的可一名多重人格症患者的……”
“一个子人格!”杜若兮点点头,“一点不错。”
“嗯,你也明白这一点,但是你是否真的明白你在做什么?我得问你一句,你认为这样的爱情有未来吗?”教授翘着腿,好像挺悠闲。
“我不知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对爱情是怎么看待的,”教授微微一笑,“但我想这跟年代应该没有太大关系。甚至人类的相濡以沫、忠贞不渝的爱情你在动物身上一样能够看到。但是……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也许这句老话仍然是适合的——性格决定命运。”
杜若兮微微一颤,但她没有说话。
“唉,你有得苦头吃了。”教授摇摇头接着说道,“治疗多重人格是无比艰辛的一件事情。”教授突然打住了,他轻声问道,“你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哦,当然还有别的。我对治疗多重人格没太大把握,我只在大学和实习的时候参与看过你给病人的治疗,但我从没完整地主持过。我想,”杜若兮理了理头发,笑了起来,“到时候我可能找你讨教的。这个你可得答应我。”
“哦,这没问题,其实你不要求我自己都想请求参与呢,呵呵。这东西很不可思议,它是风光旖丽却又万分险恶的心理奇景。”杜若兮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教授马上又加了句,“当然这是从医学角度来说的,一般人还是少接触这些东西为妙。”
“但是在治疗杨展这件事上,我还没拿定主意呢。”杜若兮慢悠悠地说道。
“啊?!怎么会?”
“我心里有些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治疗杨展。如果我为他治疗……”
“哦,我明白了。如果你治疗扬展并成功的话,那你会失去唐青,这个是你不愿意的;而如果你不治疗杨展的话你又会失去一个——你的原话——亲人,并且这也会违背你的职业道德。治或是不治,你都不容易彻底放开。是这样吧?”
“是的,正是这样。”
教授在身上摸了摸,然后抽出一支烟给自己点上。客厅里非常安静,钟表在墙上滴滴答答地走着。教授没抽两口就把烟掐灭,拿起了那副塔罗牌。
“一边是不可预知的幸福,一边是亲情与良心的拷问。我可能没法给你具体的建议,就象这塔罗牌不能给出一个具体的答复一样。”他笑着说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忠告。”
杜若兮尖起耳朵注意地听着。
“在这件事情上,治与不治都不是完美的。那么,你必须要做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选择。我想你能明白遗憾和后悔之间微妙的差别。人生是不可能完美的,总会有遗憾。事后回想起来你对自己说‘唉,真遗憾啊,但又没其他的法子。’,这没关系,这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你要是说‘我当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到底是什么鬼迷了我的心窍呵’,那就糟了,你应该尽量避免事后回想起来肠子都要悔青了的事情。你试着把自己从这件事抽离出来,用更长远的眼光来看待它,这样你就可以看得更清楚些。”
杜若兮点着头,仔细想着教授说的话,突然之间就下定了决心。
“说得对,我就知道您能帮我。”杜若兮笑着说道。
“做出选择了吗?”
“是啊,您一说我就豁然开朗了。”
“哦?会有那么快?”
“是的,我决定了。”
“应该是准备为他治疗吧?”教授一边问一边摸这自己的下巴。
“对,否则这事永远会是我心里的一块疙瘩。”
“嗯,很好。”教授沉吟了一下,“他身体里有多少个人格?”
“据他说有7个。”
“不太多但也不算少了,”教授笑了一下,“完成这个治疗你可就是医院里的宝贝了。”
“不,”杜若兮摇摇头,“我不会在医院为他进行治疗,我会在我书房里,或是他的家里。”
“我明白;”教授点点头,“这牵扯到了私人感情……”
“是的,我不想让他暴露,即使是我的同事我也不想。”
“你在治疗的时候,可以向我透露你的进展吗?”教授看上去兴致勃勃的。
“可能我不会主动向你透露,教授,我真的不希望有人知道这件事情。”杜若兮说道,“但是我如果有疑问或是拿不定主意的话,我肯定会向你请教,那时候我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抱歉我提出了这个非分的要求,我的职业病。”教授有些羞涩地说。
“不,我不会怪您的,我知道您对心理治疗的热情有多大。”杜若兮笑了笑又接着问道,“但是您为什么要退休呢?我看绝不是因为专业水准或是精力不济的原因。”
“当然不是,”教授傲慢地看了她一眼,又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某种社会的……不可知的原因。”
杜若兮点点头,表示她能够明白。
他突然锐利地看了她一眼,“其实在是否要去治疗这件事上你心里头一直都有数,你不过是想让个信得过的人来推你一把而已。是不是这样?”
“这个好象……好象是这样的。”杜若兮低下了头。
“哈哈,用不着不好意思,几乎每个人都是这样的,很正常。看清楚自己并不容易,哪怕你是心理医生。”
杜若兮从教授家里告别了出来,急匆匆地走着。她每次到教授家里来都会被他看穿一些事情,这次一样也不例外。她觉得他真该去给人家算命,一定很准。明天就要上班了,杨展的治疗也就要开始了。唐青,杨展,你们给我好好待着。
第二十六章
长假归来,第二天杜若兮来到医院自然免不了一阵热情的招呼。先是到院长大人那里报个道,然后到各科室转转,跟她的好朋友嘻哈一番。她的朋友马湘埋怨她那么长时间也不联系,杜若兮也不找借口,傻乎乎地笑笑。她要离开的时候,马湘邀请她一起去吃饭,杜若兮知道她的意思是说到一家台湾饭团吃饭,因为那家店的老板不是一般的帅。
“中午?”杜若兮问道。
“对,就中午。”马湘高兴地点头。
杜若兮心情大好,哼着歌朝自己的诊室走。进门就看见桌子上有一大束鲜花,她不由地一楞。
“是我送给你的,希望你喜欢。”张勇突然无声无息地从背后溜了进来,那样子仿佛他一直就站在那儿。杜若兮吓了一跳,她带点审视地瞪着张勇。
“你喜欢吗?”张勇见杜若兮不说话,于是又问了一句。他脸色微红,热切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
“我想给你个惊喜呀,”张勇打断她说道,“有一个月没看见你了。”
你想给我惊喜还是……惊吓?
“我是想问——你怎么会有我诊室的钥匙?”杜若兮慢慢地说道。
“哦,我是从清洁工那儿讨来的。”张勇笑了起来,那笑容分明是在说看我聪明不聪明?这家医院有个规矩,放长假的话,科室里的人就得把重要东西收拾好,锁进保险柜或是拿回家。如果这个诊室里只有一个人的话,那就需要交出门钥匙,方便清洁工定时打扫。
“哦?”
“嗯。”
“哦!”
“嗯!”
两眼对小眼地站着,象是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杜若兮把花拿起来,确实闻到一股香味,不错的花。张勇还是站在那里。他双手握在一起绞来绞去,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摇摆,脸色越来越红,杜若兮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火场之中。她不得不把视线从张勇身上移开,笑着转头四处张望一下,准备找个东西把花插好。
“你在找什么?”张勇的样子仿佛你想要月亮他都能帮你摘下来。
“一个能盛水的……,杯子一类的东西。”杜若兮边找边说。
张勇就跟变戏法似的,他手上突然多了一个细长的花瓶!
“这个,你觉得合适吗?”张勇又无声无息地走到她身边。天呐,杜若兮惊讶地看着他。她不得不退后两步,好接过花瓶。她把花塞了进去。它里面居然装好了水!
“张勇。”杜若兮理好了花,站在桌子后面说道。
“请叫我tom。”张勇猛烈地点着头,他的眼睛好像一直没从杜若兮身上离开过。
“好,tom。”杜若兮觉得这样的称呼真是别扭,“我知道你对我有点好感,但是……”
“不仅仅是一点呢,挺多。你知道我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张勇的样子仿佛要开始表白了。
“别,”杜若兮举起一只手打断他,然后她又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似的叹了口气。她看着他说道:“这花我还是留着,理由是——我尊重你对我的这番美意,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我也请求你不要再让我尴尬好不好?不要在我的身上lang费时间。虽然我们在一个地方上班,做的也几乎是一样的工作,但我们是……,怎么说呢,不同世界里的人——你懂我的意思吧?”
“……嗯……”张勇冲着她眨巴着眼睛。
“那就好,我想你也会明白我的意思。响鼓不用重锤,我们也都是成年人,我也不想说得太多。”杜若兮点了点头。
“嗯。”张勇还是在眨眼。杜若兮觉得他的样子很蠢。
“那就ok,我要开始工作了。”杜若兮也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瞟了一眼。
“好的,没问题。”张勇嘴上说着,却仍然站在那儿,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去找另外的姑娘吧,张勇,哦,对不起tom。你这人不错——长相也过得去,有点小钱,对人也挺好,就凭这些你也不会缺女人。”张勇牛皮糖的态度不由得让杜若兮开始恼火起来。“我不想为了摆脱你的热情而恶言相向,但是你也不要让我有恶言相向的欲望。我相信你能够把握好我们之间作为朋友的分寸。因此……我想我不再多说什么你也一定能够明白。而且,我也确实不想多说。”
“嗯,我明白。”张勇的样子好像他确实明白了。但他还是站在那里,依然没有出去的意思。杜若兮感到很惊讶,她张了张口,然后又决定什么都不说。她瞪着他,就这么跟他耗着,看他到底想怎样。
“这花还好看吧?”他问道。
“……好看。”杜若兮楞了一下才挤出了这句。
“也还香吧?”
“很香。”她表情错愕,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我特地为你选的,我认为又好看又香的花才配得上你。”
“……”杜若兮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花瓶呢?”
“……也好看,也很香。”上帝,圣母玛利亚,佛祖……
“也是我特意配的,花插。进去之后确实挺好看。”张勇嘻嘻笑着,仿佛在向她指出一个真理,“你瞧,你就象那些花,而我就象……”
“咳咳……”杜若兮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开始是装的,后来就变成真咳了。
“你还好吗?”张勇一边说一边走近她。
她立即又站直了,把咳嗽咽回肚里。“我很好,只是被……口水呛了一下。”
张勇,哦,tom,他虽然讪讪地笑着,身体晃来晃去,但仍然保持着如火的热情。现在他得到他想要的答复了。他嗯嗯啊啊地满意地点着头,终于磨磨蹭蹭地开始往门口退。
“我有许多电影碟,你想看什么可以向我要。”他最后站在门口说道。
“好的。”
“你想吃什么好吃的尽管来问我,城里的好馆子我基本上全知道。”
“嗯。”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话你跟我说一声。”他走出去,却又转了回来。
“没问题!”
“你一定知道我在哪个诊室吧?”他又冒出个头来问道。
“知道!”杜若兮狠狠地握住一只笔,它啪的一声在她手里折断了。
张勇,tom的脑袋缩了回去。杜若兮终于听到他回诊室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仿佛有种胜利的味道。杜若兮松开了手。坐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这瓶花她心里就堵得慌,她把它移到窗台上去。然后她走回来,把那支断笔朝垃圾桶摔了进去。
第二十七章
雨已经下了好几天了,看样子一时还不会停下来,唐青这会儿正在赶往杜若兮工作的医院。秋天的雨冰冷而绵长,仿佛冬天这个怪兽开始挥舞它的触须了。唐青一向把喜欢走在雨天的大街上,尤其是秋天的雨象是把人统统赶进了一个夹缝里。你得把衣服裹紧,你得躲开小水坑,你得留神别被雨伞戳着眼睛。灰暗的天空和灰暗的街道,灰暗的灯光和灰暗的心情,唐青觉得自己又冷又虚弱。因此当他走进明亮的医院时感到高兴,那里面的味道都变得比平时可爱了。他寻着杜若兮告诉他的路径一直爬到三楼,一路上听见有人哭也有人笑:哭得很压抑,笑得很惨烈,这些声音让唐青感觉不太舒服。就象仙人掌上的刺,一蓬蓬地支楞着。虽然没扎着你,但是它们细长尖利的样子让人看了发寒。
这时候杜若兮正在治疗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她握着杜若兮的手,斜靠在一张躺椅上,正在流泪。杜若兮把她催眠到5岁的时候,并把她带入发生在当时、后来却被遗忘了的经历。在这个经历中她去车间找她的表哥,而她进了车间大门后看到的是这样一个情景:一长溜被倒吊在铁钩上的猪们正在惨叫,鲜血从它们的脖子上一股股地往外喷;车间里污水横流,臭气熏天。她的表哥正在拿着一把钢刀刺入一头猪的脖子,然后转动猪身,好让它的血流到一个钢槽里去。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请告诉我。“杜若兮看到她在哭就知道她肯定看到什么了,但她老是哭是不行的。
“是个大车间。”这姑娘小声说道。
“那请告诉我它是个什么样的车间,给我描述一下。”杜若兮问道。
“呜呜呜……,它是个……呜呜……”姑娘突然痛哭起来,她开始在躺椅上扭动身体。杜若兮感到她的手把自己握得非常紧。
“是个什么车间,告诉我。”杜若兮问道。
姑娘说不出话来,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说出来。”杜若兮再次问道,声音抬高了。
“那里面……那里面……他们拿刀子捅……”这姑娘哇哇大哭,泣不成声。
“说出来。”杜若兮站起身,紧张地看着她。她准备随时把这姑娘带离催眠状态,但她还是想等一等。
“它们在叫……在流血,热腾腾……臭烘烘。”那姑娘紧咬着嘴唇,眼泪横流,她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杜若兮的手掌里了。
“说出来!”杜若兮尖利地叫了一声。如果再这样的话她就只有结束催眠,并让她忘掉整个过程。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的手现在已经很疼了。
“……这是个屠宰场车间,那些猪在哭,呜呜呜……它们的血流得到处都是。我不想看了,不要看了,我想回家……”
“好,我们不看了,我们一起把门关上。”杜若兮松了口气。她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让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听得见我说吗?”
“嗯,可以。”这姑娘抽抽噎噎的。
“好,我告诉你,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些猪都到天上去了,它们在上面的草地上到处乱跑乱啃。有长着翅膀的天使给它们放牧,或是直接喂它们上好的饲料。在你还为它们哭的时候,它们就已经在天堂里打滚了。”
这姑娘又呜呜呜地哭了一会儿,杜若兮又象安慰小孩一样安慰她,这个时候她的心理状况和言谈举止完全是一个5岁大的小女孩儿。杜若兮说那些猪们早已忘记了在尘世中的痛苦,它们现在一群无忧无虑的快乐猪;所有死去的动物,包括那些被宰杀的和不是被宰杀的动物,都上了天,变成干净的、漂亮的、成天给天使找麻烦的一群调皮捣蛋的家伙。没费多少劲她就认可了杜若兮的说法,接着杜若兮让小这女孩儿带她爬一个想象中的楼梯。在杜若兮的暗示下,她每爬一个台阶,她就长大一岁。最后她回到了现实,睁开眼睛,破涕为笑,并记得对刚才催眠的全部过程,而它们仿佛是停留在她5岁的记忆当中。在催眠状态下,不愉快的记忆被暴露了,痛苦随之被宣泄出来并得到安慰。虽然杜若兮说的那些安慰话是彻底的谎言,但对5岁的小孩儿来说是合适的。这团纠结在心灵深处的污水已经变得清澈透明,再也不会让她见到鲜血就恶心,见到一排排铁钩就心惊肉跳,再也不会老是在梦里听到猪的嚎叫。也就是说,她被治愈了,她好了。
过了会儿她们一起走了出来,唐青礼貌地站了起来。这姑娘平静了许多,但忍不住在门口拥抱了杜若兮,唐青笑着把视线转向窗外。在这姑娘走过拐角看不见了之后,杜若兮才转头头看着唐青。她叹了口气,仿佛有点疲倦。这个时候看到唐青的笑容真的让人感觉很好。她看唐青有点狡黠的表情就问道:“你听见什么了?”
“没有,”唐青调皮地眨眨眼睛,“至少我没刻意去听。”
“这是不道德的。”杜若兮白了他一眼。
“那我下次坐远点好了。”唐青嘻嘻笑着“你身上可真冷,就跟冰箱门打开了一样。”杜若兮冲唐青说道。
“外面在下雨。”
这时候不远的另一个诊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慢慢露出半个圆圆的脑袋,就象是间谍正在小心翼翼地跟踪着某个人。这个圆脑袋上的一双圆眼睛看了下杜若兮,然后久久凝视着的唐青,最后这双眼睛再次落在了杜若兮身上。在接下来长达两秒的眨眼过程中,这个脑袋就像西下的夕阳消失在地平线一般消失在门背后,显得无限伤心。杜若兮知道那是张勇。
“看来某个人并不欢迎我来到这里呢。”唐青忍住笑说。
“你不必非要注意这些,否则你有得醋要吃了。”杜若兮说。
“我会吃醋?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蠢?”
“唐青,你应该偶尔装出吃醋的样子,这样会让你的女士感到愉快。”
两人吃了饭都来到杜若兮家里。她打开门,递给他一个鞋套。唐青瞅了一眼却没接。他把鞋脱掉,然后把袜子也塞进鞋洞,光脚站在门厅里。
“这么好的木地板,我一定要踩踩。”
“进我书房去,在右边。”杜若兮说道,“你想喝点什么?”
“茶,什么茶都可以。”唐青没有马上去书房,居然还有书房!他大咧咧地四处走了起来。房子挺大,窗户很宽,唐青尤其喜欢那个大阳台。整体装修的风格让人不太容易看出这是一个姑娘的家。而且这房子里没有任何味道,一般每个家庭都会有自己的味道。它可能比大多数单身男人的家要干净些,但也没达到让人约束的程度。在客厅里几乎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你带男人回家啦。”唐青边参观边说,他对这间房子充满了嫉妒。
“嘁,谁还在乎这个?进来。”杜若兮泡好了茶,带他走进书房。书房里有个排满了书的书架和一个桌子,电脑就放在桌子上。另外还有一个很舒服的大沙发。她有很多次在这里而不是在卧室睡觉。她认为在这样的环境里更容易让人打开心扉。
她把茶放在一个很小的茶几上,等两个人都坐舒服了她就开口说道:“唐青,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来吗?”
“不知道,总之是一定跟我有关系。”
“是的,有非常大的关系。你和杨展的那种情景,我想跟你谈谈。”
“嗯,我估计也是这件事。说吧。”
“我要你告诉我你们的故事,所有人的故事。”
唐青把双手枕在脑后,审视地打量着杜若兮。
“这个我要问问大家,这事我一个人做主不太好。”
没等杜若兮回答他就闭上了眼睛,跟心里的其他人讨论了很久。在此过程中,杜若兮始终看得见不同身份之间的转换。有时候他们发出声音,有时候却默默无语,杜若兮估计那是他们在心里讨论。她不无欣喜地听见和看见杨展冲着她笑笑并同意告诉她所有的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唐青才告知杜若兮他们已经达成一致意见。
“这个故事由我来讲述,因为我知道所有事情。但是当他们认为我没讲清楚的时候可以随时打断我插进来。”
“你知道所有事情?!这太好了。我要这个过程录下来,”杜若兮指了指架在电脑旁边的dv机和一个麦克风,“你不反对吧?”
在多重人格症患者的众多子人格中,总会有一个知道所有人的所有事情,这是一个古怪而有趣的现象。
“可以,但是这个录音在没经过我们的同意之前不能够让任何其他人听到。”
“当然,我还没那么缺德。”杜若兮白了他一眼。
在接下来几天时间里,两个人就一直在这个故事里打转。他们喝掉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并不时地停下来调整自己的心情。当这个故事讲完时,杜若兮站起来走到窗户面前,午夜时分的院子非常寂静。浓稠的黑夜向她迎面扑来,仿佛要将她席卷而去。她点了一根烟,把烟雾吐向黑暗当中,她希望自己能坐在一艘时光列车里倒回去改变这一切。她的老师曾说过多重人格象一道“风光旖丽却又险恶万分的心理奇景”,但却没有提过它同时也是令人无比痛心的产物。虽然在造就自己的多重人格这件事情上聪明得让人难以置信,但是其创造他们的动力却极其简单——让自己活下去,在承受了巨大的创伤之后,让自己继续活下去。
第二十八章
杨展的亲生父亲在他两岁的时候遭遇车祸,翌在医院里。一年后杨展的母亲重新嫁人,对方名字叫张天。对于杨展来说,继父是个让人不敬却畏的人物。他在家里就象根木头,从来不主动与杨展交流,在他眼里,杨展是个可有可无的小屁孩。在家里,扬展做的任何事情都不会让他的脑袋从报纸背后抬起来。如果在大街上杨展想吃冰淇淋,张天还是会给他买一个,但要是杨展不主动说话的话,他就象是一堵墙似的沉默。而当杨展跟他搭讪时,他也经常只是抬起眼睛神情古怪地看他一眼,并不搭话。杨展至今都不知道他在哪种情况下会说话,哪种情况下闭口不语,他的眼神冷漠得象一堆被雨水浇灭了的柴禾堆。
在一个夏日的晚上,张天起床小便,正好碰上杨展小便后从厕所里出来。他眼睛半闭着,穿着小拖鞋懵懵懂懂地从张天身边走过,嘴里哼哼唧唧地一溜烟就钻进自己的被窝。在客厅里夜灯的暗光下,他皮肤泛着ru白色的微光,显得非常清新可爱。张天斜着眼睛看着他,腹下突然感到一阵燥热。他小便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却辗转反侧了很久没有睡着。他身边的女人紧张地倾听着,直到张天终于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才松了口气。两年来的虐待已经让她不敢随便问问题,张天的拳头又准又狠。只能说,再婚的家庭往往是艰难的,但在想象中总是比寡妇的家庭要好。是的,在想象中而已。但是她不知道,此时一个魔鬼般的念头已经牢牢地钉入这个男人的心房。
“我当时感觉出来了,虽然我眼睛并没完全睁开。他朝厕所走了两步突然停住转过头来看我,那一时刻我就感觉特别不对劲。”杨展这样叙述当年的情景,然后他一溜烟钻进被窝,一个小孩子都把它当作最安全的地方。
但是一个星期后,他就是在那个最安全的地方被继父强。暴,在此之前他还受到张天的殴打。张天为了不在他身上留下太醒目的伤痕,他用的是一小截粗麻绳,并且没打杨展的脸。浸过水的麻绳抽在杨展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张天的面孔也随之生动地痉挛。这样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小,但它仍然带给张天一个暴力强奸犯的感觉。被堵着嘴的杨展哭都哭不出来,但是过会儿他便觉得被麻绳抽打简直是天堂了。
在半天没了动静之后,杨展回过头去看他的继父,而他看到的是他继父那令人惊恐的充血的阳。具。当时杨展有个古怪的念头:“以后我的也会长得那么大吗?”他害怕地转过头去,不知道继父要干什么。剧烈的疼痛随即袭来,疼得他呼吸都停止了,冷汗立刻布满了全身。在接下来的二十分钟的伤害,即使是对一个成年人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而对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令他在地狱里走了一遭。最后继父穿好衣服,为杨展松开绑住双手的绳子,然后命令他躺下来睡觉。杨展神情恍惚,梦游般地钻进被窝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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