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夙满面血色,瞳孔阴云密布,风起云涌,“松开!”
他强行驻足,阴沉森冷的命令。
几名将士互相对视几眼,犹豫片刻,几人则纷纷朝司徒夙跪了下来,那最初言话之人悲怆无奈的继续道:“望殿下以大局为重。国都如今的确保不住了,殿下若执意留在此地,定要落得大周皇帝手里的。望殿下三思,也望殿下听听大公主临终之言,好生的活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殿下只要躲过此劫,不愁日后翻身,但若殿下今日丧命在此,我们大盛之国,便再无人可救。”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也磕头而呼,“望殿下三思。”
司徒夙满身僵硬,双腿颤得厉害,两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的扣入肉里,却似不知。
漫天的一场厮杀,刀光剑影,血色弥漫,一直,持续了整整一日才全数消停。
此番之战,大盛惨白,大盛兵卫损失五万,其余一万有余,抬手投降。
大周精卫长驱直入,潇洒英猛的走街过巷,却无人在城中烧杀掠夺,而是所有精卫皆训练有素,整齐而前,若非周遭道上未有百姓夹道而迎,若非城门口与道路上不时堆着几堆尸首,旁人定要以为此番大批兵卫长驱直入,不过是哪位战功赫赫的将军班师回朝罢了。
大盛全然变天,待得大周新帝入驻大盛皇宫后,几道明黄皇榜顿时张贴在了国都的大街小巷,宣称改大盛国号为周。
大盛,彻底变了天,也彻底成为了大周的肥沃疆土。
纵是城中的尸首全数被清理干净,街道层层而洗,但国都中的百姓仍是不敢出门,直至家中囤积的吃食全数用光,才迫不得已稍稍冒险出门,却不料,大盛各处的商铺,大多已井然有序的营业,路上行人虽少,但也并非毫无人烟。
空气,依旧新鲜,四处,依旧闲散缓慢。
一切,似都如旧。
若非那些大街小巷张贴的皇榜告示着大盛已成周国,要不然,城中百姓定会以为看走了眼,甚至经历了一场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换国之争。
仅仅一两日之间,大盛国都再度恢复了平静。而那偌大的大盛皇宫,后宫三千莺莺燕燕,年华得当,一道道消息彻底在三宫六院炸开了锅。
有人说,大周新帝颜墨白,容颜倾世,风华儒雅,似若落了凡尘的谪仙,望之一眼便会落了心。
这消息一出,众人皆默,心思飘远各异。
酷寒严冬,不久后,便该入得除夕了。
大盛皇宫内,梅树萦绕,空气里浮荡着层层沁人的冷香。那偌大的御花园中,有亭台一座,颜墨白满身雪白,正斜靠在石桌旁,修长的指尖微微翻动书卷,正懒散随意的百~万\小!说。
他依旧是满身素白的长袍,墨发随意披散,整个人轻轻淡淡,却又是醇然风华。
庭外的宫奴,纷纷不时朝颜墨白抬头观望,紧张羞涩的红着脸。
商女不知亡国恨。她们并非王储,不懂国之争端,她们只知,这大周帝王入得大盛后,未屠杀国都中的任何百姓,更还从不曾严词厉色的对待过她们,他一直都是微微笑着的,懒散自若得犹如不染俗尘的神祗,如此之人,纵是更替了大盛国权,但她们对他则恨不起来,敌对不起来。
只因这样的人物,风华绝代,气质高雅,稍稍对你一笑,便可让你浑身发暖,满身充实,如此,又如何说服得了自己来敌对他。
周遭气氛,闲适无波,徒留冷风浮荡,将亭台周遭的纱幔肆意卷起飞舞,洋洋洒洒。
则是不久,满身黑袍的伏鬼自远处速步过来,瞬时,周遭闲适的气氛顿时被伏鬼那满身的煞气与厚重的脚步声打散。
宫奴们眉头微微一皱,下意识循声望去,待得目光在伏鬼面色扫了一眼后,众人皆心口一颤,吓得急忙垂头,模样越发的恭顺。
颜墨白似也稍稍受扰,漆黑深邃的目光朝书卷里抬起,从容无波的望向了伏鬼。
待得伏鬼走近,他缓缓将目光挪开,漫不经心的问:“如何?”
短促的二字,并未夹杂任何情绪,似如清风冷月,淡得不能再淡。
伏鬼驻足在颜墨白面前,眉头微皱,刀疤缕缕的面上煞气阴冷,“属下已差人将京都城翻遍,都不曾寻到大盛太子。”
是吗?
颜墨白眼角微挑,神色幽远,未言话。
伏鬼犹豫片刻,继续道:“皇上,可是那人早已逃出了皇宫,属下可要差人去宫外方圆百里搜寻一番?”
颜墨白修长的指尖微微一动,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平缓无波的道:“城内外戒备森严,司徒夙若要逃走,无疑插翅难飞。你无需着急,仅差人在城中继续搜寻便是,且顺便差人盯好城中各处医馆,那人前些日子在楚京所受的伤还未痊愈,如今又强用内力拼杀,身子骨早已灯枯耗竭,若不及时拿药而医,也不过是死路一条。”
伏鬼微微一怔,片刻便悟然过来,恭道:“属下知晓了。”
颜墨白懒散点头,抬眸顺着亭外的天空扫了一眼,只见头顶天色沉沉,黑云重重,似是又要下雨。
“大旭近些日子,可也冷了几许?”
他突然开口。
伏鬼神色微动,缓道:“该是冷了些了。”
“天冷,对心疾倒是并无益处。悟净的药,练得如何了?”
“前两日听人汇报,悟净仍还在研制药丸,说是心疾难攻,自也是费时费事,急不得。”伏鬼稍稍放缓了嗓音,低声回话。
说着,目光在颜墨白身上扫视两眼,犹豫片刻,低声道:“皇上若是挂记长公主身子,此际可去大旭看看。慕容公子昨夜不是传了信么,说大英几十年都不曾打过仗,此际正大肆练兵,许是短些日子不敢出兵来犯,而皇上也可正好趁此空档,去大旭看看长公主。”
颜墨白眼角微挑,目光朝伏鬼落来,径直凝了半晌,才从容平缓的道:“万事万物,有始终得有终,不待大英灭去,大旭那寸之地,朕此生,皆不会踏入。”
说着,目光朝亭外那片赤红的梅花一扫,“差人割上几株梅,让苍鹰送去大旭。”
尾音一落,缓缓起身,朝亭外行去。
伏鬼顿时有些愕然,“皇上,大旭皇宫也有大片梅林,皇上又何须……”
“大旭的梅花,未有大盛的香。”
这话入耳,伏鬼神色微颤,心生无奈,也不再言话。
自打那夜下了倾盆大雨,后面几日的大旭,一直都是雨水延绵。
那偌大的大旭皇宫,路道随时都是湿漉漉的,纵是每日都有宫奴冒雨清扫,但却不久之后,路道上再度覆了不少枝叶与落花。
凤瑶本打算听从许儒亦与国师意见将柳襄先行收监控制,不料这几日幼帝身子竟格外的薄弱,时常都得靠饮柳襄的血来维持精神。
柳襄本也细瘦,身子骨看似也非太过硬朗,这几日因着幼帝饮血,手腕上处处都是刀口,看着也极是狰狞。再加之这厮近些日子并未犯错,是以将柳襄收监之事,也一拖再拖。
大盛换主之事,这几日也是在大旭上下传得沸沸扬扬。
这消息入耳,凤瑶面色变化不大,除了心底略有浮荡,对此事也无半点的看法。
颜墨白那厮行事本就是雷厉风行,手段高明,是以大盛能败在他手里,倒也未有太大诧异,只不过,那厮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对大盛直捣黄龙的攻下,无疑,无论是本事还是计策,想必这天下之中都鲜少人及得上他。
只是,就不知那人才辈出的大英,镇不镇得住颜墨白了。
正待思量,偌大的御书房外,突然有宫奴低声禀报,“长公主,有人奉摄政王之令送了东西来。”
凤瑶眼角微挑,宣人入内。然而此番送礼之人,却并非平乐坊坊主,而是一名御林军,且此番送来的东西,也非寻常的信笺簪钗,而是,一只玉玺,一束赤色的梅花。
那玉玺乃汉白玉而为,玉玺上的雕龙栩栩如生,待将玉玺拎起查看,才见这玉玺乃大盛皇帝的玉玺。
“长公主,锦盒内还有封信。”
凤瑶面色微变,目光深深凝在玉玺上,兀自沉默。则是半晌后,面前御林军再度恭敬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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