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美,至少对于此时的杨凌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极乐的嘶吼,伴着一声似泣似诉的低吟,风收雨住,盈盈莲心,闪露珠亦漱。
漏断更深,喘息未平,红烛摇曳下是微微起伏紧密相贴的两具人体。
过了好久好久,崔莺儿酥麻到指尖的躯体才似恢复了力气,那炽热的呼吸犹自喷洒在她的香肩上,崔莺儿奋力将杨凌汗腻腻的身体推开,酒力药力令他酣畅淋漓后,竟已力乏而眠。
崔莺儿两行清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她轻轻啜泣着扯过自已的衣衫,匆匆穿起,身上多加一件衣衫,她的心里才感到安全些。
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就算她曾力搏虎豹,就算她现在气力尽复,又怎敢直面这个刚刚与她有过合体之缘的男人?
秀发散乱、俏脸潮红,衣衫遮住了雪白挺拔的酥胸,藉着绸被的遮掩,抹胸束裤、穿戴停当,骤跃下地,竟然险险一个踉跄,以她的体力和成熟,竟也禁受不住杨凌如此的伐挞,再强悍的女人,在床上终究是个弱者。
崔莺儿先是惊慌地看了眼那位翠云姑娘,她斜倚在墙边椅上,犹自昏迷不醒,崔莺儿这才心头稍安,悄悄地试了试身上力道,已经恢复了三分,三分气力足以杀杨凌十个来回。她羞恼地抽出短剑,飒然指向杨凌后心。
那光滑年轻的肌背,仍然一动不动地俯卧着,但是杨凌却含糊地呻吟了一声,喃喃唤道:“翠……翠云姑娘,你好美……,我……我为你……赎身……”,语声未歇,人又沉沉睡去。
崔莺儿一呆:他把自己当成了那个妓女了么?
剑尖摇晃了一下,崔莺儿这才想到方才看他狂乱的眼神、胀红的脸庞、酒气中隐带的甜腻。分明是中了极厉害的CY,那虎狼CY和寻常壮阳药不同。里边通常都掺加有迷乱神智的成份。难道他方才神智恍惚,一直把自已当成了另一个女人?
一想到这里,崔莺儿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起来,纵然他当时把自己当成别人,清晨醒来,又怎么会不记得今晚自已来过?清白受辱,怎么能不杀了他?
可是……那一声声“快走”犹在耳边回荡,他痛苦忍耐的眼神。焦急催促的语气,分明他也是个受害者,自己被人凌辱,可是施为者却坦然无辜,这真是情何以堪?
崔莺儿略一思忖,已猜出了大概:青楼中对付不是很驯服的清倌人。大多在开苞之夜下些软骨药物,杨凌中地CY,八成是老鸨讨好京中大员,为了让他尽兴寻欢放的提性之药。只是这药药性强烈,直如虎狼,下了这么多,还真是没见过官儿,弄晕了头了。
崔莺儿欲哭无泪,打倭寇、抗鞑子、互市通商、改善农作,所有让百姓们能安居乐业地希望中,都有这个男人地身影,杀?一剑刺进他的身体?千般滋味涌上心头,这一剑如何刺得下去?
明晃晃的剑尖如同风中的落叶哆嗦着摇来摇去。崔莺儿几乎把樱唇咬得流血,这一剑收也不是,刺也不是,立在那儿,竟是痴若雕像……
霍五叔胸口结结实实中了两掌,虽感觉掌力不重,但稍一动力,却心口巨痛,一股甜腥喷出口来,霍五叔大惊,他轻身功夫远在张寅之上,立即倒纵而出。
张寅顺手一拗,雪落,屈指一弹,一截枯枝闪电般射出,霍五叔翩若惊鸿般闪落墙下,那本就贴着墙头射出的枯枝立即透肩而没,一声闷哼,他却停也不敢停,猫腰提力,疾奔入夜色当中。
张寅袖手一笑,这人练的是外门功夫,没有武当那种调息保命的绝学,而且结结实实中了两掌,还要如此亡命飞奔,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他了。
他提腿一扫,激起一片积雪将霍五叔吐血处掩上,蹙眉想了想始终想不出这个刺客和楼中那许多文官武将哪个有仇,可惜自已今日有大计要行,决不能让人搅了局,否则倒可乐观其事。
张寅暗暗苦笑一声:弥勒教天天想着对付朝廷,可是前几日在拒虏门不得不全力与伯颜一战,今日又得替朝廷官员对付刺客,自已这个教主做的不称职,太原指挥使做地倒蛮成功的。
一想到这里,他忽想起杨凌之事,这刺客该不会那么巧和他有关系吧?可莫要搅了他的好事,张寅连忙抬步向大厅走去。
一进大厅,还有三十多个大人呼兄道弟的正在推杯换盏,一见他来,方才解手那位将军大乐,张寅正想悄不吱声地从侧道拐进去,冷不防那将军跌跌撞撞地抢过来,一把抓住他大笑道:“张指挥哪里逃?”
这一嗓子倒把张寅吓了一跳,连忙满脸堆笑道:“啊,为兄不胜酒力,这个……”。
那将军硬着舌头大笑道:“少跟老子扯淡,娘们儿嘛,什么时候不能玩?咱哥们难得同桌饮酒,今夜是不醉无归,邓……邓指挥,快来搀过你家大人,先罚……罚啊……罚他娘的三杯!”
邓学英也喝得东倒西歪,听了笑嘻嘻跑过来一把扯住张寅,在一大帮将领们起哄声中把他扯向酒席。张寅无奈,只得打起精神和他们猜拳划酒,偷空儿唤过扮作中军的心腹大法师,大法师听了他嘱咐不动声色地转出厅去,他自已也不便现身,另召了一个人去见红姑。
红姑听了那人询问,抿嘴儿笑道:“请回复大法师放心。本天师方才偷偷儿地上楼去探听过,里边云雨正浓着呢。本天师是过来人。那动静儿做不了假,呵呵呵。”
张寅听了人回报,知道此事已成,明日一早柳绯舞跪地哭诉实情,说出自已官家小姐的身份,再加上为父奉身的孝诚,以杨凌怜花惜玉的性情,再加上他对受查众官员地同情心。在此情形下不把柳绯舞纳为妾室才怪。
张寅心事全然放下,也不再有所顾忌,开始放怀与众将痛饮,联络起兄弟感情来。
烛花“啪”地一响,声音细微之极,可是崔莺儿却摹地一震。她的气力已经快要完全恢复了,只有……只有大腿根还是酸软不已,不过那原因就不足为外人道了。怔立了这么久,她的大腿都已轻轻地发颤了。
崔莺儿剑指杨凌。却仰首望天怔怔出神,那双黑白分明地剪水瞳子配着清雅绝世的脸庞,有种惊人之美。瞳眸里尽是迷离失措,傍徨地神情惹人怜惜。
她幽幽一声叹息,缓缓闭上了双眼,眼角两颗晶莹地泪珠,眩然欲滴。
泪终落下,崔莺儿轻轻地吸了吸鼻子,忽然“察”地一声还剑入鞘:罢了,杀了他就能还我清白么?我对不起丈夫。便自尽了事,以杨凌的为人,断不会四处张扬,他会替我遮掩的”。
她寿了一眼杨凌,见他还光溜溜的趴在床上,脸上不禁一阵躁热,便以剑鞘一挑,将那锦被替他掩上,却不知道自已是不想见他这副丑样子,还是怕他受冻。
杨虎还在邢庄等候自己地消息,如果事情没有成功,自己又死在这里,以他的性子,一定会不顾后果找上门来的,我就为他再做最后一件事吧。
崔莺儿咬唇想了想,她不识字,又实在不敢唤醒杨凌,继续和他谈什么‘君子协议’,踌躇半晌她忽地扯下半截帐帷,咬破指尖在上边画了一副图案,轻轻摊在桌上,然后才闪身走了出去。
房门一掩,她的心骤然急跳,魂儿飘飘荡荡不知飞到了哪里去。一刹那地失神,与她来说,好似一瞬千年。
攸尔听到侧楼梯传来嗵嗵嗵有人上楼的声音,她才恍若自梦中醒来,急急闪身掠向另一侧。
房门关上,杨凌的肩膀就攸地一震,“涮”地一下,肩背额头冷汗涔涔。
方才一场鏊战肉搏,大汗透出,不但酒意醒了,颠狂兴尽,药力也已缓去,只是那药有迷神作用,头脑还有些晕眩。
可他的意识一回复,立即便记起了一切,眼前一片狼藉,上下躯体叠覆,而这个刚刚纵情交欢的女人却是他碰不得、不该碰、不能碰的人,这要他如何面对?
如果这女人没有丈夫,他大不了坦承过错,娶她过门,可是如今能怎么办?
杨凌惶惶然不知所措,自己大汗淋漓,身下妙体横陈,两人正做着最亲密无缝地接触,一旦清醒过来,赤裎相见,呼吸相闻,难道打个招呼说“你好”?
杨凌无奈何,只得装作睡去,先避开这尴尬再寻主意。
红娘子在床边啜泣举剑,他微眯着眼晴,透过里边床角漆得透亮的床柱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便含含糊糊似发梦呓,装作错把她当成了翠云姑娘。
这法子虽然蠢,不过昔年郑少鹏遍观武侠群书,记得浪子古龙书中江小鱼见了慕容九的棵体,便瞪着眼说瞎话,楞说房中没有人。据说哪怕那女人明知是假话,羞臊窘迫的心情也可以在驼鸟心态中为之减轻,如今只有试上一试了。
如果红娘子仍然执意要杀他,虽说心中愧疚,他是决不肯就此送死地。他还记得红娘子在床上手足无力,也曾哭叫哀求说彼此都中了药物的话来,想来她若动手,趁她无力急扯被子扭打一番。自己未必就制不住一个失去力道的女人。
他自不知当时红娘子已恢复了三分力气,如果决意杀他。仍是难逃一死。
好在崔莺儿失魂落魄。忽而望天忽而看地,忽而咬牙切齿,忽而暗自垂泪一番后竟放手离去,杨凌又是意外又觉松了口气,他实在没有心理准备现在面对这个女人。
又趴了稍顷,确定没有了声息,他才扭过头向外望去。
一回头,亮晶晶好一双眸子。四目相对,相对愕然。
红娘子本想和杨凌谈妥条件就走,所以斩柳绯舞那一掌并不重,两人在床上还在颠鸾倒凤、抵死缠锦的时候,这位小姑娘就醒了。
她愕然瞧见自已安然无恙地坐在椅上,床上却不知是哪位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正在替她承受那今人脸红耳赤的疯狂攻击,顿时傻了眼。
柳绯舞怔怔地不知所措,看也不敢看,逃又不敢逃。只得闭上眼睛装睡,耳听那恼人的声响,情窦已开地柳家小姐也不禁芳心乱跳,脸蛋胀红。只是她神情虽然异样,可是那时夸张些,就算她起身斟杯茶,好整以暇地喝完再坐回去装睡,恐怕也未必有人晓得。
红娘子下了床,着衣提剑指着杨凌的脊背天人交战、挣扎不已时,听不到动静地柳绯舞悄然睁开眼睛看到了这一切。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却巴不得这位姑娘一剑结果了杨凌,心里正暗暗给她鼓着劲儿,殊未料她竟收剑逃了出去。
一头雾水地柳绯舞听她关了门,猛睁开眼睛,却不料正和‘睡着的’杨凌打个照面,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半天,柳绯舞嘴唇象出水的鱼儿般翕合了几下,眼一闭、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杨凌腾地起身下地,‘昏’过去的柳绯舞身子一哆嗦,张眼一瞧,一处羞物正在眼前晃荡,骇得她赶忙的又闭上眼继续‘昏迷’。
杨凌也不理她,将自己衣物一一穿好,走到桌前抓起自已酒杯嗅了嗅,又拿过红娘子喝过的茶杯一闻,可他杯中并无药物,红娘子杯中的乃是弥勒教秘制药物,成分昂贵,并非寻常只能下在酒中遮掩气味的‘蒙汗药’可比,他哪里嗅得出怪异。
杨凌这才提了把椅子走到柳绯舞面前重重地一墩,‘昏迷’地娇躯瑟缩了一下,杨凌在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了,压低嗓门道:“翠云姑娘?”
醒还是不醒?柳绯舞正在为这个问题苦恼,大腿上忽然挨了一巴掌,惊得她‘哎呀’一声,蓦地张大了眼睛,眼前的男人眸中一片萧杀,探询地看了她半晌才缓缓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啊?”柳绯舞傻傻地张大了眼睛,慌不择言地道“我……我是一个妓女!”
杨凌唇边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听起来很不错的答案,那么……你接近我的目的是?”
“啊?”柳绯舞又象出水地鱼儿一般开始嚼起了空气,张合着嘴唇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杨凌脸色一冷,淡淡地道:“本官今晚是中了奇怪的药物,是么?你可知对朝廷命官用药蛊惑,哪怕不是害人的毒药,也是杀头之罪?姑娘,你要清楚,我若要杀你,不过是一句话的事,现在城中正在大搜弥勒邪教地人,编排个罪名给你,就是你满门老小,都得点天灯!”
柳绯舞出溜一下,从椅子上跪到了地上,开始编瞎话儿。事已至此,她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借口了,既然有人替她解了失身之险,一时也挣不起舍命杀官的勇气,只得哭天抹泪开始扮孝女……
“营啸”起时,王守仁的大军正连夜行军,赶回大同。
五路大军,稳扎稳打地追击伯颜、火筛残部,在失去斗志、军心焕散的鞑靼军队面前,士辛个人的强悍根本发生不了作用,五路大军各有斩获,直追出数百里,王守仁觉得战线已经开始拉开,不利后援和补给的接应。于是果断命令五路大军回返。
夜战和夜间行军一样危险,军队是凭旗帜和乐器指挥的。在夜间难以有效传达指令。尤其在漆黑一片的战场上。士兵们很难得到确切的消息,容易惊慌失措,夜战地不确定性风险太大,训练不佳的军队即使在没有发生夜间战斗地情况下,有时都会溃散,所以再高明的将领,也不敢轻易在夜间行军。
王守仁是因为即将接近大同,士气喜悦高昂。再加上当夜月光皎洁,而且他地军队这段时间与火筛纠缠不休,野外作战比较丰富,士卒不致轻易慌乱,这才同意连夜返回。
不料赶至这处军营时,正听到凄厉如鬼地嚎叫和大混战发出的兵器碰撞声。王守仁初闻禀报,还以为伯颜派小股部队驻后骚扰,偷袭各处军营,于是立即命大军将整座营寨包围。缓缓收拢包围圈。
可是一直不见有人射箭阻击,大军围至营盘以栅栏、木刺、壕沟形成的寨墙前时,月光下才见里边奔跑嚎叫亡命搏杀的全是大明军人,营啸并非经常发生的事情,但是军中老兵或多或少听说过这种神奇的事情,据说这种情形是死神发怒或者惊了太岁,营啸时军中士辛如颠似狂根本没有理智。
士兵们见营寨内的士兵根本毫无理智,不闪不避,以无比悍勇的姿态你砍我一刀,我刺你一枪。都在那里以命换命,不禁个个心生寒意,手足无措,竟然不敢再进。
王守仁久读兵书,知道这种情形历史上曾发生多闪,主要是由于军营中营规森严,高声叫喊者杀!纵马驰骋者杀,连没事造造谣编编瞎话逗闷子都有砍头地危险。
当兵的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另一方面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一旦偶尔有人在夜间受惊大叫,极易引起全军的恐慌。
营中士兵经过连番大战,一直还未得到休整,本来就情绪暴躁不安,马都司上任后又鞭笞肃军,晚饭也不许士兵们吃,很多人因此情绪不稳,结果一个士兵因噩梦尖叫,引起全营惊啸。
最初动手者十有八九是还保持着清醒的士兵,趁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而已,但一见了血,丧失理智疯狂尖叫的士兵便有样学样,这种状态下根本没法唤醒他们。
王守仁不敢令军队冲入阻止,那样做很可能把生力军也拉进疯狂地漩涡,引起更大的骚乱,他立即下令全军戒备,开始纵火焚烧四周的栅栏围墙,火光冲宵而起,明亮使许多士兵清醒过来。
王守仁又调集军中神射手,游走于营寨之外,但见寨中疯狂杀人不知停歇的士兵,立即毫不留情飞箭射杀,冷酷无情地箭矢夺走了一条条人命,随着最疯狂士兵的逐渐减少,士兵们渐渐恢复了平静,浑身染满鲜血地站在营中,傻傻地发楞。
王守仁见四周火光将熄,营中也已平静下来,这才命大军入营,将士兵们缴械分离看押,凡有反抗者立即斩杀,这种铁血手段,总算平息了‘营啸’,可是火光中尸横遍野,死去的不下两千人,受伤者不计其数,简直比鞑靼大军袭营造成的伤害还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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