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她离婚,还不如当初不嫁的好,或者他们为什么没能早些相遇呢,中间错过了这么多的时光、辜负了这么久的情意,而今要在一起了,为什么不是未嫁之时呢?
就这样苦恼着,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外面越发乱了,蒋妈、小姚、小玉回来说的多的也是外面越来越惶惶的形势,佳音尽量左耳进右耳出,不做多想,免得一不留神又牵动了某根愁肠,自己的敏感脆弱又怎么不知,心里好不容易垒起来的城墙要坚固好,绝不能坍塌。这让蒋妈她们甚至包括吕公馆里其他人,在这战乱纷争、惶惑不安的年月里对佳音的这份镇定自若多了几分纳罕,尤其现今靖璘一去许久不回,她的泰然与安定倒是别人少有的,真个一个古训下的贤良淑德、仪态万方的规矩女子。
佳音不喜欢别人这样或阴或阳地表溢美之词,所以趁早回来继续写自己的那部小说,现在没地方继续发表了,也许久没动笔了,搁置了许久,思索了许久,文思渐渐转到了“少女怀春,吉士诱之”,这仿佛才是寒门女子与富豪公子之间爱情的最佳诠释。贫贱夫妻百事哀,而贫富之间的爱情呢,恐怕要比哀更艰涩得多了。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怀春,吉士诱之。林有朴樕,野有死鹿;白茅纯束,有女如玉。舒而脱脱兮,无感我帨兮,无使尨也吠。
吉士有让少女倾心的外在条件,爱慕虚荣的怀春少女自然心向往之,他们的爱情本就不纯粹,哪怕彼此会有忠贞之心,遇不到对的人,终难成那连枝共冢的完美姻缘。
这样写虽然痛苦,但她得以全身心都沉浸在小说中,勿动勿念,勿再贪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要的是在某个空间心念已死,纵是外界动乱不堪,也不再挂念好了。许久杳无音讯,他早已忘了,她又何必抱着执念执着呢?
今天出了太阳,难得的日光辉映里的大好晴天,收拾起笔墨,就出来到院子来。蒋妈着意给披了件赖皮大衣,风毛扫在脸上苏苏麻麻的逗得她嘴角牵起少有的舒意笑容。冬天的院子绿得有些萌醉,又有些纯净自然,不似屋里的水仙,那份巧夺天资的妍丽是暖室的刻意雕琢使然。风些微一吹,依旧冷得瑟瑟,迎风却是一阵的自然清香,揉进心肺脾里别是一般沁凉舒爽。
待走到门口时忽然听外面喊道:“吕公馆,有信!”
不知谁会在这时来信,佳音倒吃了一惊。大钟忙跑来打开门来接收了,随即递给佳音,收信人是她,却没有署名,却让她忽然想到以前韩子沫常给她来无名信,还配有一颗丸药,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或许是他?想着不禁笑了,走进卧房来才慢慢拆开来,看时整张信纸却只有一句:佳音还好吗?
佳音怔住了,信里没有署名,只有这一句问话,佳音还好吗?那字迹那样熟悉,她永远忘不了的他端正大气的正楷,带着一份西洋式的洒脱。佳音还好吗?他问她还好吗?他问她还好吗。她的心怎么跳得这样快,一时间激动难耐,眼泪簌簌落落地下来了,咬着嘴唇不知要哭还是要笑,清寒的冬日,她的心里滴雨似的哒哒乱响,久不停歇。
“我回来了。”忽然“吱呀”一声门开了,他走了进来,罩着一件风衣,一顶礼帽,卓然独立,翩翩而来。佳音只张着嘴,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的脚步落在地毯上安稳无声,却声声踏进她的心里,而她只怔怔地看着他走近,不知作何声响。
靖璘走进她坐下来,端详了她好一会,慢慢说道:“你哭了?”
“嗯。”佳音只这一声,眼泪又滑落一颗,晶润饱满,闪在脸上。她依旧望着他,眼睛因为泪意朦胧,而更晶莹透彻清辉闪烁,那怔住的样子仿佛他是从天而降,带给她诧异与惊喜,而她一直没有回味过来,来不及思索就怔住了。
脱了礼帽的靖璘稍显疲倦,但看她泪眼朦胧呆呆怔住的样子,立时却有了些安慰内心也轻松了许多。脸上带出柔和的笑容来是佳音多久不见的柔情,引出了她一肚子的委屈与纠缠,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想看到地老天荒似的。她的样子让靖璘也看住了,第一次直视她的泪水,没有难受与挣扎,多的却是一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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