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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子期……”方文国悲痛地哭喊着，并跪倒在地上朝着家的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只觉得世事无常，人的生命在大自然面前真是太过脆弱与无力。

在收殓了方大一家的尸体，帮他们办理了后事后，方文国一个人颓然地回到了津安，他一面庆幸自己的一家人离开了方家村保住了命，一面又唏嘘整个方家村所遭受的悲惨命运。但再怎么悲伤，日子还是要过的，方文国渐渐地，在照顾方玉梅与工作的忙碌中，将所有的悲叹都放到了身后，只有每年清明才会回去祭拜一次方大一家。

至于方小莫，当方小莫知道方子期一家人都不在的时候，他都已经几乎忘掉方子期这个人了，一方面因为李凌峰刻意将他与方子期隔开，另一方面，当他知道当年陪伴他幼时时光的哥哥不在的时候，他也已经十几岁了，记忆早已经模糊得都快只剩下一个小小的影子，所以也不能怪他几乎忘记方子期的事情。这并非冷漠，只是离开得太久，真的忘记了罢了。

现在的方小莫已经十六岁，整个人已经愈发往李凌峰记忆里的方小莫靠近了，只是这一辈子的方小莫与上一世相比，还是有非常多的改变，现在的方小莫没有了上一世的沉默、怯懦、自闭，很少会害羞，也不会再露出那种懵懵懂懂的眼神，他整个人生得越发气质优雅、精致漂亮，再加上他性格外向，走到哪儿都十分令人瞩目，而他也早已习惯所有人的注目。

所以，偶尔看到对他笑得优雅淡然的方小莫，李凌峰也会困惑，困惑这个方小莫是否还是那个他爱到骨子里的方小莫。

“凌峰哥哥，十五号有我的首场演出，这是门票，你一定要来哟！”方小莫抬手抱住李凌峰的脖子，一边把他芭蕾舞表演的门票放到李凌峰的口袋里，一边带着几分撒娇地亲了亲李凌峰的侧脸，依赖之情溢于言表。

“当然，莫莫宝贝的演出，我再忙也会去捧场。”李凌峰回抱住怀里的方小莫，也不愿意再去想那些让他困惑的问题，毕竟他想要的不就是这样对他依赖、对他撒娇的方小莫么？

方小莫的首场演出有李家二少爷的全力赞助支持，自然受到了不小的关注，再加上上流社会圈子都明白这方小莫是李家二少爷的心肝宝贝儿，更是都不敢不来捧场，所以十五号晚上，方小莫的首场演出就引来了各界的所有瞩目。

然而，当李凌峰静静地坐在VIP包房里观看着方小莫跳舞，他看着方小莫依旧优雅的身姿，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总有一种违和感，仿佛那在台上跳舞的不再是那个让他心动得心都在痛的方小莫，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舞蹈演员，在跳着千篇一律的芭蕾舞，再也无法让他震撼与惊艳。

心里说不出地，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涌了上来，李凌峰也不知道他在失落什么，只是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盘踞在心头，环绕不去，让他心生烦躁。

整整十几年了，李凌峰用这十几年的时间，打造了一个最完美的只属于他的方小莫，但是现在。在这样一个即将成功的时候，他却无端端地觉得寂寞了。

明明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明明得到了方小莫的陪伴，明明眼前的方小莫变得更加耀眼夺目，明明……无数个明明在心底支撑着自己的信念，李凌峰却还是无法否认，无法否认他在怀念上一世那个方小莫，无法否认他在怀疑眼前的这个方小莫是否是真实的方小莫。

十几年了，关于上一世的记忆按道理来说应该早已模糊，但当李凌峰越与这一世的方小莫亲近，他对于上一世那个方小莫的记忆却愈加清晰，仿佛他无时无刻不在拿那个方小莫与这个方小莫做比较，然后他总是会失落地发现，他改变了一切，也改变了方小莫。

小蝴蝶的翅膀微微一扇，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也改变了所有人的性格与结局。方子期死了，方小莫变了，方文国一家看似幸福了，却失去了那些最纯真最质朴的美好，变得跟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浑浑噩噩生活着的人一样，为了房子、为了车子、为了下一代在奔波，失去了自我。而李凌峰自己，虽然事业上变得比上一世更成功一百倍，为人处事上，也堪称社会精英、全民楷模，但他的心却仿佛更加孤独了。

不再风流，只爱着一个人，只对一个人好。明明这是在遇到方小莫之后一直都在追寻的生活，此时李凌峰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方小莫，心中却再难有上一辈子那种他第一次见到方小莫时，那种震撼与悸动。

原来，方小莫真的只有一个，而那个让他爱极、眷恋之极的方小莫，依旧都只是那个记忆深处的方小莫，至于眼前这个他用十几年时间培养出来的完美方小莫，也只是一个更好的替身罢了。

除了叹息，还是叹息。李凌峰觉得自己是疯魔了，明明想要的幸福触手可及，台上那个方小莫也已经是他囊中之物，但他的心却再也无法剧烈地跳动，他的爱情也再也无法那般火热，只因他开始怀疑眼前的方小莫不是他爱着的那个唯一。

黄粱一梦，醒来已是人生百年。

当李凌峰看着眼前的一切在分崩离析，台上那个方小莫在破碎成一片片碎片，他就知道，那些所谓重生的十几年，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最华美、最瑰丽的梦，而当他开始怀疑方小莫的真实，也就到了梦醒的时刻，到了回归现实的时刻。

“二叔！二叔！二叔！”只听耳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原来是李贤哲在守着李凌峰，然后李凌峰仿佛遥遥听到李贤哲在高喊，“医生，医生！我二叔手指动了，他是不是要醒了？医生，快来看看！”

原来真的是一场长长的梦啊……呵……不过梦醒了也好，至少在现实世界里，才能看到那个真实的方小莫。

李凌峰挣扎着、挣扎着缓缓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医院那刺目的白色，入鼻的是医院那刺鼻的味道，然后他慢慢回想，这才想起他是在去一个慈善项目开幕式的路上出了车祸。

竟然没有死啊……不过，活着，其实也挺好，而能活在有你的真实世界里，更好。因为一场梦让我知道，即使我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得到一个所谓的方小莫，那依旧不是我爱的你。所以，就这样吧，让我安静地活在有你的真实里，安安静静地看着你。虽然你对我残酷如昔，我却甘之如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