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给这个地址写信,会议后这个公寓会交给房东,我们也会回国。”谭庆项交代。
“你们回中国后,住在哪里?”培德灰蓝色的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泪水。
“说不准。”谭庆项说。
培德低着头,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懂的德语,说了很久的话。
沈奚从音调、语气里,猜想这是最后的剖白。
谭庆项毕竟是傅侗文的同龄人,经历得多,他始终带着笑,使培德不至太窘迫。最后,他给了小女孩一个真诚的拥抱,低声,用德语说了几句话。
培德眨眨眼,泪水顺着脸颊,落到衣领内。
“再见,沈小姐。也替我和三爷说再见。”培德轻声对沈奚道别,掉头,上了汽车。
汽车消失在街道转弯处。
谭庆项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
“她说了什么?”沈奚小声问。
“我不告诉你的话,你会如何?”他笑。
“会辗转难眠?”沈奚和他说笑,“像在红磨坊看了一场歌舞,却唯独落幕前离场了,不知结局的滋味,不太好。”
“她说……同样是叫培德,同样是跨国恋情,同样是爱上了中国男人,为什么她得不到好结果。她说,陆总长和夫人的爱情是‘命运的暗示’,可我却要忽略。”
女孩子在爱情上,都是相通的。
都喜欢抓住一点蛛丝马迹,说服自己,暗示自己好的结果。
“那你呢?”
“我?你问我说了什么?”
“嗯。”
“我说,”谭庆项笑着说,“小姑娘,我不爱你。”
和她想的几乎一致。
沈奚和谭庆项交代了下午的结果。
见陈蔺观的事,傅侗文不知道,谭庆项知道。从五月以来,他和沈奚一直在商量这件事,是留在法国,还是去英国。
怕被傅侗文听到,他们在厨房里,轻声交谈。
人年纪大了,爱回忆,谭庆项说着说着,就提到了那年在游轮上的事情:“那时也是山东,侗文还说,他实在不行了,绑了炸|药在身上,和日本人同归于尽去。”
沈奚在外头还能端着架子,面对谭庆项,架子全散了,心乱如麻。
半晌,也只是轻声说:“我一想到,我们在横滨坐立不安,唯恐误了去美国的时间,唯恐让威尔逊怀疑我们合作的诚心……就觉得……”太可笑。
这些话,她不能和傅侗文聊,只好在这里随便说说。
“最后美国选了日本,可笑啊我们。”谭庆项接了话。
突然,楼上有戏曲声传来,他们对视一眼。
他午睡醒了。
“我上去了,”她说,“你尽快联系你的那位教授,会议一闭幕,我们立刻启程。”
“已经谈妥了。”谭庆项微笑着,安抚她。
可两人都知道,错过了陈蔺观这里,是错过了什么……
她拿了那包爆米花,寻声,来到书房。
傅侗文仍披着同样的一件灰白长褂,深陷在黑如墨的天鹅绒沙发里,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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