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宁觉辰一下点了两份番茄炒鸡蛋,五两东北大米吃得干干净净一粒不留,仇晖更无语了,以貌取人要不得。
“你到底……?”仇晖打断他,怔愣了好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得想想。”宁觉辰苦笑,心中又酸又涩,他从来没想过要告诉别人,但是冲动之下说出口的瞬间竟然也会奢想能够被人理解被人信任,他自己都觉得万分荒唐。
一个礼拜后,宁觉辰接到陈玉红的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吃年夜饭。宁觉辰这才意识到新的一年快要来了。他这几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战战兢兢,那种莫名其妙的“空白”片段好像越来越多、越来越长。
一开始只是几秒钟:明明在刷牙,回过神的时候牙刷和杯子全掉在洗脸池里;明明在喝水,回过神的时候杯子在脚边摔得粉碎,地板上全是水。后来这种空白变得更长,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明明刚在水壶里灌了冷水,回过神的时候水已经烧开了,盖子噗噗跳着往外面溢水;明明刚进电梯按下一层,回过神的时候电梯已经到了,边上有个幼稚园小女孩抓着他衣角仰着小脑袋问:哥哥你到底上去还是下去呀?
一开始是一天一次,现在多的时候会有三五次,就像喝醉断片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这些“空白”里发生了什么。——这种感觉说得直接一点就是……这具本来就不属于他的身体忽然真的不受控制了。宁觉辰的恐惧丝毫不亚于第一次在这个身体里醒来的那天,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张到极致,不断蚕食着他的精神和意志。
他已经没办法静下心来做任何事情,整日整日地坐着,整日整日地盯着时钟,好像就枯等着那些空白时刻的到来,有的时候他甚至开始分不清只是自己在发怔还是又“失控”了。
最长的一次有十分钟,宁觉辰想或许这个过程会越来越长,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上午、一天,到最后他就要把这幅身体交出去,到时候自己又会去哪里呢?
大年夜宁觉辰很晚才出发去那边家里,外面大雨如注,陈玉红开门把他让进来,踮起脚用毛巾给他擦头发:“怎么也不撑把伞啊?大冬天的感冒了怎么办?”宁觉辰吸了吸鼻子,陈玉红对陆觉岚的温柔让他生出一种鸠占鹊巢的羞愧,他不太自在地躲开,低低叫了一声:“妈。”
宁觉辰好多年没回家过年,准确地说应该是好多年没和人一起过年,这种热闹又温馨的场景实在很陌生。他像一枚格格不入的钉子,始终嵌不进去,傻傻地独自支棱在画面外面。陈玉红还是像以前一样做了一桌子菜,大多是陆觉岚喜欢吃的。
陆成雄表情严肃地问他为什么和徐霆雅分手,为什么丢了工作也不说。陈玉红递过去一个责备的眼神,抓着宁觉辰的手关切地问他现在住哪里。宁觉辰如实说了:“住曳……许曳那边。”陈玉红眉毛一蹙,脸色立即变了:“你怎么又和他扯到一起了!”
宁觉辰眼神闪了闪:“我们是朋友。”陈玉红好像有些难以启齿:“什么朋友!他和你弟弟都是那种……”“那种人?哪种人?”宁觉辰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的咸味才缓缓说出下一句,“妈,你多久没去医院看过……他了?你就,那么恨他?”
陆成雄厉声喝住他:“怎么和你妈说话呢!赶紧给你妈道歉!”“算了,不说这个,大过年的。”陈玉红眼睛很红,演技拙劣地岔开话题,“春晚要开始了,看电视吧。”
宁觉辰低下头,手一直在簌簌发抖几乎握不住筷子。虽然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但还是会难受还是会疼。原来他是不能说的秘密,是一个会影响过年气氛、必须要跳过的讨厌话题。
吃过饭陈玉红问他不留下来守夜吗,宁觉辰摇了摇头。刚走到小区门口又开始淅淅沥沥下小雨,一眨眼就大得吓人,宁觉辰想一定是刚刚又断片了,还好已经出了家门。有电话打进来,陈玉红问他在哪里要不要给他送伞,宁觉辰骗她说自己已经打上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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