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芙蓉平时的好,林淑秋悲从中来,真是心生不舍之意。
芙蓉也伏在她肩头,虽然悲切却强笑着来安慰林淑秋。林淑秋更加觉得她的难得,芙蓉收拾东西要走,她让沈暮言下来送人。
这是最后一次送她了,沈暮言不好拒绝,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一路沉默着无话,几辆车拉着芙蓉的东西朝傅家走去,沈暮言的车在最开头。芙蓉擦着眼泪带着笑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是我对不起你。”沈暮言看着她含泪坚强的样子,不由说,“芙蓉,你是个好女孩,会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
芙蓉点点头,将眼泪收回去,红着眼眶说:“我能……我能再吻你一下吗?”
沈暮言微微抬了抬胳膊,这是他潜意识拒绝别人请求时候的动作,芙蓉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心内更痛。冲过去扑进他怀里,一口咬上了沈暮言的唇。
沈暮言侧身闪开,她的吻就全部落在了他的脸颊上,他推开芙蓉,“芙蓉,别这样。”
芙蓉凄婉地笑了笑,将他放在一旁的衣服抱入怀里:“给我一个念想!”
沈暮言无奈,又觉得实在对不起她,只好任由她去。看着她远去,心头如释重负,又升起很多的愧疚来。他认识芙蓉二十几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温温柔柔的存在,和傅开一样,完全不问世事的样子,这一次,他是真的伤害到他们了。可是如果不爱,又怎么能够给得起她整个世界?放手让其他男人有机会给她整个世界,及早收手,彼此才能有属于各自的幸福。
王家的家宴,王朝元又安排了人来请,苏剪瞳本来以为沈天白不会去家宴现场,没有想到他却答应了。对于沈家的感情太深,他一直都无法将自己融入到王家,而王家和沈家现在在对立面,融入王家,意味着彻底和沈家决裂。他这几日的琴音里总是透着一些凄凉悲沧的味道,缓缓回荡在屋子里,让人眼眶湿润。
苏剪瞳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提起长裙的裙摆,敲了敲门,“爸爸,去家宴的时间快到了。”
沈天白优雅收了琴弓,最后一个音在房间里缓缓回荡缭绕。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我们走吧。”
又微微笑着打量苏剪瞳,见她一身得体的长裙,虽然保守在她身上却别有一番靓丽俏皮的味道,忍不住赞道:“我的女儿今晚真漂亮。不是,爸爸说错了,是一直都很漂亮。”
“那是因为我的爸爸一直都很帅气,我继承了他的好基因。”苏剪瞳被他夸得不好意思,脸上飞上了红晕。
说是家宴,王朝元却请了很多人,这是苏剪瞳之前没有想到过的事情。她以为家宴就是家里的人简简单单一起吃个饭,没有料到,现场的大厅宽敞无比,人来人往,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她一时花了眼,见来的人当中甚至还有生意场上的各种人,不由更是想:这真的是家宴吗?
她绕场一周,马上就发现了方家、齐家、沈家、傅家、叶家、南荣家都有人到场,心内更增惊讶。不由看了看沈天白,沈天白似乎早有预料,脸色平和,端起一杯红酒,马上有熟识的人迎了上来,和他亲热寒暄。
苏剪瞳端着红酒,忽然一个侍应生走了过来,轻声说:“小姐,王老先生在楼上等你。”
苏剪瞳应声,跟着他上楼,推开门,果然见王朝元正面对她站着,身着一身得体的西服,一头雪白的头发,让他气质昂然。苏剪瞳敲门进去,笑道:“太爷爷,我也正有事想找你。”
这也是苏剪瞳答应来家宴的目的。现在看到外面人非常多,知道是要趁这个机会跟他说才好。
王朝元笑道:“我先说!这里有两条我们王家祖传的手镯,一条我给思思,另外一条,正好留给你。待会儿在家宴上,太爷爷喝一杯你亲手倒的茶,将这手镯给你,你就是正式的王家人了。”
“我没有想到王家的家宴,竟然有这么多人。这到底是家宴呢,还是国宴呢?”
“傻丫头,我们难得回来,当然要遍请亲朋好友,亲朋好友都在场,你说这算家宴还是国宴?”
苏剪瞳笑着转移话题,“是。那我可不可以说我来找你的目的了?”
“说吧。你要天上的月亮,太爷爷绝不给你星星。”
“是这样的,我听说……”苏剪瞳想了想,构思了一下措辞,“我听说最近王家一直在市场上争夺沈家的市场份额,沈家一让再让。”
王朝元生气地打断她,“别沈家王家的,王家就是咱们自己家!”
“是,咱们自己家。太爷爷,往日爷爷离世的事情,很多过往曲折现在也说不清了,沈家也一再忍让,何况他们对爸爸也没有做什么,一直在竭力抚养他长大,爸爸现在这么优秀,跟沈老先生也脱离不了关系的……”
“那是咱们王家人自己基因好,跟别的人无关。”
苏剪瞳依然继续说:“我能不能请求你,忘记过往的事情,不要再针对沈家,这样的话,爸爸和我也能早点回到家里来……太爷爷,我知道这个要求有点过分,但是往事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就让它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吧。沈家的人对爸爸一直都不错,奶奶受伤病重,也是沈家一力在照顾,我眼睛受伤,甚至有幸用了奶奶的角膜……太爷爷,你老这么大年纪,人生阅历比我们丰富得多,也会比我们更懂宽容和谅解的含义。”
王朝元恼道:“真是女生外向!你不用再说了,我知道安然是沈家老三的儿子,但是一切自有因果循环,沈家欠我们的,早就该还回来了。我这几十年受的思念儿子的苦,不是一句说湮灭就能湮灭的!”
“太爷爷,你难道为了那些莫须有的历史,连我和爸爸都不要吗?”
“你们若是想回来,我自然欢迎,你们若是不想回来,我又岂会受你的要挟?”
苏剪瞳急着辩解:“我不是要挟你,也不敢要挟你,只是请求你为后辈儿孙的幸福考虑!”
“谁又来考虑我的感受?我失去王孟后,心中的痛苦又有谁能明白?谁能理解我的丧子之痛?我这些年一路走过来,片刻不曾歇息,要是王孟在,我何苦还继续经管着这么大个家庭?我是黄土埋了半截脖子的人了——不,都埋到头顶上了,可是我还不能死,我还要跟阎王做斗争!要是王孟在,我会连死都死得不安宁吗?”
“太爷爷……”苏剪瞳见他苍老的脸上有湿湿的痕迹,眼眶发红,也忍不住伤感。年纪不分大小,爱着儿女的一颗心始终都不会变,苏剪瞳现在有了安然,能深刻体会这种思念和悲痛。
王朝元很坚决:“你不要再说什么了,出去走走吧。”
苏剪瞳只好转身出来,出门的时候,见沈天白也进来了,心里知道沈天白找王朝元,所为的不过也是这样的事情,不好说什么,只对他点了点头说:“爸爸,我先出去了。”
沈天白微微颌首,走了进去。
苏剪瞳走下楼梯,心神有点不安宁,端着红酒杯,放在口边却半滴都没有喝下去。
“瞳瞳!”忽然,她听到熟悉的一声,回头方想正站在她身后,微笑着叫她。
苏剪瞳有点惊喜,“我刚才看到齐家和方家的人了,没有想到你也在。”
“不光我在,我妈妈和外公也回来了。”
“是吗?我完全不知情哎,怎么没跟我说一声?我怎么也得要来见见伯母和外公的。”说完有点后悔失言,现在她不仅没和方想住在一起,更是很少联系,他的家人回来她不知道当然不足为奇。只是四年间,齐浩天和齐淑惠也一直对她很好,她对他们的感觉就像亲人的一样,能见到他们就很好了。
不过现在她已经不合方想在一起了,见了面不知道会徒增多少伤感。她的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正要低头,齐浩天和齐淑惠已经站在了她面前,齐浩天个子不高,气度却非常沉稳,两人走到她身边,亲切地叫了一声:“瞳瞳!”
苏剪瞳一下子觉得非常对不起他们,嗫嚅着打招呼。
齐淑惠抓着她的手:“怎么回来反而瘦了,这边吃的不是比德国多好多吗?什么时候伯母给你煲点汤好好补补!”
“谢谢伯母。”
“客气什么,只要你不嫌弃,随时来家里。这次我们回来,估计得呆一段时间才会回德国了。有空你也陪我们逛逛,几年不回来,变化真大,差一点就找不到路了。”
齐淑惠一直亲切的和苏剪瞳拉着家常,只字片语都没有提她和方想解除婚约的事情。这件事情,当时苏剪瞳是亲自打电话给她解释了的,她也很大气的表示了宽容和理解。再次见到,她以极大的包容面对苏剪瞳,倒让苏剪瞳更难安了。
这一家都是好人,好人一定会有福报的。苏剪瞳看着他们默默地说。
正在这个时候,她见沈天白下楼来了,齐浩天和齐淑惠过去跟沈天白打招呼。沈天白略回应了一下,心思显然不在这个上面,匆匆地又离开了,一会儿,沈霍和沈天白进了一个房间。
苏剪瞳想跟去,又觉得不礼貌,想了想沈霍和沈天白都是心思坦荡的人,又这么多年情同父子,应该不会有事的,自己的担心是多余,回转身来,一头撞上一堵肉墙,她抚着额头看沈暮言,“呀,你也来了?”
“太爷爷发了帖子,怎么敢不来?”沈暮言扬着酒杯,跟她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到了这里,我是客你是主了。”
“我也没回王家,算什么主人啊?”
“你想回吗?”
苏剪瞳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有感情的地方才有家吧,要是没有感情,一个姓和一个血脉似乎什么都不值。要是有感情,处处都是家。”
她在脑子里想了想王朝元,对这个太爷爷的感情很复杂,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准确定义。王家,始终在心内是有点面目模糊的。
沈暮言笑了:“听你的口气,倒洒脱。要是是个男人,不知道处处留多少情。”
苏剪瞳失笑地看着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我要真是个男人,倒想尝尝这样的滋味!”
沈暮言伸手捏住了她的腰,她巧笑倩兮,忽然间抬头看,见远处芙蓉和傅开站在一起,方想和齐浩天、齐淑惠站在一起,他们都若无其事,不过谁又知道那些后面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感情呢?苏剪瞳不由将沈暮言的手拿开了,不管如何,自己的快乐不应该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至少不该这样明目张胆的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沈暮言收回手,指尖上还残留着她的天然体香和细腻的触感。他看着她垫着脚尖走在他身前,游鱼一样的钻入自助餐区,笑容不由渐渐加深。
他抬眼望了一眼沈天白和沈霍进去的房间,眉间又有一丝忧虑闪过。
沈天白和沈霍进了同一个房间,沈霍背着手,清明的眼眸里很是坦然,沈天白见着他这幅永远处变不惊的样子——不,曾经沈怀瑜出事的时候,他眼里出现过慌乱,他对沈天白和沈怀瑜的感情,没有人能否认——沈天白问道:“不知道沈老先生找我来有什么事情吗?”
“天白——请允许我还这么叫你,我知道我和王孟之间的事情,对你心头造成的影响和打击很大,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祈求你的原谅的。”
沈天白沉默了一下,沈霍也是无言一阵,才说:“美国那边你手头的投资和生意,本身就是王孟的,你成年后,我便交付给了你。这些部分从来就没有融入过沈家,你前几天托人要还给我,大可不必。”
沈霍制止了沈天白要说话的念头,继续说道:“我要说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事情交代清楚,不是为了请求你的谅解——王孟和萝拉的死,都和我有关,我对不起他们两个,才会对你好。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这些往事我也不想再一次提起了,你想要报仇或者做什么冲我来就好。我只希望,如果你以后有可能,请尽量成全瞳瞳和暮言,他们没有错,早该在一起,因为我的原因,我一直没能给他们这个机会。他们都是好孩子,不该为了长辈的恩怨受到牵连,要是我们之间恩怨重重,他们的隔膜也不会消除。”
沈天白点头:“也很爱瞳瞳和暮言,这些事情,不需要你说。”
沈霍将一把匕首扔在桌子上,道:“我是怕你不解气,背负着重担过日子,这也是我不希望看到的。要是你说一声,我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自我了断。”
沈天白望着那把亮闪闪的匕首,那光芒刺得他的眼都花了。他一辈子除了美国的生意和投资外,都用在练琴学琴上,他的手指只沾过黑白琴键,很少摸过这些东西。他又抬眼看着沈霍,那是当了他四十一年父亲的人,有些感情,甚过了血脉。他沉声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走吧,既然大家都是为了瞳瞳和暮言好,再多生这些事端,于事无补。沈老先生,希望以后,我们就不要再提起这些事情了,这些恩怨,就消弭在我们之间,不要再波及到后辈了。”
他再次顿了顿,拉开门朝外走去。沈霍叹息一声,将匕首收入怀间,慢慢朝停车场走去。
苏剪瞳站在大厅里,左右张望着等待沈天白的到来,见他眉间沉重地走来,正要上前说话,突然听到高台处发出了金属敲击玻璃的声音。..小说,最新最快更新热门小说,享受无弹窗阅读就在:..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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