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快步走进内屋,方想正抱着苏剪瞳,苏剪瞳满脸惊惶:“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到了……我什么都看不到了……”
两人大惊走过去,又急又痛,说道:“瞳瞳,瞳瞳,你先别着急,我们马上让医生过来!”
苏剪瞳哭得厉害,沈天白从方想手上将她接过来,拍着她的肩膀,“瞳瞳,你的眼睛本来就不好,你不能再哭了。:听我的话,乖!”
可是言语在很多时候都是苍白无力的,这样的安慰似乎根本毫无作用。不止苏剪瞳,沈天白说的时候,都说得无力。
苏剪瞳抓着沈天白的衣袖,嗓子因为哭得过多,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声音,“我的眼睛看不到了!安然,求求你们先带走安然!”
“会的。会的。安然不会有事的。”沈天白双目通红,一直竭力想安抚她的情绪。
很快,医生就过来了。检查的结果让大家全部松了一口气,只是因为苏剪瞳哭得太厉害,情绪变化剧烈导致的网膜血管一过性的供血不足造成的暂时性失明,一般过一会儿就会缓解的。
医生开了好多药,叮嘱一定要好好休息,不能再出现什么其他的意外。眼睛是人身体最脆弱的部分,连续而来的压力会导致眼睛的承受力超过负荷,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夜晚,由沈天白一直陪伴在苏剪瞳身边。苏剪瞳一直不甚安稳地睡着,再次被噩梦惊醒的时候,她坐起来,惊醒了在她身边假寐的沈天白。
苏剪瞳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嗫嚅了一下,一句“沈老师”始终没有叫出口。
沈天白端起桌子上的鸡汤到她面前说:“瞳瞳,你很久没有认真吃过东西了,稍微喝一点吧。”
他的勺子递过来,苏剪瞳下意识地张开口喝了,见他眉目温润脸上全是慈父一般的关切和心疼,脑海中回想起最初见他的时候的景象,那个时候见到他,心中脑中的念头都是被他的才华和温柔打动,像尊重长辈一样的尊重他。他说什么,她都全照做。原来……心中下意识的,就是渴望一个这样的父亲。
她失神,沈天白温柔说道:“再喝一点吧,瞳瞳。”
苏剪瞳摇摇头,她觉得有点冷,钻入了被窝,只留出了一个脑袋。在长辈面前这样,是极没有礼貌的,但是她真的觉得全部暴露在他面前,让她觉得十分不安。沈天白将她的被子掖好,说:“要么就再睡一会儿。”
“我睡不着。”苏剪瞳睁大通红的双眸,她的心理很难受。这个时候,睁开眼睛反而是更好的休息。
“嗯。那我陪你聊聊天。眼睛好点了吗?”
苏剪瞳点头,“能看得清了。”
“瞳瞳,我想让方想带你和安然回德国。”沈天白见她情绪稳定,轻声说,“让安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对他才是最好的。”
苏剪瞳失神地望着他,明白他的好意和为安然的打算,却还是心中一酸,“你后悔有我这个女儿吗?”
沈天白心中哽咽,强笑道:“怎么会?只是觉得对不起你。爸爸犯的错误,要让你来承担后果。”
他“爸爸”两个字一出口,惹来两人一阵伤感,苏剪瞳突然扑进他的怀里,哭着叫了一声:“爸爸!”
想起他往日的好,他认真教她学习钢琴,让她远离娱乐圈的是是非非,告诫她不要和沈暮言在一起怕她心思单纯被人伤害,为她争取去德国的机会,帮她打点一切……从一开始,他就将她当做女儿一样的培养和爱护,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她的心中,早就将他当做了一个可以依赖的长辈,一个最可亲的亲人,感情来得并不突兀。突兀的只是事实的真相。
沈天白紧紧地抱着她,慈爱地拍着她的肩膀,“嗯。”
这样一出口,两个人心中都知道,父女相认是简单的,以后的道路却只会更加艰难。
“别哭了,医生说你眼睛承受的压力超过负荷,现在一定要好好爱护。”沈天白说道。
苏剪瞳擦掉眼泪,“那我就和方想回德国,这边我以后就不再回来了。”
沈天白心疼地看着她,“对不起,让你和安然承受这么多的重担。医生说你的眼睛还要再观察一段时间,到时候,等你的眼睛大好了之后,再过去吧,一切都有我来安排,你不要操心。”
“我……我想让马上离开。”苏剪瞳心里着急,“安然人小鬼大,什么事情都不一定能瞒得过他。这么复杂的关系,他现在不懂,不见得一直不会懂,一旦他懂了,以后的影响完全不可预估。也怪我,当时执意要生下他……”
沈天白说:“怎么能怪你,你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完全不是你的错,你一定不能再自责了。现在离开的话,你的眼睛还需要观察,毕竟你是在这里做的手术,换了医院,诸多不便……不如这样吧,我让老二先带安然去美国呆一段时间,正巧老二这段时间空闲着。将孩子交给他照看,你总该放心。”
苏剪瞳想了想,似乎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安然的事情是大事,做好了这样的决定,第二天沈临溪就安排好了所有的行程,带着安然离开。送走安然的时候,苏剪瞳哭得眼泪婆娑,夏天也在一旁拉着安然的手不放,哭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和二叔就是去玩一段时间,很快就会回来的。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迪斯尼的玩具。”安然在夏天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头走向苏剪瞳,苏剪瞳弯腰蹲在他面前,他轻声说,“瞳瞳好好养眼睛,我知道我在这里你又担心没办法陪我,又担心我不好玩儿,反而不能安心。我和二叔到处走走就回来,你等我啊。”
他在苏剪瞳脸上左右各亲了一下,将自己装着玉坠的红包取下来戴在苏剪瞳脖子上,红着眼眶说:“瞳瞳,我会想你的。太婆婆说,这个红包可以保护人有好运气,你的眼睛还没好,希望能保佑你。”
他还没离开,苏剪瞳已经开始想他了,心中酸涩不已,抱着他舍不得松开。安然又和方想、沈暮言、沈天白打了招呼道别,才和沈临溪一起踏上飞机。
苏剪瞳望着他,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呆在中国了,过段时间她的眼睛好了,沈临溪就会直接将他送到德国,一家人在德国团聚。她对着已经飞入云层的飞机挥了挥手,不能让他光明正大的站在这片土地上,是她这个母亲的失职,她的眼泪又随之滑落下来。
因为这一段时间的反复哭泣,苏剪瞳的眼睛时好时坏,医生一再叮嘱她要保持良好的情绪才能对眼睛有利。沈暮言这个时候根本不敢出现在她身边,怕影响她的情绪。
转眼天气就快要回温,马上就要缓和起来。
沈暮言悔婚的念头也增强了起来。苏剪瞳现在这个样子,哪怕她心里一点点想法都没有,他也不可能现在如期结婚了。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认定了一个人,经历过一个人,其他人便永远变得只能将就。
沈天白沉默着,沈暮言继续说:“现在大家都知道瞳瞳是你的女儿,我和她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了。不想再和芙蓉结婚,只是出于我本心的念头,其余的,我便再无多余的想法。”
他说得苦涩,沈天白摇头说:“你跟爸说吧。毕竟傅伯父和爸一生的朋友,你要让爸的脸面上过得去,也不可伤了傅家的颜面。”
沈暮言点头走出去。
沈霍一听勃然大怒,大骂了一声“逆子!”随手拿着书桌上的砚台打下来。沈暮言不避不让,被他打得血流满面,他自己也气得发作就旧疾,在椅子上半天爬不起来。
“爸!”沈暮言扶起他,他脸色铁青,鼻孔里只有进气没有出气。
沈霍这一病可真不轻。他心里藏着的事情,不比哪一个儿子更少。他一生之中引以为傲的三个儿子,老大并非亲生;老二对感情之事毫不萦怀,家里传宗接代、家外集团事务的处理,都着落在沈暮言一人身上。好不容易有了真正的孙子安然,却因为苏剪瞳是沈天白的女儿这个身份,一直让他没办法开口认回。沈天白那件事情,对他本人和对整个沈家,影响都十分重大,沈霍不想节外生枝。沈天白他一直是当做亲生儿子来看待的,正是因为如此,更不能将他置于风尖浪头。
他心中郁结,又无人诉说,这段日子以来受的折磨积压在心内,忽然被沈暮言这一出直接将旧病勾了出来。
林淑秋在他病床前哭着骂沈暮言:“这又是闹哪一出啊?好好的提这个干什么?”
毕竟只是儿子在两人面前提了,还没有真正的说出口,在芙蓉面前,她也只好瞒着这个话题。一时之间,搞得人人都闪闪躲躲的心中各自藏着各自的秘密,一家子的愁云惨淡。
芙蓉一直住在沈家,这些事情怎么样也瞒不过她的耳朵,她也不敢真正说出口把事情弄成定局,只得跑在傅开面前哭诉。
傅开抱怨沈家的人无情无义,将沈暮言一家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他想了想,唇角边闪过嘲讽的阴霾,打通了电话,“梦灵?是我。我有点事情找你。”
沈霍在家里休养,苏剪瞳来过一次。沈天白带她来,专门避开了沈暮言。沈霍刚刚给沈临溪打完电话,收到沈临溪传来的安然的照片,脸上的皱纹都笑散开了。
说起来,安然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孙子。可是这关系太乱了,连他亦是没办法直接这样接受这些现实,打破几个儿子之间的平衡。
苏剪瞳站在沈霍面前,他心思复杂,淡淡说了两句,心中只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孩子,将自己那枚单扣式玉坠拿出来,说什么都要塞给苏剪瞳。
苏剪瞳竭力拒绝,沈天白淡然说:“爷爷给你,你就拿着。”
苏剪瞳鼻子一酸,说不出话来,只好收下。那枚羊脂白玉的玉坠非常贵重,沈家的男人再不当回事,也晓得其价值连城。沈天白见沈霍真心疼爱苏剪瞳,心里一宽。不管怎样负疚,不管要再经历多少痛苦,苏剪瞳以后总归是能得到更多的爱护了。
和沈天白一前一后走出来,苏剪瞳低着头,沈天白开解说:“你很久没练琴了,不如到学校里去呆一会儿吧?我陪你过去看看,好不好?”
“好。那我跟杨姐姐打个电话,跟她说我晚上不过去吃饭了。”苏剪瞳打通了电话,正要说,景杨抢先说道,“瞳瞳,晚上我不能留你吃饭了。家里出了点事情。”
“杨姐姐,怎么了?”苏剪瞳听她声音焦虑,也不由急了。
景杨犹豫了一下告诉了她实情说:“梦灵……梦灵被人轮、奸了。”
“啊?怎么会这样?”苏剪瞳呆了。
景杨显然没什么心思跟她再多说什么,道:“我不跟你说了啊。”
匆匆挂了电话。
苏剪瞳也没了去学校练琴的兴致,对沈天白说:“南荣梦灵出事了,在医院里,你要不去看看吧?”
沈天白送她回家。她心绪不宁,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心里跳得非常乱,眼看着沈天白开着车离开。
沈天白的车刚刚停到医院,南荣熙就冲过来给了他一拳,沈天白被打蒙了,吼道:“南荣熙你干嘛呢?”
“我干嘛?我还没问你你想干嘛呢?”南荣熙一边说一边拳头完全没有停。南荣熙曾经在英格兰专门练过拳,一般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沈天白只隔开几拳,就被他打在了脸上。景杨从远处匆忙跑过来,抓住南荣熙的手,“南荣,你别闹了!”
“你放手!”南荣熙摔开景杨,朝沈天白逼近。他一拳头挑在沈天白的下巴上,吼道:“梦灵是伤过瞳瞳的眼睛,但是瞳瞳都快好了,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梦灵?”
沈天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南荣熙暴躁地狂吼道:“你知不知道那样会毁掉她的一生?”
景杨上前来苦苦拉住南荣熙,“有话可以先好好说,这样打来打去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天白,梦灵是我的妹妹,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她也算得上是你的妹妹。你就算不念她的私情,你也该看在我们两家的情分上,再怎么也不能对她下这样的毒手!”南荣熙恨恨地说道。看了一眼沈天白,“这件事情,我跟你们没完!”
沈天白抹掉唇边的血迹,景杨眼看着南荣熙离开,想上前拉着他,最终还是回头来对沈天白说:“梦灵现在还在医院里,你去看看吧。”
“她到底怎么了?”
“她被人轮、奸了。她信誓旦旦说是你做的,因为她伤害瞳瞳的事情。南荣伯父和伯母正要去找沈伯父呢,你快去看看吧。”景杨匆匆说完,跟着南荣熙跑进了南荣梦灵的病房。
沈天白驱车回家里。眉心紧紧蹙起,南荣梦灵被人轮、奸,他毫不知情,其他人将这件事情算在他的头上,他因为有过对李明露的先例,别人很轻易就相信了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回到家,推开父亲的门,南荣博和宋千仪已经在里面了,宋千仪一见他进来,冲过来给了他一个耳光,哭道:“天白,瞳瞳是女儿,难道梦灵就不是女儿了吗?她虽然是我们捡来的,但是几十年的感情,我们已经将她当坐在真正的女儿来看待。她做了错事,我们已经亲自让她来道歉,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跪下!”沈霍也气得不轻,指着沈天白的鼻子。
沈天白没跪,看着宋千仪缓缓地说:“伯母,我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瞳瞳的眼睛已经快好了,我怎么可能还会伤害梦灵?爸,这件事情,我毫不知情,这个责任,我不会平白无辜的担着。”
“梦灵亲口说的是你安排的人,还会有假?”宋千仪气得全身发抖。
“这件事情,我希望能调查清楚再说。”沈天白依然坚持己见。
宋千仪失口道:“那你是说梦灵故意冤枉你?一个好好的女孩子家,清白毁了不说,还会故意拿此来冤枉你?你们沈家就是这么教儿子的吗?”
“行了,都少说两句。”南荣博对宋千仪说。
沈霍也道:“这件事情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梦灵和南荣家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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