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仪的话再热情,现场的活动再热闹,所有话语,过耳不过脑。
苏剪瞳有一刻又像回到了初到德国之时,在课堂上,懵里懵懂,只知道他们在说话,但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内心里,其实又很确定自己对方想的感情,那样平和安稳的感情,才是她一直想要追求的。
周围忽然一暗,所有的灯光都灭了。一盏镁光灯亮起来,林淑秋站在台上,微笑地看着众人。沈暮言能答应结婚,是她这几年里最开心的事情,加上选择的对象是她一直都很满意的芙蓉,总算是了了当初的心愿,她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感谢今天到场的所有宾客。她身后的大屏幕一直在不停的滚动,然后她雍容华贵的按下了按钮。
大屏幕锁定了一个人——她脸上表情茫然,神情懵懂。
林淑秋缓缓转过头去,看到这个人,心内先就有几分不喜。不过这样的场合,话既然已经说了,就不能再做什么变动。何况,儿子订完婚,过不了多久结婚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也不太会再有什么变动。
和傅家这样的家庭结合,一旦事成定局,她也不怕儿子会任性到不顾大局。
她暗暗这样想着,心中放宽,又保持着惯常的贵妇人大方的笑容,看着台下。司仪大声地请被选中的宾客上台,苏剪瞳正在茫然的时候,方想轻声说:“瞳瞳,你被选中了,成为了今晚的幸运嘉宾,司仪正在叫你呢。你怎么了?”
“哦哦。”她回过神来,也不知道叫她做什么,有引导小姐来带她上台,她茫茫然跟上去。沈暮言站在台上,眉目深邃,五官俊朗。她一步步走过去,越过所有人,她拧着眉,又舒展开。他的神情,仿佛是在等待,又仿佛是在抗拒。他从容不迫地打量着她,看清她的每一处细微处,每一丝发丝和每一个细致的毛孔。她就那样一步步的走来,走近他,走近他。
一步步朝他走近,走近,苏剪瞳错以为,那一刻,他等待的人是她。
终于快要走到目的地,她才看清,他的大掌里,握着芙蓉的手。芙蓉站在一旁,巧笑嫣然,粉面含羞。他的样子,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安然,那眉眼,那头发,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眼睛一酸,几欲掉下眼泪来。努力地摇了摇头,将这种不正确的情绪狠狠的抛开。
司仪高兴地拉着她,细细看了看,认出了她来,惊讶地说:“呀,原来是苏小姐,这位原来是苏剪瞳苏小姐。苏小姐几年未在公众场合露面,今天能来,真是赏光。今天是沈暮言先生和傅芙蓉小姐的订婚之喜,苏小姐被选中成为今晚的幸运嘉宾,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呢?”
“我……我很开心。”苏剪瞳找到了正确的词语。
司仪察觉到她的表情一直绷着,虽然她说很开心,她脸上却一点开心的样子都没有。司仪知道这样的场合不能出什么差错,没再继续问,说:“苏小姐是歌手,曾经出过传唱度很高的歌曲,大有名气,今晚有幸被选为幸运嘉宾,不如就以一首你的代表作和成名作来祝福一对新人吧。”
“好。”苏剪瞳马上应声,随即想起自己才拔过牙,说话都得慢慢的,没办法唱歌,牵扯到伤处又要疼不说,嘴唇张不大,也没办法唱出好听的声音来。她想及此,连忙摆手拒绝,“我……我不行的,对不起,我没办法唱歌。”
全场一片哗然。能得到沈家的请柬,出席今晚的场合,是很多商场、官场人物的幸事,更别说苏剪瞳只是一个普通的演员和歌手了。得到邀请,又能在这样的场合表演,是扬名的大好机会,她却在台上推迟。
林淑秋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对身边的人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去跟司仪说,不行就换个人,没得扫了大家的兴!”
苏剪瞳拒绝完,根本不敢看大家的眼神。她低垂着眼眸,觉得又被一层深邃的目光笼罩住了。他一定以为她是故意扫兴,故意塌他的台的……可是……她心里有点乱。
司仪解围说:“看来,苏小姐是担心礼品太贵重收不起,所以不愿意接受礼品呢。没关系,苏小姐嫌礼品太贵重,我们可不嫌。我多么想现在我就是站在台下的那位啊——那我们不如将这幸运让给其他宾客吧,我们再选一位……”
正在说着,沈家大门外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阵又一阵,连房子都震颤起来,似乎要被掀开一样。紧接着,所有的灯光晃了几晃,全部熄灭了,音乐也乍然停住。大厅里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黑暗之中。
这几年国内地震频发,在场的人无不大惊失色,下面的人正在议论纷纷像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谁大声说了一声“地震了”,下面的人顿时喧嚣起来,都顾不得什么礼仪教养,纷纷往外跑去逃命。
好好的订婚仪式被搞成这样,林淑秋气得脸色惨白,也被人护着往外跑。
苏剪瞳站在原地,一片茫然之中,见大家都纷纷跑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灯光,她也看不见路在哪里,干脆留在了原地。细长的五指忽然被人捏住,有人用低沉暗哑的声音说了一个字“走”,带着她往门口走去。
那样熟悉的触感,霸道得不容抗拒的话语和有力的胳膊……她一瞬间以为是在梦中。
可是却是真实的,她磕磕碰碰跟着他的脚步走出去,好几次碰到椅子上,碰的脚一阵阵发疼。
她跟着他来到了后院的空地处,那个声音在她头上响起,不容置喙:“站在这里,别到处乱跑!”
沈暮言安顿好她,才往声音爆发的地点走过去。走到围墙旁边,已经很多人围在那里了,有人上来跟他汇报:“三少爷,不知道是谁开了十几辆重型卡车,同时撞击围墙,发出巨响,毁掉了整个宅子的电线线路。司机都已经不知所踪,其余的我们正在派人查……”
“看看有没有人受伤。先安顿好宾客,再处理这边的事情。”沈暮言站在原地,拧着眉思考问题。
接到命令的下属匆匆离开,按照他的指示办事。一会儿就有人来回他,“一名园丁和四名玩耍的小朋友被压在了围墙下,已经救出来正在治疗,并无生命危险。其余人包括家里的所有人,都基本无事。只有些宾客跑的过程中被摔碎的玻璃杯和酒瓶划伤了手脚,已经通知医生处理了。”
事已至此,仪式要继续进行下去已经不太可能了,沈暮言想了想吩咐道:“安排人妥善将宾客全部送回,家里内外严查有无陌生人出入。”
他处理完这些事情,依然是拧着眉头,不知不觉又走回了苏剪瞳刚刚所站的位置,她正仰头望着那颗枣树。那树在沈家留了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谁像她那样关注那树。
走近,他沉声说:“入冬了,枣子早掉光了。”
没有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时刻重新遇到她,她长发垂散,用一支精致的镶钻发夹浅浅的别住,拢在了脑后,青春靓丽又不失端庄。裙子甜美、鞋子高雅和她都相得益彰,看得出精心处的细致。
知道她过得好,他心里突然升出莫名的不适,她很好,他突然就不好了。
苏剪瞳急了,“不是啊,有个小朋友爬到树丛上去了,我怎么说他也不肯下来,你去带他下来啊。”
她快速地说完,牵动了唇角的伤处,赶忙用手捂住。沈暮言皱眉,“哪里来的小朋友?”
苏剪瞳光摇头不说话。沈暮言注意到她总是这个样子,不像以往还没说话,就先笑上了三分。这个时候板着个脸,面无表情,连带那酒窝都找不见踪影,一副愁苦的样子。她过得不好吗?她不好,他心里也有莫名的不适,她不好,他也就不好了。
是入冬的天气,她穿着薄裙,在室内尚且无所谓,现在在室外,她冻得嘴唇都白了。
苏剪瞳见他想着事情,放开手催促他,“喂,那小朋友还在树上呢,掉下来怎么办?你快点想办法啊。”
后院子这边是沈家人各个卧室的后窗所在处,一向很少有外人出入。刚才是有人守着的,沈暮言猜想是那场混乱,守着的人帮忙去了,小孩子才溜了进来,他“喂”了一声,那个小朋友不知道是被吓住了还是怎么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屁孩,坐在那别动,我来带你下来。”沈暮言无奈,亲自爬上去,好在那枣树几十年的年纪,每一根树枝,都很粗,承担沈暮言尚且可以,承担那小孩子更是绰绰有余。
他上去抓住那小孩,将他带离放到地上。苏剪瞳赶紧抱住那个小孩子,柔声哄着,“别怕啊,没事了,以后别再顺便乱爬上这么危险的地方啊。”
“嗯。”小孩子哭着抹眼泪,又眼巴巴地指着树上说,“姐姐,我的遥控飞机飞到树上去了,也请你帮我拿下来。”
苏剪瞳将他推到朝沈暮言的方向,“姐姐爬不了树,你拜托他。”
她就算不穿着高跟鞋,也爬不上那么高的地方,她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叔叔,拜托你帮我拿一下吧。”小孩子扯着他的裤腿。
“……”叫他叔叔,叫苏剪瞳姐姐,直直地戳中了沈暮言的心事,他板起了脸,“你爸妈在哪里?你是谁家的小孩?我送你去找你们家大人。”
“哎,拜托有点同情心啊。”苏剪瞳望了望那树的高处,“小朋友而已,也许那飞机就是他的整个世界,何必见死不救啊?”
“你又不是他,你怎么知道那是他的全世界?”
“小朋友就是这个样子啊,拥有了一样玩具,就是他的整个全部。他现在没有拿到自己的东西,就算送他回去,他也会伤心难过的。对他意味着全世界的事情,对你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再帮他一下,也不会怎么样吧?”苏剪瞳捂着唇,说得吃力。
沈暮言不以为然,吓唬道:“小孩,赶紧说你爸妈的名字。”
那小朋友看他本来就严肃,现在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又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喂!”苏剪瞳不想再多费唇舌了,脱下鞋,试着撑着树往上爬,尝试了好几下,才找到一个着力点,整个身子蹭上去。
不过还是太生涩了,趴在那一时之间上不得下不得,像青蛙一样抱着那树,心里都快哭了,脸上仍然是不服输的表情,继续在努力往上蹭。
忽然身子一轻,她整个人都被抓了起来,然后赤脚踏在了冰凉的地面上。沈暮言没有多看她一眼,两下就翻到了树上,以苏剪瞳没有看清的速度和姿势,很快拿了遥控飞机下来,递给了那小孩。
正巧遇到有佣人来巡查这边,他挥挥手让那人走近,说:“带小朋友交给他们家大人。”
那个小孩子拿到心爱的玩具,破涕为笑,朝苏剪瞳灿烂地露出一个笑容。苏剪瞳一瞬间就像看到了安然一样,满心欢喜,送了一个飞吻给他,“小弟弟,拜拜~”
“小朋友的世界真是简单,因为一点点小事就开心起来。”苏剪瞳真心感叹。要是安然的心思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那个四岁的小家伙,聪明得仿佛什么都懂。要是不谨慎点,苏剪瞳根本藏不住半点秘密。
“这么了解小孩,你有小孩了吗?”沈暮言审视着她。四年多的时间,他将那件事情抛诸脑后,便再也没有过问,再也没有关注过苏剪瞳的任何事情。
德国并不远,却真的成了天涯海角。
再次见面,他却急于知道她的任何事情。
四年时间,苏剪瞳花了很多时间来消化那些难忍的现实,没有回答他的话,她拾起自己的鞋子,默默地穿好。
“怎么不说话?”他确实霸道得过分,管天管地还要管人心里的想法。
“无话可说的时候就不说。”苏剪瞳直直地顶了回去。
“刚才为什么不愿意唱歌?”他换了个问题。
苏剪瞳想了想,望着他的眼睛,“我不喜欢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想勉强自己接受不想要的东西。”
“那粉钻是我妈压箱底的宝贝,价值五百多万。能让我结婚,让她再花一百个五百万,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苏剪瞳咂舌,“有些人觉得钱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衡量一切事务。可是有些人偏偏相反。”
“到底为什么不愿意唱歌?”
“那歌,是你写给其他人的,不是吗?我不开心唱。”
她的话语里带着赌气,沈暮言眉眼一深,“不管你开不开心,我订婚都是既成的事实,没有可能改变。”
苏剪瞳瞥了他一眼,“你这个人好奇怪,你结婚我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我只是不开心唱不属于自己的歌而已。一个歌手不接受唱其他人的歌,是一件很值得议论的事情吗?”
“随你怎么想。”沈暮言说,终是忍不住添了一句,“不是不开心,何必板着脸,像人欠了你似的?”
苏剪瞳撇唇,想张开一个笑容,牵扯到牙龈的痛处,又赶紧闭上嘴,那笑容变得比哭还难看。
沈暮言的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开,一直看着她。她再努力,也做不出笑容,脸上的酒窝也像藏起来了似的,没法在她脸上轻易找到。
“要么别来,来了就不要在我的订婚礼上哭丧着脸!”
苏剪瞳的愤怒轻易就被点燃了,“你以为我想再见到你吗?我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哭,可是那哭和笑,都和你无关,不需要得到你的批准,自大狂!再见,哦,不,再也不见!”
“最好是和我无关,不然有你哭的时候!”
“关你什么事啊!”苏剪瞳暴躁,回身打他在身上。
沈暮言捏住了她的粉拳,熟悉的触感抓到掌心里,他声音一沉,“为什么回来?你以为这样出现,我会为你改变么?”
“你想的那些,我都没有想过!谁会为谁改变?为别人连自己都可以改变的人,是得要有多狠?”
“苏剪瞳,你直视我的问题!”
“抱歉,我听不懂,所以没法直视!”
“故意逃避是没有用的!”
沈暮言说完,看到树后一个人探头探脑的过来,他气不打一处来,说:“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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