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后,周君带杨小姐去了一家有名的本地菜馆,店面不大,味道很正宗。饭后杨小姐谢绝了周君要把她送回去的做法,她好似很快就恢复了,现在倒也不再是刚刚的模样。起码她神色如常,并同周君说:“我过段时间就要去香港了,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杨小姐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冲周君笑了:“围巾很暖,谢谢你。”周君心里有些失落,他看着杨小姐,离别终究是给他带了不少惆怅。他伸手抱了抱杨小姐,不是非常用力,只是轻轻地搂了一下。送杨小姐上车后,周君回到车里,也不急着走。他坐在车里走神,看街上人流来往。
不远处有辆黄包车停了下来,一位披着及地披风的人从车中走了下来。周君情不自禁将视线在那人身上停了停,那披风上围着一圈白毛,布料隐约绣着细丝。穿成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更何况那还是位男人。那人脸颊朝周君这个方向微微一侧,瘦削的下巴,熟悉的眉眼,是木离青。
周君情不自禁地坐直了身子,他眼见着木离青进了一家茶馆,因此他眼也不眨,死死盯着茶馆的方向。他在想那人会不会也来了,他是专门出来和木离青碰面的吗。难道在戏园子里见面还不够,还要出来再见?
周君的一颗心凌乱地跳着,既希望是雍晋,又希望不是。大约是是期盼着死心了,却仍就心犹不死。他将车窗摇开了,脖子伸得长长,几乎要可笑地探出窗外去了。又过了漫长的一段时间,也许并不是特别漫长,只是内心过于纠结,因此这些时间便加了效用,他觉得这辈子的耐性都要耗尽了。
等来等去,等来了一辆小轿车。却不是周君所以为的那一辆,却也极为熟悉。周君眼睛都瞪大了,像是受到了极大惊吓一般。他看着那辆车下来的人,脑子飞速地运转着,可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人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应该呀。
下来的人也穿着长褂,手里托着一枚手炉。那手炉还是周君从外边带会来的,材质是少见的瓷。那人是立在街头,左右看了几眼,有些谨慎。他的面部轮廓同周君有些相似,却看起来更为薄情一些。周君直勾勾地看着那人,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立在街头的周阎转头朝周君停在街边的车看来。
这是瞒不过的,此处的车说少也不少,车牌却藏不了的。可意外的是,周阎只淡淡朝周君脸上一看,视线是全无意外的,又或者说是根本不在意地,大哥又把脸转了回去,带着人往木离青所在的建筑物走去。
周君缩在驾驶座上,他想到那次他在雍公馆所见所闻,雍晋分明说的是木离青是雍家的人。大哥为什么又和木离青扯上关系了呢,大哥知道木离青背后是雍家吗。如果大哥不知道,那大哥现在岂不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情况,可如果大哥知道的话,大哥和雍家又究竟是个什么关系。
要是大哥真的一直是明面上同雍晋作对,背后却是和雍家有联系。那雍晋知道吗,雍晋那么厌恶鸦片,怎么会愿意同大哥合作。周君从口袋里取出烟,他抽了一口,好不容易冷静下来,这才一点点地将头绪整理清楚。
上次在房中,雍晋同木离青说,雍家会护着你。后来他在大哥房间里发现的军用密码,大哥虽然口口声声不让他和雍晋来往,实际上却没有真正强硬的阻止过。雍家现在的当家作主的人应该还不是雍晋,那会是雍督军吗。鸦片这种事,同军方合作也是有的。有利必有为利而起的人,水清则无鱼。这么大个利润生意摆在那里,军需消耗如此严重,军方说不定要比任何一方势力都想把这个捏在手心里。
他其实心里明白雍晋的禁毒销烟的做法,其实压根行不通,甚至是说有些天真的。可如果事情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雍晋他自己知道吗。原来他的一切努力,在别人眼里,不过是场笑话。周君有些困恼地揉`捏眉心,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管了。
如果说大哥真的是在和雍家合作,那么他和雍晋这段时间的纠葛,雍督军说不定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想到那日在雍公管里见到的那位威严的上位者,想到那毫不留情,直接便要抽到雍晋那才受了刺杀,身上还带着伤的棍杖。便也是那时,雍晋要同他分手了,不肯回头地。
57
周君下了车,他沿着街道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不时抽根烟。天气太冷了,路边有个面馆摊子,汤汁在空气中带出大团大团的白雾。周君含着烟往摊子走,本来想着买碗汤喝,他现在也吃不太下东西。坐在长长的木凳上,他捏着汤匙,略微挑剔地用绢布擦了擦。
等了许久,等到一整碗汤都入了肚,没等到大哥,却发现了些有意思的事情。刚刚他喝汤的时候,意外地和不远处的一位身穿灰色长褂的男人对上视线。男人很冷静,任由周君在他脸上停了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表情。只眼皮一垂,又盯着手上的报纸看。
周君收回视线又望向茶馆大门,留下汤钱,他起身回到车上,调整后视镜。果然没多久,那灰褂子的男人也收了报纸起身了。那人不管坐着还是走路腰杆很直,虽然天气很冷,穿得却不是太多。衣服齐整,连报纸都折得四四方方非常正。没多久那人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也不知道去哪了。
周君思考时下意识摸了摸中指,却摸了个空。自从他收来雍晋的戒指后,他几乎天天戴,日日把玩。这习惯一直留着,现在碰着什么都没有的指关节,不由蹙眉抿唇。他都察觉不到的跟踪,是专业的。行站坐走的姿势都很正派,可能从军。
可惜太过镇定自若了,一般人对上视线,尤其是陌生人,多少都有点不自在。可灰衣男子不闪不避,就是太过自然了,才有猫腻。要么这人是雍晋的,要么就是雍督军,他猜不准。现在一切情况都不明朗,任凭他绞尽脑汁,也琢磨不出所以然。
他先行开车回去,这次倒留了个心眼,确实有辆车尾随在后头。周君皱皱眉,他不想打草惊蛇,只好故作不知,回了周家。嫂子久未见他,一见便亲亲热热上来牵着他的手,将他一路拉至练武用的木桩处。周君一边虚伪地笑着一边推搪道:“嫂子你可别拉着我,别人看着像什么样。”
嫂子回头看他一眼,一句话便杀没了他的气焰:“这么久没见,长成小姑娘了啊,不容易啊!”周君板起脸,正色道:“说什么呢,我爷们着呢。”嫂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小孩儿!”说罢竟抬手偷袭,染着寇红的指尖如极电袭到他面前,腕上手镯被力道镇得嗡嗡响。
周君吓得脸色微变,一退一挡,还没回过神便被一记扫堂腿踢得滚下几级楼梯,摔得头晕眼花。周君扶着腰在地上挣扎老半天,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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