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新娘
江西武功山,在安福、萍乡两县接界处,雄峻挺拔,诸峰环峙;但它山脉,却东起醴泉县南,西迄湖南攸县,横亘三百余里,成为宇内名山之一。在武林中,武功派也同样算是名门大派之一。武功山以白鹤峰及雷岭为最高,武功派因之也分为道家和俗家两个门户。
道家是在白鹤峰上的白鹤观,那是玄门弟子,江湖上称之为白鹤门;俗家在雷岭,称之为武功门。久而久之,大家叫惯了白鹤门、武功门,就没有人再称他们为武功派了。在武功山脉头上,分宜县南,有一座大行山,南麓有一座丁家庄,老庄主丁南屏,就是武功门的名宿。
膝下有三个儿子,老大丁伯超,已经有四十出头,是南昌武威镖局的总镖头,妻子姚淑风,是同门师妹,只有一个女儿,取名小凤。老二丁仲谋,三岁而夭。老三丁季友,今年才二十五岁,却生得剑眉朗目,温文俊逸,不但博通经史,就是家传拳剑功夫,也无一不精,最得丁老爷子疼爱,一直留在老爷子的身边。
丁季友既然具备了这些条件,自是许多少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不,是丁老父子许多有女儿的亲朋好友的乘龙快婿。打从丁家老三十六岁那年开始,说媒的人,就一直没有间断过,但丁季友却始终没认可过。丁老爷子问他的时候,他不是推说自己志切练功,至少也要武功有了根基再说,就是说自己年纪还小,大丈夫何患无妻?
有时被丁老爷子逼急了,只得红着脸道:“爹,这是孩儿终身大事,这是一生一世的事,你老人家不要勉强孩儿咯。”丁老爷子虽然希望他早日成亲,但看他有此志气,只好含笑点头。就这样一直耽误下来,远近有女儿的人家,背地里都笑丁家老三,看他这般挑剔,将来难不成想去给皇帝老子招亲,当驸马爷?
可是今年年初,丁家庄却传出了喜讯,丁家老三订在三月三日上已良辰要成亲了。这消息很快就传了开来,方圆百里,听到突如其来的消息,莫不感到十分惊奇,不知新娘是那一家的大家闺秀,武林望族?如今由丁老爷子出面的喜帖已经发出来了,只知道女方姓祝,是南昌府八方镖局总镖头「金刀镇八方」谢传忠老英雄的义女。八方镖局乃是八卦门所经营,金刀镇八方谢传忠,和丁老爷子是四十年前的拜把兄弟。
这门亲事,自然轰动遐迩,少说也是江西省的一件大事,但大家只知道新娘是谢老英雄的义女之外,她究是谁家闺女?就没有人知道了。丁家庄的人,更是守口如瓶,不青透露半点口风。于是新娘的来历,就成了谜,暗地里大家难免互相探询,猜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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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日天气清爽,这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丁家庄从里到外,到处都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喝喜酒来的贺客,差不多三天前都已陆续赶来,由丁老爷子的几个师侄担任迎宾,把赶来的贺客,分为年长的和年轻的两种,分别招待到书房和西花厅去。
丁老爷子是武功门名宿,在武林中颇有盛名,因此年长的贺客,都是丁老爷子的旧识,就招待到东首的书房待茶。年事较轻的贺客,则是丁伯超同辈友好居多,他是南昌武威镖局的总镖头。武威镖局可是武功门的事业,总镖头交游广阔,自然会有许多朋友会赶来道贺,就招待到西花厅奉茶。
贺客中当然也有不少是女眷,则由丁伯超妻子姚淑凤接待,在第二进休息。另外还有一些是丁家庄附近的乡亲故旧,和不请自来的江湖朋友,则由两位师侄分别接待,在大厅两边的东西两厢奉茶。老管家丁福,则是前厅的总提调,一切事儿都由他作主安排,今天可忙得他奔进奔出,不停的用手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三天来,每一餐都筵开数十席,好不热闹。这时差不多申酉之交,离大行山丁家庄五里外,大路左侧一片松林前面,有三个身穿青布长衫四十出头的汉子,正坐在林下大石上歇足。今天是丁家庄办喜事,这条路上,车马络绎,行人不断,走累了歇息,也是常有之事,自然不会有人去注意他们。
坐在中间的一个汉子抬头看看天色,朝他两个同伴说道:“快酉时了,花轿就要来了,令主怎么这时候还没来呢?”
他左首一个汉子笑道:“该现身的时候,令主自会现身,你急什么?”
中间汉子道:“不,这件事儿可不能办砸了,听说花轿是由八方镖局的谢老儿亲自护送前来,这谢老儿是个扎手人物,还有赶去迎亲的丁家老三,也不易对付……”听他口气,好像守在这里,要有什么行动。
右首汉子轻嘿一声道:“老胡,你今天怎么啦,咱们兄弟几时办砸过事儿?谢老儿那几手算得什么,他一帆风顺,几十年没出过事,是他祖上有德,一直没遇上咱们兄弟,丁家老三,哈,那只是雏儿罢了,更不值一提,就是令主不来,凭咱们三个,还不是手到擒来,稀松平常的事儿。”他话声甫落,突听有人轻笑了一声。
右首汉子抬眼望望同伴,冷然道:“你们笑什么?”
他左首两人同声道:“谁笑了?”
右首汉子道:“方才明明有人轻笑了一声,不是你门,这里还会有第四个人?”话刚说完,只听有人轻咳了两声,咳声是从他们背后的松林中传出。这回其余两人也听到了,三个人不约而同虎的站起身来,面向松林。右首汉子沉声喝道:“林里是什么人?”
松林内适时走出一个头簪道髻,身穿灰布道袍的枯瘦老道人来。这枯瘦老道一脸病容,又黄又瘦,连两个眼眶也凹了下去,颏下疏疏朗朗长着一把苍须,右手中指上挂了一柄灰白色的木柄拂尘,看到三人,慌忙稽道:“无量寿佛,好了,好了,总算遇上三位施主了……”
左首汉子逼上一步,喝道:“老道士,你躲在树林子里,听到了什么?”
右首汉子跟着跨上一步,喝道:“刚才那声轻笑,就是你……”
那枯瘦老道不觉后退一步,说道:“这三位施主误会了,贫道刚从里面走出,怎么会听到三位说的话?”
中间汉子喝道:“你在树林子里干什么?”
枯瘦老道不觉又后退了一步,才道:“贫道是替一位施主找人来的,他告诉贫道,和他约好了在这里等的一共是三位施主,其中有一位姓胡的施主……”他刚说到这里,只听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左首汉子瞿然道:“花轿来了。”
中间汉子急急问道:“我就姓胡,快说,是什么人找我?”
枯瘦老道道:“那位施主年约四十来岁,身上穿一件蓝布长衫,哦,他右手还拿着一把摺扇……”他这几句话的工夫,那吹吹打打的乐声,已经渐渐接近。
中间汉子问道:“他有没有说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这个……”枯瘦老道微微顿了一下,才道:“那位施主倒没说什么,不过……”
左首汉子因花轿渐近,喝道:“你有话快说,少吞吞吐吐的。”
“是,是。”枯瘦老道连声应「是」,躬着身,打了个稽首,才道:“那位施主怕三位不信,还特地把这个交贫道带来,说三位看了这个,自会相信。”原来他左手掌心,早就握着一块钟形的金牌,直到口中说着「这个」二字,才摊开手掌,把金牌朝三人亮了出来,三个汉子看得不禁一怔。
中间姓胡的急急问道:“请问道长,令主现在哪里?”
枯瘦老道回身一指林内,说道:“就在里面,贫道替三位施主带路。”举步往里首走去。这时一阵吹打之声,夹杂着得得蹄声,一行人簇拥着披红结彩的花轿,已经来到林前。
右首汉子急道:“花轿已经来了。”
枯瘦老道回头道:“那位施主曾说,三位不用管花轿的事了。”说完,自顾自的扭头就走。
中间汉子道:“令主可能另有计较,咱们见过令主再说。”三人没有再说,紧跟着枯瘦老道身后走去。
这片松林相当茂密,只要看枯瘦老道急匆匆的在林中闪动奔行的身法,就算练过几年,身手也并不高明。这样走了盏茶工夫,入林渐深,连日光都被遮掩得有些幽黯,从林中吹出来的风,也凉飕飕带着点寒意。中间汉子忍不住问道:“喂,道长,令主究竟在哪里?”
枯瘦老道忽然脚下一停,举起拂尘朝前一指,含笑道:“到了,三位请看,那位施主不就坐在大树底下,等着三位吗?”中间汉子就跟在他身后,他这一侧身指点,果然看到前面不远的一棵老松树下,正有一个人倚着树身,瞑目而坐,听到自己等人的脚步声,连眼也没抬一下,那不是令主还是谁来?
他究是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的成名人物,目光一瞥,就已看出情形不对,令主这般不言不动的倚树而坐,不是受了极重内伤,就是被人制住了穴道。心念一动,立即右手一探,一只粗大的手掌疾快按上枯瘦老道后心,沉喝道:“快说令主怎么了,是被什么人制住了穴道?”
枯瘦老道生似并不知道,这支手掌按上他后心是会要命的,急忙回头道:“贫道已经走得很快了,现在已经到了。胡施主再推出一把,这里满地都是松根,一不小心,就会绊脚,贫道上了年纪,摔上一跤,老骨头脆得很。”他还当姓胡的汉子推着他,要他快走,说话之时,果然脚步加快了些,三脚两步,就踉踉跄跄的奔到大树之下。
三个汉子没去理他,从他身边抢出,迅疾掠到令主身前,这一近身,就可确定令主是被人点了穴道。中间汉子没再说话,右手迅快的朝令主身子连拍了三掌。要知各门各派的点穴手法,虽然各不相同,但也只是大同小异而已,所以解穴手法,也都可以适用,只有极少数的几种独门手法,才会解不开。
中间汉子三掌拍落,那令主依然一动不动,枯坐如故,这下三人看得不禁一楞,中间汉子急忙再次伸出手去,在令主身上连揉带推的揉了一阵,令主还是坐着没动。中间汉子眼看自己依然无法解开令主穴道,抬头望了枯瘦老道一眼,喝道:“令主交代你找咱们的时候,是不是还好好的?”
枯瘦老道忙道:“已经不大好了。”
中间汉子道:“你可知是什么人点了令主的穴道?”
枯瘦老道点头道:“这位施主还是贫道把他扶着坐起来的,怎么会不知道?”
左首汉子喝道:“你还不快说,是什么人制住令主穴道的?”
枯瘦老道忽然笑了笑,用手指指鼻尖,说道:“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自然就是贫道了。”三人听得又是一怔。他们动作丝毫不慢,不约而同「唰」的一声,掣刀在手,身形闪动,一下品字形把枯瘦老道围在中间。中间汉子怒喝道:“好个老杂毛,还不快去解开令主穴道?”三柄厚背钢刀刀光闪烁,直指着枯瘦老道,只要你口里迸出半个「不」字,准会让你尝尝三刀六洞的滋味。
枯瘦老道对他们手中闪闪发光的钢刀,生似视若无睹,笑了笑道:“贫道要三位施主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要告诉三位一件事,凭你们这点能耐,想动丁家庄的花轿,真是太自不量力了,回去捎个信给你们主子,叫他安分点。”
三个汉子听得大怒,口中暴喝一声,三柄钢刀闪电般划起三道刀光,朝枯瘦老道交叉劈到。这三人生相剽悍,出手凌厉,足见一身武功极不含糊,那知刀光乍起,明明被围在中间站着没动的枯瘦老道忽然不见。三人耳中只听那老道笑了一声,顿觉身上骤然一麻,再也动弹不得。
接着只听那老道续道:“你们就待在这里吧,十二个时辰穴道自解,记住了,贫道交代你们的话,务必带到。”三个汉子就这样手持钢刀,作出互砍模样,楞楞的站在树下,枯瘦老道话声一落,从容朝林外走去。
※※※※※※※※※※※※※※※※※※※※※※※※※※※※※※※※※※※※※※这时已是酉戊之交,丁家庄花轿进门,新郎、新娘拜过天地,送入洞房。这时候喜筵巳开,前后两进,张灯结彩,照耀得如同白昼,喝喜酒的人敬酒的敬酒,闹酒的闹酒,到处杯光交错,乱烘烘的好不热闹。
新房设在第二进楼上正屋里,这时妆台前红烛高烧,中间一张铺着红毡的圆桌上,金杯银箸,放满了一席佳肴,新郎、新娘并肩而坐,这是他俩共同生活开始的第一餐——合卺酒。新郎丁季友如愿以偿,自是春风得意,一脸喜色;新娘祝秋云得婿如此,自是满怀甜蜜,但也不胜娇差。
就在此时,蓦地一声龙吟般长啸,划空而来。前后两进酒席上,虽然贺客喧哗,但这声长啸,几乎每个人都听到了。丁家庄的贺客,自然都是武林中人,而且也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自然听得出这声长啸,来人功力深厚无比。喧哗闹酒之声,不约而同立时静止下来,数百双目光,不约而同朝划空摇曳而来的啸声投去。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啸声乍歇,第一进屋脊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身穿青袍,面情冷漠的中年人。他当然不会是赶来丁家庄喝喜酒的贺客,如果是贺客,应该从大门进来,不会随着啸声泻落到屋脊上了。大厅中间上首一席,坐着的是主人翁丁南屏,干亲家谢传忠,还有几位贵宾那是:少林南派俗家掌门人仲子和、六合门掌门人沈瘦石、武功门掌门人邵南山、白鹤观主松阳子、还有两个则是丁老爷子的师弟况南强、耿南华。
因为这声长啸异常刺耳,丁老爷子微微一怔,慌忙离席而起。他这一站起,干亲家谢传忠也陪着站起,仲子和、沈瘦石、邵南山、松阳子等人也不觉跟着站了起来。主人站起来了,其他十余席上的人也不觉站了起来。丁老爷子连忙拱着手道:“诸亲好友,快请坐下,没有什么事。”
他举步走到大厅门口,望着屋脊上的青袍人抱抱拳道:“朋友光降寒庄,老朽有失迎迓,请下来喝杯水酒如何?”在他说话之时,谢传忠、邵南山等人也已走到他身旁。正在招呼宾客的丁伯超也急步赶了过来,站到爹的身旁。
青袍人负手站在屋脊上,冷漠得有如一座石像,对丁老爷子说的话,恍如不闻。但这时候,屋脊上又唰唰两声,出现了三个身穿青布劲装的汉子,肩头露出飘着红绸的刀柄,迅速垂手站到青袍人身后。这一情形,不用说也可以看得出他们是青袍人的手下,因为他们轻功不如青袍人,所以落后了一步,但只要看他们掠来的身法,一身武功已是相当高明。
丁伯超眼看青袍人站在屋脊上,听到爹说的话,不理不睬的模样,心头不禁有气,大声喝道:“朋友夜闯丁家庄,究是何方高人?家父说的话,朋友总听到了,有何见教,但请明言。”
青袍人目光如电,冷冷的道:“你们快叫新……”但刚说出「新」字,突听左厅席上,有人噫了一声道:“你们怎么来了?”接着又道:“他们四个,没你丁总镖头的事。”
这句话好像是对丁伯超说的,话声甫落,只见南首屋脊上,青袍人面前忽然多了一个身穿灰布道袍的瘦小老道人,腰间布条上还斜插着一柄拂尘,像是刚从下面纵上去的。但大厅和两厢数十席上这许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他是如何上去的。
丁伯超心中更是一怔,这大天井两侧左右两厢共有二十席酒筵,坐的都是一些丁家庄附近的乡亲故旧,和不请自来的江湖朋友,由两名师弟负责接待。这个灰衣瘦小老道,自己并不认识,不知是什么人?再说灰衣老道刚在青袍人面前现身,青袍人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右腕抬处,手中已多了一柄两尺长的精钢摺扇,豁的一声摺扇就像半月形的打了开来,精光闪动,一望而知摺扇每一片扇页,都锋利如刀,拿在手中宛如一柄开山大斧。
青袍人身后三个劲装汉子也毫不含糊,同时唰的一声,各自掣出厚背钢刀,品字形围上去。这一段话,说来稍嫌费时,实则仅是灰衣老道在青袍人面前现身的一瞬间事。灰衣老道嘿然道:“贫道已经告诉过你,不准上丁家庄来,你自以为运气解开穴道,就可以不理贫道说的话了么。”
青袍人似是怒极,双目精芒如火,口中「嘿」的一声,右手翻动之际,精钢摺扇划起一道精芒,有如巨轮般朝灰衣老道身前辗了过去。这一片精芒,快得无以复加,凌厉无前,直把丁老爷子、谢传忠等人看得莫不耸然动容,但因双方相距极远,一时之间,谁也来不及出手抢救。就在此时,突听有人喝了声:“去罢。”
喝声入耳,但见青袍人摺扇划出的一轮精光,原式不变,摹地凌空飞起,一团耀目精光就像皮球一般,朝庄外划空激射出去,去势之快,快若彗星。那三个劲装汉子一见令主被灰衣老道连扇带人飞摔出去,口中不约而同吆喝一声,三条人影一闪,品字形向中间扑到,三柄厚背钢刀迅快无伦朝灰衣老道劈落。
这一着,当真声到、人到、刀到。任你灰衣老道有多高的武功,也会措手不及。但事实上却并不如此,大家没看清灰衣老道是如何出手的,但大家却看到雪亮的刀光像一道长虹般呼的一声朝庄外飞去,接着第二道长虹又相继飞起,第三道长虹也在第二道长虹之后,衔尾飞了出去。
这三道长虹相继飞去,自然是三个青衣汉子连刀带人被灰衣老道依次摔了出去,但大家弄不懂三个青衣汉子是同时攻上去的,几乎很难分辨出先后来,何以灰衣老道在他们同时抢攻而上的一招之间,能够从容不迫的一个接一个挥手摔出?
大家还在仰首看着一道接一道飞出去的长虹,等三道长虹消失,南首屋脊上的灰衣老道,也忽然失去了踪影,只有他苍老声音却在此时飘进大厅:“现在没事了。”
※※※※※※※※※※※※※※※※※※※※※※※※※※※※※※※※※※※※※※丁家老三丁季友和祝秋云结婚之后,小两口十分恩爱,自是不在话下。结婚那天晚上,虽有四个不速之客光临;但从对方现身说不到两句话,就被一个灰衣老道揽了过去,把他们一个个掷出庄外。当时也曾引起一番揣测,却因这件事对丁家庄并没有构成什么威胁,事过境迁,大家也就渐渐淡忘。
只有丁老爷子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他既想不出自己有何仇家?也不认识那四个人,只有嘱咐老大丁伯超对武威镖局凡事小心,也交代老三丁季友日常多注意些庄上的事儿,同时也要管事丁福,加强庄上防护,和多加巡逻的人。
说起丁福,庄上所有的人,除了丁老爷子,没一个不称他一声「福老爹」。他一身武功,当年还是和丁老爷子从小一起苦练出来的,如今虽然上了年纪,却并没有搁下来。每天一清早,就在他住的小院子里,练得虎虎生风,劲气充塞整个院落,武功稍差的人,根本无法走得进去。大家背地里给他起了一个外号,叫做「金甲神」。福老爹平日里待人接物,和和气气,但一旦激怒了他,腰背一挺,须发戟张,也确实有些金甲神的威势。
如今丁季友婚后已经三个月了,丁家庄一切平静如往,没有发生过一丁点的事故,连丁老爷子也把老三结婚那晚的事儿,淡然忘之。
一钩新月斜斜挂在天空,月淡星稀,夜色已深,天气还是相当炎热。新房里(新婚才三个月,当然还可以称之为新房)只有妆台上还点着一盏银虹,灯光柔和而不太明亮,靠南的两扇花格子窗,并没关上,还是没一点风。
丁季友身上穿着一套白纺绸衣裤,脚上拖着一双凉鞋,还在不停的挥着蒲扇,但他身边一张小几上,却沏了一盅热茶。喝茶当然要喝热的,尽管挥汗如雨的大热天,还是喝热茶才能解渴。祝秋云坐在她丈夫身边,手中也在扇着蒲扇,但她三扇之中,却有两扇扇着丈夫。
这一情形两人虽然没有互相依偎,但坐得很近,话声也说得很轻,近于喁喁情话,新婚燕尔,有甚于画眉者?小两口还在乘凉。中伏天气,正是最热的时候,就是晚上,燥热也并未稍消。祝秋云用手抿着小嘴,轻轻打了个呵欠,偏头道:“三郎,老爷子要你明天到南昌去,时间不早了,还是早些睡吧。”
丁季友喝了口茶,放下茶盏,朝她含笑道:“天气这样炎热,睡也睡不着,还是再坐一会,凉快凉快的好。”话声甫落,突然房门口有人冷冷的「嘿」了一声。丁季友一怔,别过头去,朝房门口问道:“门口是什么人?”房门适时被人推开,一个人影缓步朝房中走来。
要知丁家庄虽是武林中人,老爷子家规素严,这第二进内住的是女眷,平日连庄丁们都不准进来,何况这里还是上房。丁季友夫妇很快站起,目光一注,才看清进来的竟是一个身穿青纱长衫的陌生男子,一手摇着摺扇,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望着丁季友夫妇,脸色冷漠,嘴角微撇,似笑非笑,一看就知他没安着好心。
丁季友双眉一竖,冷喝道:“朋友是什么人,夜闯人家闺房,所为何来?”
青衣人只看了他一眼,没加理睬,就朝祝秋云道:“香珠,你知罪吗?”他叫出「香珠」二字,听得祝秋云娇躯机伶一颤,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望着青衣人惊颤的道:“你……”
丁季友看得大怒,一下挡在娇妻身前,喝道:“朋友究是何人……”
青衣人左手一挥,冷哂道:“没你的事,还不给我滚开。”他这右手一挥,不知使的是什么手法,丁季友骤不及防,但觉对方手势一下拂上自己右肩,几乎连闪避都来不及,半边身子骤然一麻,就再也动弹不得。
青衣人再也没去理他,右手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手掌一摊,朝祝秋云面前送去。祝秋云方才听他叫出「香珠」二字,心中已可猜到他是什么人了,此时看到他平摊的手掌上,赫然是一块钟形金牌,一时不禁脸如土色,慌忙躬身道:“小女子拜见令主。”
青衣人轻哼道:“你既已知道本座身份,还不快跟本座回去?”
祝秋云急得流下两行泪水,扑的跪到地上,连连叩头道:“令主开恩,小女子不能回去,已和三少庄主结了婚,还望令主开恩,求求你老,放过小女子,小女子会感激你一辈子……”
青衣人道:“你私自逃出山来,已是死罪,论咱们的律条,收容你的人家,都一律格杀无赦,本座只要你跟我回去,已经法外施仁,你真要本座出手吗?”
祝秋云站起身,又后退了两步,望着青衣人道:“小女子不能回去……我……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了,小女子死而无怨,但我怀的胎是无辜的,求求令主,可否宽限几个月,等小女子生产之后,一定随你老回去。”
“不行。”青衣人道:“本座说过,论律连窝藏你的人家都不能放过,我已经答应你不为难他们一家了,你则非立即随本座回去不可。”
祝秋云泪如雨下,朝青衣人哀求的道:“小女子求求令主,求求你老……能否再宽限三天,好让小女子和他……他……诀别……”她说得凄楚可怜,哀哀欲绝,双膝一屈,又跪了下去。
青衣人回头看了被制住经脉的丁季友一眼,略现犹豫道:“不成,本座奉命行事,就是半日也不能停留,今晚本座非把你擒回去不可。”倏地跨上一步,右手朝前拂落,一把挟起祝秋云的娇躯。双足一点,恍如一缕青烟,穿窗而出。丁季友被拂中经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连神志也恍恍惚惚不大清楚,只是呆若木的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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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由黑暗而黎明,现在已是日高三丈。伺候新娘子的春花走近新房门口,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还以为三少夫人已经起来了,急忙推门走入,一眼看到三少庄主站在房间中间,这就躬着身道:“三少庄主早。”三少庄主楞楞的站在那里,依然不言不动,房中没见到三少夫人,南首的两扇窗户敞开着,连梳妆台上一盏银缸里灯蕊还透着火光,没有熄去。
春花心里感到有些不对,忍不住问道:“三少庄主,三少夫人呢?”三少庄主还是没有开口,站着不动。春花越看越觉得不对,赶忙走到三少庄主面前,问道:“三少庄主,你怎么了?”三少庄主还是一动没动,一言不发。
这下春花证实不对了,急忙一个转身,奔了出去,口中叫道:“春兰,你在那里?”
春兰是侍候大少夫人的丫环,听到春花的叫声,急忙从房中闪了出来,低叱道:“春花,你这是做什么,大惊小怪的……”
春花忙道:“春兰,你快去禀报大少夫人,三少庄主房里出了事啦。”
春兰问道:“你不会说得清楚一点,三少庄主房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春兰道:“三少夫人不见了,三少庄主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好像中了邪。”
春兰道:“会有这等事?”
春花道:“我来找你,就是想请大少夫人过去瞧瞧。”
春兰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禀报大少夫人,你随我来。”一个转身,急匆匆朝左首一个房中奔了过去。春花随着她走近门口,春兰已经搴帘走入,脚下一停,躬身道:“大少夫人,春花想请大少夫人过去看看三少庄主。”
春花赶紧跟着躬身道:“小婢春花叩见大少夫人。”
大少夫人姚淑凤侧身坐在妆台前面,她虽是三十出头的人,看去最多不过二十七八,柳眉凤目,清秀脱俗,身形也依然婀娜多姿,不像生育过小孩的人。她听得奇怪,凤目一抬。朝春花问道:“春花,三少庄主怎么了?”
“回大少夫人。”春花忙道:“小婢刚才推进门去,不见三少夫人,只有三少庄主站在中间。小婢叫了他两声,三少庄主始终不言不动,好似中了邪一般,小婢看这情形不对,就赶来找春兰,想请大少夫人过去瞧瞧……”
说到这里,又补充道:“哦,房门南首两扇窗户敞开着,妆台上银缸未熄,还有……床上薄被也摺叠得好好的,好像昨晚没人睡过……”
姚淑凤和丈夫丁伯超,乃是同门师兄妹,也算是武林世家出身,不但一身武功不输乃夫,江湖掌故也听得多了。照春花所说,三少庄主不言不动,可能是被人点了穴道,这会是什么人呢?一面急急问道:“弟妹不在房里?”
春花道:“小婢没看到三少夫人。”
姚淑凤回头道:“春兰,你到楼下去找找看,春花,你随我到三少夫人房里去。”春兰答应一声,迅快的往楼下奔去。
春花走到前面,领着大少夫人来至三少夫人房中。姚淑凤目光一抬,就看到三弟季友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房中情形也正如春花所说,妆台上银缸未熄,南首两扇花格子窗敞开着,床上薄被也摺叠得整整齐齐,显然昨晚两人都不曾在床上睡过。
是小两口口角了?这不可能,三弟和弟妹新婚燕尔,看他们聊聊我我,十分恩爱,不可能发生口角,弟妹好像不会武功,自然更不可能因一点小事情,就点了三弟的穴道。
这一段话,原只是姚淑凤跨进房门,目光一瞥间的事,她急忙走到三弟身边,纤手扬处,连拍了三弟身上三处大穴。那知三掌拍落,丁季友依然定着身子一动没动。姚淑凤看得暗暗一怔,忖道:“这是被什么手法制住的?”
只听春兰气吁吁的奔了进来,叫道:“回大少夫人,小婢找遍了楼下,没找到三少夫人。”
姚淑凤抬目道:“你快去书房请公公上来。”春兰答应一声,回头又匆匆往楼下奔去,原来丁老爷子丧偶已有多年,近年来又耽禅悦,一个人住在前进书房里。春兰走后,姚淑凤又仔细的在房中察看了一遍,也看不出一点什么痕迹来,心中只是嘀咕着:“弟妹会到那里去了呢?”
只听一阵轻快而稳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丁老爷子身上穿着一套短衫裤,一手提着竹根旱烟管从门外走入。姚淑凤慌忙迎上去,躬身道:“儿媳见过公公。”
丁老爷子目光一抬,问道:“老三怎么了?”
姚淑凤道:“三弟不知被什么人点了穴道,儿媳解不开,才要春兰去请公公上来的。”
丁老爷子惊愕的哦了一声,提着旱烟管走近老三身边,然后把旱烟管交到左手,右掌一探,似抓似拿,连续推拿了四五处经脉。才听丁季友长长舒了口气,身子已能活动,倏地睁开眼来,看到丁老爷子,急忙叫道:“爹,噫,大嫂也在这里……”目光转动,只是没看到妻子,忍不住问道:“秋云呢?”
丁老爷子问道:“老三,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季友一怔,不由矍然道:“昨晚……哦,秋云她……她怎么了?”
姚淑凤道:“三弟,你先坐下来,慢慢的说,弟妹……我已经叫春兰去找她了。”
丁季友心头蓦地一沉,说道:“秋云是不是被人劫了?准是那贼人把她劫走的……”他满脸气愤之色,突然发足朝房外冲了出去。
丁老爷子沉喝道:“老三,你给我站住。”
丁季友脚下一停,望着爹道:“爹,秋云她……一定是被那恶贼劫走了,孩儿……”
“老三,为父一直告诫你,遇事要冷静,不可急躁,急躁最易偾事,看你年纪不小了,还是如此急躁。”丁老爷子徐徐说道:“救人固然重要,但至少也要先把事情弄清楚了,才能理出头绪来,像你这样盲人骑瞎马,乱闯,能闯得出名堂来吗?”
姚淑凤在旁道:“是啊,三弟,你还是定定心,先坐下来,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先说出来,大家也好琢磨琢磨。”
丁季友应了声「是」,然后仔细想了想,才把昨晚自己和祝秋云还在窗前乘凉之际,发现房门口有人轻哼,接着走进一个身穿青衫,面情冷漠的中年人,一直说到自己骤不及防,被对方拂中经脉,详细说了一遍。他受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就不得而知了。
丁老爷子一手掂着旱烟管,听得十分仔细,直待丁季友说完之后,才拢着双眉,沉吟道:“此人可能就是你成亲那晚,在屋脊上出现的四人中为首那个中年人了,他把新娘劫去,又有什么目的呢?”
“唉。”他不待两人开口,轻轻叹了口气,又道:“那天晚上,如果没有那个灰衣老道把他们撵走,只怕早就出事了。”
姚淑凤道:“公公,依你老人家看,这会是什么人把弟妹劫去的呢?”
丁老爷子敲着火石,把火绒塞到熄去的烟斗之中,吸了两口,才道:“这个为父一时也说不上来,但从他制住老三的这记拂穴手法看来,此人武功之强,只怕为父也不是他的对手,无怪举手之间,老三连封解、闪避的余地都没有了。”
丁季友愤然道:“那是孩儿骤不及防,才会被他所乘。”
丁老爷子微微摇头道:“不然,此人手法十分持殊,就算为父,也未必能躲闪得开……”说到这里,忽然站起身道:“老三,你随为父下楼去。”话声一落,一手摸摸下巴,回头看了大媳妇一眼,嘴皮微动,敢情是以「传音入密」交代她什么事了,接着转身往外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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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季友答应一声,就跟着老爸身后,一齐往楼下而去。父子两人来至前进书房,丁老爷子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伸手指指对面一张木椅,说道:“老三,你也坐下来,先让头脑冷静一下。”
丁季友依言坐下,一脸惶急的抬头道:“爹,孩儿怎么能静得下来?秋云……她只是一个弱女子,她被贼人掳去,生死未卜,孩儿……”
丁老爷子蔼然点头道:“孩子,为父了解你此时的心情,但越是遇上使人无法能够冷静的时候,也就越需要冷静。救人固然如救火,但总要理出一个头绪来,能够把握线索,才不致茫无目的的乱钻。”
刚说到这里,只见丁福匆匆走入,朝丁老爷子垂手道:“回老爷子,你老交代的事儿,小的已要丁乾、丁强两人兼程赶去了。”丁季友不知老爹交代福老爹去办什么事?忍不住抬头朝丁福看去。丁老爷子点点头,吸了口烟,朝丁季友笑道:“老三不用急,也许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也说不定。”
丁季友道:“爹,你老人家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呢?”
丁老爷子不觉豁然笑道:“老三,你想想看,你的新媳妇儿被贼人掳去,咱们丁家庄还能在江湖立足?因此,方才为父听春兰来报,说三少夫人失踪,你也被人制住了穴道,就想到此人极可能和你成亲那晚的四个人有关系……”
口气微顿,含笑道:“好在咱们这里,是在武功山区之中,沿山村落,都有咱们武功门的弟子门人,外人进入山区,他行踪再隐秘,也无法隐秘得了,如果有人掳了秋云,总不会长出翅膀来平空飞上天去……”
丁季友眼睛不觉一亮,说道:“你老人家说得是。”
丁老爷子道:“所以为父在上楼之前,就交代阿福,派两个人去,一个赶去南昌,沿途先知会各处村落的本门弟子,注意可疑人物,并要老大立即赶来,由东朝西,沿途听取消息;一个赶去雷岭,要你况师叔派人向西查探可有可疑人物过境?最迟在日落前总会有消息可以传来了。”
丁季友喜形于色,说道:“爹真是算无遗策。”
丁老爷子微微摇头道:“但为父看到你被制住经穴的手法之后,就感觉到只怕事情并没有为父想像的那么简单。”正说之间,只见姚淑凤款款段段的从外走入,手中还拿着一个蓝布小包。丁老爷子目芒飞闪,一手捻须,朝大媳妇微微笑道:“你可是找到什么了吗?”
姚淑凤应了声「是」,把手中拿着的蓝布小包双手呈上,放到几上,说道:“公公请看这个……”丁老爷子打开蓝布包,包中竟是一管粗如儿臂的黄铜针筒,另外还有一枚穿着红绳,像铜钱大的银牌。
丁老爷子目光一注,不禁微微变色,说道:“会是一窝蜂?”「一窝蜂」就是黄蜂针,一次可以射出七十二支细如牛毛的飞针,像一窝黄蜂,故名,是江湖上最霸道的暗器,如果再淬上剧毒,那简直就是阎王贴子。
丁老爷子随手拿起那块银牌,正面雕刻着精细的花卉,翻过来,反面中间有一个篆书的「使」字,下面好像是码子字「二十四」。他反覆看着,抬目问道:“这两件东西,你从那里找来的?”
姚淑凤道:“儿媳是从弟妹放衣物的箱底找到的,两件东西,就是用蓝布包着。”原来丁老爷子下楼之时,以「传音入密」交代姚淑凤,要她仔细搜查一下房间,包括祝秋云留下的衣物,看看是否有可疑的东西。
丁老爷子面情凝重,说道:“一窝蜂是十分霸道的暗器,早经黑白两道一致公决,严禁使用,秋云衣箱中怎会有这东西的?”
姚淑凤抬眼道:“公公是否看出这块银牌的来历?”
丁老爷子微微摇头道:“老夫倒还看不出来,不过这块银牌,极可能是某种记号,因为它反面刻的「使」字「二十四」,分别是一个号码,像腰牌一样,藉以证明一个人的身份。秋云她不似会武的人,怎么会有这两样东西?”
姚淑凤看了丁季友一眼,说道:“三弟,你知不知道弟妹究竟会不会武?”
丁季友摇头道:“她从没和我谈论过武功,应该是不会武功。”
姚淑凤道:“我想她也许不肯泄露身份。”
丁季友道:“大嫂是说她会武功?”
姚淑凤道:“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她望望公公,又道:“方才公公曾说,这方银牌,极像腰牌,才使我想到弟妹会不会是江湖上那一个帮派逃出来的人?不然,她不会把这两件东西这样重视,要藏在衣箱底里了……”
“唔。”丁老爷子点着头道:“有可能。”
姚淑凤道:“还有一点,就是公公当日把她救来之后,有一段日子,她一直惶惶不安,好像有着极大心事,当时大家只当她被强盗吓破了胆,如今看来,她始终担心着追缉她的人一路寻来,直到最近,一直平安无事,她才放下心来,但没想到还是有人追查到这里来,把她劫持了去。”
原来祝秋云是去年底,丁老爷子父子路过九江,在牯岭附近,遇上三个强盗行凶,把她救下来的。当时祝秋云自称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才把她带回丁家庄,也就在庄上住了下来。不料一向眼高于顶的丁季友对她竟然发生了情愫,丁老爷子也看她端庄贤淑,是个好媳妇儿,就亲自带着她前去南昌,找把兄谢传忠,命她拜在谢传忠膝下为义女,这样才不致贻人口实,才给儿子完婚。
丁季友听大嫂一说,不禁升起一线希望,望着大嫂问道:“秋云会是那一个帮派的人呢?”
姚淑凤道:“公公方才看了银牌,不是说不知它的来历吗?依我看,公公既然不知道,那么这个帮派不会是老帮派,也许只是江湖新兴的帮派,好在你大哥傍晚可以赶回来,问问他知不知道?”
“不错。”丁老爷子点着头道:“老三,既然有这方银牌,总比一点线索都没有好得多,你大哥身为武威镖局总镖头,交游较广,就算他不知道,也总可以查得出点眉目出来的。”丁季友心里虽然十分焦灼,但也只好等大哥来了再说。
这样一直等到上灯时分,不但丁伯超从南昌赶到,和他同来的还有三师叔况南强。武功门掌门邵南山,年已七十有五,从五年前的七十岁那年起,就已很少过问派中的事,一切都交给三师弟况南强处理,因此况南强也就是武功门实际的负责人。
丁季友急忙迎了上去,躬身道:“小侄见过三师叔。”
况南强含笑点头道:“二师兄在书房里吗?”
书房中适时传出丁老爷子的声音笑道:“三师弟,你怎么也赶来了?”
况南强由丁伯超、丁季友兄弟陪同跨进书房,立即拱着手道:“听丁乾传话,才知道这里昨晚出了事,小弟为了想明了情况,才特赶进来的。”
“请坐,请坐。”丁老爷子摆摆手道:“大热天要三师弟跑上这一趟,真是不好意思,快坐下来再说。”
况南强笑道:“二师兄怎的和小弟也客气起来了?”丁伯超跟着上前给父亲请了安。早有一名庄丁捧着面盆送上。况南强洗了把脸,一名庄丁沏了茶送上。
况南强回身坐下,抬目问道:“二师兄,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丁老爷子道:“老三,还是你来跟三师叔报告吧。”丁季友应了声「是」,就把昨晚发现青衣人,以及自己被他用拂经截脉手法所制,一直说到大嫂在秋云衣箱中找出一窝蜂和一块银牌,详细说了一遍。
况南强道:“那两件东西呢?”
丁季友朝几上一指,说道:“就是这个蓝布包。”况南强打开蓝布包,取出针筒,仔细看了,就随手递给丁伯超,又取起银牌反覆看了一遍。丁季友问道:“三师叔,你老知不知道这块银牌的来历?是江湖上那一个帮派的东西?”
况南强微微摇头道:“愚叔看不出来。”随手又把银片递给了丁伯超,说道:“伯超,你仔细看看,江湖上有没有使用这种银牌的组合?”
“没有。”丁伯超沉吟了下,又道:“就算有,这种银牌也只是他们内部的信物,对外极端机密,外人也不得而知。”丁季友听得大感失望。
丁老爷子点着头,唔了一声,问道:“三师弟,你从雷岭东来,这一路上,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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