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花九的小日子过的无比惬意,早上在芙蕖佛堂里,春生帮她敲木鱼,她便溜进旁边的小里间调制香品,下午她没事就抄抄经文当练字,有时候息芊芊跑来逛一圈,满口都是大哥最近又怎么了,又做了什么,当真在她心目中息华月便是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一样,偶尔去老太爷的祖屋请请安,顺便和老狐狸斗上一斗,简直其乐无穷。
当然,如果今天柳青青没带着丫丫过来给她请安,花九还真以为自己骨头都过的懒酥了,动都不想动一下,当然,这点她是不会承认的,只会说要腊月,是天太冷了。
柳青青今日穿了淡黄色暗纹的小袄,下配水墨蝶恋花的百褶裙,发髻上只簪了根素银钗子,浑身素雅的像朵百合,她牵着粉嫩可人的丫丫,进屋来,便一声不吭地跪下,三叩九拜地行了大礼,才道,“妾身见过少夫人。”
花九自然受了这礼,她端着茶盏,喝了口雪水煮沸的腊梅香花茶,便觉从心肺暖到指尖,真是舒服至极,“起来吧。”
“谢少夫人。”柳青青感激的起身,然后拉过丫丫便轻声道,“丫丫,叫母亲。”
丫丫滴溜溜圆的想石榴籽一样的眼睛略有些迟钝地转向花九,然后似乎在思考半晌,才一咧笑了,糯糯地唤了声,“母亲。”
那声音小声小声的,像是还没断奶的奶猫一样可怜兮兮的。
花九暗叹一声,这孩子从前灵动的像个瓷娃娃,然而,经那蚺蛇之毒的一场变故,如今看着是个正常的,但只要她一说话,那脸上的表情和反应看着就能发现异常。
“春生,带小小姑娘下去吃点点心。”花九吩咐道,她自是知道柳青青今日来,肯定是有话想说。
春生应了声,诱哄着丫丫转了出去。
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花九看见柳青青眸色闪烁了一下,她咬了下唇道,“少夫人,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过往是妾身不对,您就宽宏大量原谅妾身一次,妾身日后定唯夫人马首是瞻。”
花九敛着眉目,转着手上的白瓷茶盏,看那飘渺茶雾浮浮起起,但就是不说话。
见状,柳青青脸色一白,眉目之间有凄苦流露,那张脸便越发显得楚楚动人,“妾身是没办法了,少夫人,妾身原本是不想进息府的,但实在是快要被逼到死处了,还请少夫人拉妾身一把吧。”
这话,才终于让花九心中一动,她淡色的眼眸神色看了柳青青半晌,确定这话不似作假,然而却有更大的疑团浮上心头,是谁在逼迫柳青青,让她进息府?这进府之后又有何目的?
“你以为随便说点什么,我便信你了?”花九只冷哼一声,她心下虽有考虑,但面上半点不露,有时候真真假假才能更对方摸不准自己的心思。
“妾身没指望少夫人能一下就信了,妾身只求少夫人一件事,如若妾身有朝一日……还请少夫人看在妾身跟过霄哥一场的份上,能顾着点丫丫,丫丫她……她真是妾身的骨肉……”柳青青说着便又跪了下去,头伏在地,声音中便已有决绝的明志。
花九一惊,她原本以为丫丫包不准是柳青青为了息府富贵,才带入府中的,至于是不是息子霄的血脉,这并不重要,然而现在看来,刚才柳青青只说丫丫是她的骨肉,若是常人说这话不是该说孩子父亲的亲骨肉么?这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太多,也太惊人,花九觉得自己要重新好生的想一想。
这当,夏长走了进来,她瞟了柳青青一眼,便没好脸色,甚至还故意在柳青青旁边顿了脚步冷哼了一声,然后才到花九身旁俯耳轻言说着什么。
“起来吧,跟我去见个人。”花九听完夏长的话,扬了下衣袖,起身便对柳青青道。
夏长在前带路,花九跟着,最后才是柳青青亦步亦趋,眼见越走越偏,甚至已经到了息府后院极荒凉之处,柳青青第一次发现息家原来还有这地方,鲜少有人来不说,还长满荒草,实在不像是一家之院的模样。
待站定驻足后,柳青青抬头便发现原来这地方竟是芙蕖小院最靠后的地方,难怪荒芜至此,然而,还不等她疑惑问出声,便听得最里面有厉声传来——
“怎么样?是不是痒的很难受?还很痛对不对,那要不要我在撒点香粉给你止痒?听说这香味甜腻的很,最招蚁虫之类的……”
花九侧了一下身,柳青青便看见一丛有半人高的荒草里,一婢女模样的丫头躺在地上似乎又痛又痒的打滚,另一婢女蹲在她身边,脸上眉目还有依稀的稚气,此刻她看着那打滚的婢女竟还在笑着。
突然,那婢女回过头来,柳青青只一眼便被惊骇的双眸圆睁,那丫头她却是认得,那分明是花九身边的婢女冬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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