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莫蕾娜说想憩息一阵,丁一也想找个地方坐坐,便点了点头道:“那便叨扰足下了。”
这金姓儒生很客气地向张玉和莫蕾娜也行了礼,方才在前引路,往着曹吉祥先去打探的酒肆而去。谁知去到酒肆门前,却就看迎客的伙计皱着眉迎了上来,冲着这金姓儒生低声急急说了一番话。
丁一是对于西欧语系倒是还好,朝鲜话和日本话却是真的不会,文胖子是个有眼色的,在边上就低声同步翻译着:“小二说,金先生,你怎么还敢来?若是给做公的看着,把你害了,可如何是好?先生您要少了盘缠,俺入内去和掌柜说上一声,怎么也能给先生筹办妥当。书生说,无妨,我已心如冷灰,不会再望拔乱反正,你不必担心,我只是请一位偶遇着的上国贵人过来,招待一番罢了,不会给你这店里生事。”
就这对话,听着就觉得内里透着诡异,连这位儒生本人,也是极为诡异的,因为他太有文化,太懂礼仪了。丁一称呼他为足下,这个词出典是从晋文公忆介子推那里,沿用到这时代,基本就是朋友同辈之间的尊称。
但金姓儒生当场就称不敢了,很明显,他不敢与丁一平辈论交,为什么呢?
丁某人连舰队也没打着官方旗号,四海大都督府那边出具的文书,也是按着一般商船的凭据来做的。引水入港,依足规矩给了小吏银钱,半点没有摆出上国人物的派头,这金姓儒生听着酒肆伙计的话,只怕是朝鲜官方的要捉拿的人,而在民间似乎又有着不错的声望,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街上偶遇的丁一,不敢平辈论交呢?
此时曹吉祥从酒肆里出来,张玉看着,却就对丁一笑道:“先生,我带莫蕾娜先过去,看着这金某,寻先生怕是有所求。”看着丁一点头,除了文胖子侍候在丁一身边之外,张玉便带着其他人等,入了酒肆,在曹吉祥定好的二楼雅阁里安坐下来。
“曹公,还得劳您走动一下,看看苏欸他们用了饭没有,您知道先生的性子,要是回去发现袍泽饿着肚子,却又要累得自责了。”张玉轻声对曹吉祥这么吩咐,尽管又是称“曹公”,又是用“您”,但这话在她嘴里说出来,却教任何人听着,都是主子使唤奴仆的腔调。
尽管京师的布置,因为英宗亲临忠国公府,而最后没有发动,但是曹吉祥他们,却都默认了张玉在丁一的这个利益集团里的地位,此时听着她的话,曹吉祥马上应道:“四奶奶您莫折了老奴的狗寿,您请安坐,老奴立马就去。”曹吉祥这跟石亨也是平起平坐的人物,对着这位,却是不敢有丝毫作大,按着礼数回了话,提着袍裾便急急出了酒肆而去。
聪明人说话,总是有许多话外的意思。
张玉这话四平八稳,但听着曹吉祥这人精子的耳里,马上就明白了意思:她不是担心苏欸他们有没吃饭!她又不是丁一,对底下军兵,哪有这般关切?她说的是,让苏欸他们靠近一些,以恐有什么突发情况不好应付。
这时那金姓书生和丁一入得酒肆,伙计大约是怕这书生闹腾出什么事,专门给他们安置到角落里去,伙计刚一走开,金姓书生就起身持壶为丁一斟上茶水:“不敢相瞒贵人,学生请贵人移趾此处,却是想请教上国事宜的。”
丁一把折扇在掌心敲了敲,笑道:“原来足下是请包打听,这样的话,学生也不客气,这一顿饭却至少要有一道人参炖鸡才行,。”
“贵人诙谐。”金姓书生听着笑了起来,唤了小二来,叫了菜肴,又向丁一拱手道,“区区菜肴何足道,倒是贵人赏脸,已是学生莫大福份。学生想请教的是:贵人可有门路,帮学生把书信投寄到上国容城先生处?贵人面前重酬之辞,只恐有污清听,但事若成,学生愿以性命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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