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单是败仗,而且是惨败。因为前头两千新军中了伏击,那也是思机发那一方擅长的计谋,象兵,他们用驯服的大象伏到山坡下,然后在那二千新军经过之际,突然暴起;若单单是这样,也就是败仗罢了,可是那两千新军着实是有血性,不是那些卫所里混吃等死的农场兵!可怜他们手上的火器,真的没有什么战力,战象那么大的目标,第一排百多把火铳发射,丁一在阵后用望远镜看着,居然只有两三发命中,而命中的部位也不是致命所在,那战象皮厚肉糙,竟然毫不在意,依旧飞奔而来,而那些新军里,便有人吼道:“上刺刀!干他娘的!”
于是两千新军真的就上了刺刀,冲那上百头战象冲杀过去,这年月,用刀剑之类,如何和战象这样的庞然大物搏杀?不论是那大象鼻子还是庞大的身躯撞着,基本都绝无幸理的,如果不是后军那边张锐领着步骑赶到,火箭连发,把那些战象吓退了,只怕那二千新军一个也活不了,在成群结队的大象面前,别说没有盔甲的火枪兵,就算是披三层甲,也是个死字。
万幸张锐手下的军兵,对付思机发的象兵是有经验的,要歼灭他们得费一番手脚,要稳住阵脚掩护火枪兵撤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分成三批轮流发射的火箭,很快就点着了边上的林木,把那些战象吓得不敢向前侵入,使得新军撤回来了千多人。倒了几百人,已再也回不来了。只一个冲锋就如小型地震也似的战象阵,就这么一接战就杀了数百士卒的性命。
数百人是死掉的。接近三成了。重伤还有口气的,都让那些新军拉扯着弄回来了,若加上轻伤的话,死伤过半了。这样这支新军还没有溃散,拿着本子在清点人数和记录伤员名字的刘铁都不禁低声对谭风说道:“不算孬兵。”后者听着点头,这绝对不算孬兵了,当是精兵。
“这新军是谁练的?”丁一在撤退的路上。向着张锐问道,因为这批兵员的素质和底子,都要比大明第一师的兵员普遍素质强得多。以火器时代的军队来说,对上大明第一师,这些新军必定不是对手;但冷兵器时代来说,大明第一师除了文胖子那支山地特种大队之外。其他部队同等人数下对上这些新军。也同样不是对手。
张锐听着丁一这话,并不感到有什么奇怪。丁一打了败仗之后,问兵是谁练的?按张锐想来,文官督师不都这调调么?千错万错都是练兵军将的错。不过他和这练兵之人倒是有些香火情份,犹豫了一下才答道:“制台,宫都督年已花甲,可否饶过他这一桩?”看着丁一没什么反应的侧脸,张锐咬了咬牙道。“宫都督于小人有恩,小的愿领兵回去。身死殉国无所怨,若能斩将夺旗,便为制台洗尘之礼!但求教宫都督安渡晚年!”说着就要拔马回头。
丁一连忙扯住他的缰绳,他不是没反应,而是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是觉得这些兵训得不错,对于这个时代的军将来说,很不简单了。而且军兵的白刃战水平也很好,在白刃冲锋之中,有一头战象硬被捅倒了,这可以说很强大了,要知道那可不是现代动物园里给人观赏的,而是专门训练来作战的大象,人在它面前,渺小得不行,又不是用斩马刀这样的利器,就靠着卡在枪上的刺刀,能有这样的战绩,这兵着实是训得不错的。
所以哪里想到要去怪罪这练兵的人?直到张锐把话说开,丁一才明白过来,连忙对他说:“你误会了,学生是认为这兵练得不错,所以方才想见见练兵的军将。”张锐听着方才舒出一口气来。原来与他有些香火情份的宫都督,景泰元年就因事获罪坐狱,然后是杨洪和石亨保出来,让他戴罪立功的。老都督听着要练新军,就自告奋勇地请命,结果谁知这新军全然是不济事,这些日子,这位宫聚宫都督心灰意冷,已然不再去营中,干脆回家等着朝廷派人来拿他问罪了。本是戴罪立功的人,练的兵又不济事,这下场是可想而知吧。
撤回大营之后,丁一就对张锐说道:“让宫聚过来,学生有话问他。”当然丁一也可以教张锐引路,亲自去访这位宫都督,但毕竟他是被唤做制台的督师,被称为总宪的左都御史啊,去访一个待罪武人,丁一不介意,宫聚都不敢当吧,文人千夫之指,都足够教他无疾而终了,
宫聚来得很快,看起来他对丁一的命令很看重,只不过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就赶了过来,战袍、盔甲都披挂整齐,入得帐来,纳头就拜,口中称道:“待罪之人小的宫某,叩见丁制军!”丁一看着他那灰白的发须,颇有些不忍,便教他起身来回话,宫聚又谢了,方才爬起。
丁一教他坐下述话,宫聚连称不敢,丁一摇了摇头:“你可知道这新军有何不妥?若是大明第一师的兵将,他们不会考虑更多的东西,命之所至,无所不从!我让你坐下的命令,下了三次,你还站着……”宫聚无奈,只好坐下去,屁股只教沾着一点椅面,小心到不行了。
此时却就有亲兵来报:“先生,有旨意,宣旨的公公已在帐外等候。”
丁一便去接了旨,也就是召回王来,让丁一总督云贵军务的旨意,又有兵部的公文,要求他不得轻调方瑛所部云云。自总兵官田丰以后,陪同接旨的人等,无不惊叹丁一圣眷之厚。人家打了败仗,惨败,又如何?回到大营来,就有让他总督两省的旨意下来,甚至旨意里还交待不得急进。宣完了旨意,那中官又涎着脸凑上来说道:“少爷,爷爷在小的离京之前,专门吩咐过,还有口喻给您,奉圣喻‘如晋腿脚有疾,免跪接,你不要着急,不要以一时胜负焦虑,朕信你。你也不许自己上阵去杀敌,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何况于帅乎?要记着朕的话,要着紧自家的身子,你是一身的旧伤。’如晋少爷,圣喻便是这样了。”
那些军将真是各种妒忌羡慕恨,不过也清楚这位制军不但海内人望于一身,于皇帝心目之中,更是极为紧要,都纷纷心里想着,只要丁一不是叫他们去送死,绝不能逆了他的意。
丁一点了点头,接过圣旨直接塞给了刘铁,又对那太监说道:“你跟子坚去坐会,这边还有军务,你别在这里凑趣了。”那中官屁颠屁颠地应了,和刘铁勾肩搭背全无半点天使风范自去不提。只是那些军将更为愕然,这太监这么好说话?这感觉跟使唤家里奴仆一样啊!
只有挂平蛮将军印的田丰,隐隐想起勋贵圈里流传着的,丁一是皇帝御弟的消息,想来怕是无假,不然很难解释这太监如何会是这般作派。只有丁一自己才知道,狗屁的御弟?这是他上一份奏折卖萌奏效,景帝觉得丁一属于可挽救的行列,所以才会有这待遇罢了。
“谭风。”丁一冲着谭风叫了一声,后者马上应“到”,然后跑步过来,却就听丁一对他说,“把骑兵排集合,演练一次队列科目给宫都督看。”谭风领了命,便领了宫聚去看骑兵连的操练不提。
丁一招呼众将领入帐,往主位上坐了,却便开口问道:“火药经手签发是谁负责?”
这位圣眷正浓的制军开了口,很快那军需官就被提了上来,一上来就冲着丁一拼命磕头,只是说道:“制台明鉴啊!小的不曾从中做什么手脚,每一笔收支,都由监军的都老爷堪对过啊!”丁一这左都御史是总督,云南还有朝廷派出的十一个监察御史,专门稽核功罪赏罚。
不单如此,还有中官出镇,就是太监,派到军中来,自永乐年间便有的先例。
这军需官所提起监军的都老爷,就是指军中的监察御史。
于是丁一脸色就冷了下去:“田总镇,派人去请他来,若是请不动,看看下官去拜会一下这位都老爷。”田丰等一众军将倒不介意,文官自己喜欢怎么咬就怎么咬,不过看来这位监军御史是要倒霉,要知道丁一挂着左都御史的衔头,那可是都察院之首了,这位御史不来拜见总宪,要真等丁一去拜会他,那他也就完蛋了!
但田丰派人去传方出了帐,就听得在帐外急急对人说道:“刘御史,快些进去,制台方才正教小的去传你来!”那人一入帐,丁一便觉头痛无比,为何这火药会受潮?为何火器会不给力?原来是这厮在这里!
那位身着御史青袍的文官,却是不慌不忙,冲着丁一长揖及地,口中称道:“安见过总宪,请总宪屏退左右,安探查得军中重大隐情,须报与总宪得知。”这位不是别人,只是历史上的伟哥首辅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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