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大方阵中,路库拉斯旁边是手持法西斯与鹰旗的扈从,下面踩着的盾牌叠成了临时的高台,所有的将佐排在他的两侧,各个面无表情,只有克劳狄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
“跟随我征战的兵士们,现在我违背了曾经的诺言,我曾答应过你们,会在来年的开春,彻底消灭罗马的敌人,米特拉达梯与特格雷尼斯,在世界的尽头,海卡尼亚海洗刷我们的鞋子与盾牌。但是,现在狡诈的敌人改变了他们的进军路线,使得我们首尾无法相顾,我知道你们的艰辛与牺牲,你们前一段时间,刚刚翻越了高耸入云的陶鲁斯山岳,结果现在又折返回来此地,但我们还不能放弃。一旦米特拉达梯回到本都之地,那他就会重新奴役那里的希腊人,威逼他们为战争缴纳高额的税收,他很快又能组织起十万、二十万的大军,那样不但罗马保留不住新征服的领地,就连比提尼亚、萨迪斯甚至皮奥夏这些既得领地也难免不会易色。”说着,路库拉斯握紧双拳,高高举起,鼓舞到:“再跟随我一次,弟兄们,我们并肩作战了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失败,是因为我统帅不力的缘故,相信路库拉斯吧。”这时,人群里的卡拉比斯发现声音都喊得沙哑的路库拉斯,脸颊竟有泪水滑落。
但几乎所有的兵士,都沉默着,表情极度麻木,他们已经厌倦没有冬营,无休无止地行军与作战了,彻底厌倦了。
“难道这家伙,心中想的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先掩埋好阵亡的第八军团袍泽的尸体吗?”卡拉比斯清晰地听到了身边,某人如此抱怨到,结果这种抱怨就像急速爆发的疫病一样,口口相传,越来越大,最后兵士们都打破了沉默,喊着口号:“我们不需要金枪鱼这样铁石心肠的指挥官,他只关心自己的声誉,根本不体恤兵士的心情。”
责难声一浪高过一浪,路库拉斯很快在台上站不住脚了,他的身体因为愤懑与失望而激烈地抖着,当他看到下面的妻弟克劳狄居然露出了一种幸灾乐祸的窃笑时,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了了。他让扈从冲了下去,当着一万多名兵士的面,将克劳狄按在中央的空雪地上,逐件剥去了这位骑兵队长华丽明亮的铠甲,克劳狄大声怒叫着,“路库拉斯,路库拉斯,金枪鱼,姐夫——你不能这样对待我,我的姐姐可是你的入室妻子!”
也许是找到了一个彻底发泄的对象,路库拉斯切齿,对着全军大喊:“这是个最恶劣的小人,对,他是我的妻弟,但他更是全军队的罪人。我已经掌握了证据,他与米特拉达梯勾结,暗中出卖情报给本都人,给第八军团造成了巨大的危害。他还暗地一个营帐一个营帐地煽动兵士,说什么庞培的军队在意大利驻屯个个发了大财,为何我们要在此地受苦受难,来唆使你们反抗军队的权威。他还收取贿赂,与敌人的贵妇随意通奸......”
被按住脑袋的克劳狄俊美的面部彻底扭曲了,爆着青筋喊到:“可恶,你不要忘记了,你自己也是通过一名罗马城的交际花妓女,获取了这次出征小亚细亚的权力!至于我自己,是被本都人胁持的,我也是受害者。”这让路库拉斯更加愤怒,他快速地冲了下来,从法西斯束棒里抽取一根下来,狠狠地抽打着妻弟光溜溜白花花的后背,当即让它开了绚丽的花,“你和你姐姐一样,都继承了你们家族邪恶放浪的坏种子。你在我刚来小亚时,就干过无法无天的勾当,还以为畏惧惩罚私自脱离军团,结果被海盗俘虏——你居然还厚颜无耻地写信给我,叫我拿出五十塔伦特来赎你,但其实海盗说你根本不值这个价,你只值两个塔伦特。最后,你是怎么从海盗手里回来的,你说,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克劳狄鼻孔都被打得暴血了,听到了姐夫这样质询他,反倒恐慌了,当即在如雨而下的棍棒下,抱住了姐夫的大腿,“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说出来......”路库拉斯手持木棍,喘着气,“当啷”一声,把木棍扔了开去,随后一脚把克劳狄蹬翻在雪地上,骂道:“你必须要为此次的失败,付出代价——你即刻全身裸体,穿过在场的所有百人队,然后我会把你关禁闭,等待送回罗马城,接受应有的惩罚!”
“克劳狄,这是我认为金枪鱼唯一做对的事。”当克劳狄满脸是血,双手抱胸,光屁股走到三联队的队列时,海布里达看着他,如此说道,随后联队所有的兵士,都愤怒地将小石块与垃圾,砸到了他的身上。
但即使路库拉斯惩罚了他的妻弟,但军团的心态如旧,许多兵士都不再履行指令,而是以落雪为由,彻底拒绝出去巡逻或拉练,军纪急速败坏起来。路库拉斯只得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去劝服,去开导。但很多兵士对这位统帅根本不客气,当他进入帐篷时,都统统背对着他,或者把营帐队空空如也的钱袋再次扔给他。
“三联队,整装,准备出去拉练!”一天晌午,海布里达在联队营地里死命吹着哨子,所有的人,包括自由民卡拉比斯,都慌慌张张地穿戴好衣物铠甲,以百夫长为核心迅速整队。然后,海布里达简短地训了下话,就喊道“全联队出营,二十斯塔狄亚距离的拉练,必须携带装具。”然后他第一个转身,带头小跑了起来,四十来名兵士也列成两队,喊着口号,跟着百夫长的后头,穿过栅栏与营门,与袅袅的炊烟,往营外跑去。
出去的那一霎那,跑步队列里的卡拉比斯,看到了牵着马带着扈从的路库拉斯,正站在道路的一侧,怔怔地望着他们——路库拉斯的进路很好判断,那儿的单向行程,目的地只有一个三联队营地。
看来,是海布里达有意不愿意见路库拉斯,害怕他又来拉着手,谈什么战略谈什么荣誉,又要催促兵士们尽快前往什么地方,去阻止米特拉达梯,所以干脆海布里达就以拉练为名,把部下都拉出去,不见路库拉斯。
擦肩而过时,卡拉比斯明显看到,路库拉斯曾经的自信洒脱的表情没有了,他憔悴了,萎靡了,特别是看到兵士们都以厌恶的神态看着自己,这位统帅的嘴角时不时会无力地抽动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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