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睡着了之后也没有能睡上多久。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我就被叫醒了,匆匆垫了几口饭之后就抱着一箱鞭炮到门口准备放炮。迎亲的车就是昨天接我们来的那辆面包,今天车头上已经用红绸子结了红花,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车了,和城里浩浩荡荡的车队相比寒酸了许多。贺永贵换了身新衣服,满面春风地上了车,车上已经有他二舅、三舅、三舅妈,他和他们一起提着东西到他姑姑家去迎亲。
车走的时候我心想,我妈大概做梦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寒酸地再嫁一次人吧。
婚礼的过程我就不多说了,熟悉河南农村婚俗的应该清楚,不清楚的也无关紧要,反正各地都大同小异。直到下午一点,酒才全部敬完,而这时大部分宾客已经吃完离席了。贺家的一些亲戚在收拾桌面上的剩菜剩饭,这里宴席上的菜饭凡是大部分没吃完的都还要收拾起来继续吃,通常还能吃好几天。这时才轮到新人和帮忙的人吃饭。桌上,我妈不停地给老太婆夹菜,两人的地位在某个时刻已经起了变化,而老太婆也心安理得地享受起儿媳妇的服待起来,不再像以前那样受宠若惊了。
饭后我感觉有点困了,回到新房隔壁倒头就睡,睡醒来已经快要下午六点了。
吃过晚饭后,又有一些年轻人和游手好闲的人来到了贺家的院子和新房里,他们是来闹洞房的。因为我妈肚子大了,很多把戏不能搞了,所以没有太为难我妈和贺永贵,只玩了一些「吃苹果」、「剥香蕉」和「找鸡蛋」之类的游戏,人们就逐渐散去了。
我的假期只有三天,所以第二天我就必须走了,清早我起来穿好衣服来到贺家,我妈正在给新婆婆做面条,见我来了,老太婆和贺永贵招呼我坐下一起吃。
我妈挺着大肚子在地上忙来忙去,我观察到她的走路姿势有点不自然,而且不像是因为怀孕造成的,因为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肚子一点点大起来。
我觉得大概是昨天晚上贺永贵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干我妈,所以搞得有点狠了,而且我看我妈和贺永贵的脸上都是一脸疲色,不知道昨晚几点才睡。
吃完饭我就该走了,我跟我妈和她的新老公说了些告别的话,让我妈自己好好跟着贺永贵过日子,又说了些贺永贵的好话,而对贺永贵,我叮嘱他要小心点保护我妈和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了经不起折腾。我妈应该是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脸又红了。但贺永贵一直憨笑着满口答应,我不敢确定他听明白了没有。
老太婆远方侄子已经开着车去跑活了,所以我只好一个人走路到村边,搭上中巴到
县城,再从县城坐火车,颠簸了一天之后,我终于回到了我自己的家里。
我躺在床上,感觉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脑子乱成一团。拿起手机,拨通我妈的手机,给远在河南的我妈报了个平安,然后就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睡着了。
这之后我大概花了有一周多的时间才缓过劲来,慢慢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规律里。但是却用了两个月左右才适应了我妈已经嫁到河南去了这个事实。这期间我平均一周给我妈打一个电话。就在我终于开始能够心平气和地回想这一切的时候,我妈也终于生了,在乡卫生院里,我妈又生下了一个男孩,贺家全家都非常高兴。
我妈在电话里告诉我,老太婆一个劲地夸她争气,让她在贺家亲朋面前挣足了面子,而我听我妈的语气似乎也颇为得意,显然对婆婆的夸奖十分受用,而这些话在我心里却搅得我十分不平静。这之后,我妈委托我帮她办了离婚手续,正式和我爸离了婚,房子判给了我爸,其他的一些财产我妈让我先帮她保管在我的出租屋里。在所有的手续都办完之后,我才告诉我爸,我妈在河南已经嫁人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爸楞了一下,然后狠狠吸了一口烟,扔到地上踩灭,头也不回地走了。
2009年春节快到的时候,我觉得我该去河南看望一下我妈,于是给我妈打了电话,约了日子,在家里把我妈的一些东西打了包,又一次坐上火车到了河南,来到了我妈现在的家里。一进院,我妈就从屋里出来迎接我。我妈和我上次离开的时候相比已经发生了一些变化,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农村常见的粉色劣质羽绒服,穿着棉裤,却没穿套裤,头发盘了起来,皮肤虽然还很白,但是已略显粗糙。刚刚坐完月子还在哺乳期的我妈两个奶子涨得大大的,在胸前随着走路不停地摆动。整个人已经有几分像是一个河南农妇了。我妈领着我走进堂屋,老太婆领着宝根串门去了,只有贺永贵在,他还是那副憨笑的模样,我妈刚生的孩子躺在炕上的旧襁褓里已经睡着了。我妈坐在炕上支使贺永贵给我端茶倒水,贺永贵手脚慢些,我妈还会轻轻呵斥他,俨然已经是一副女主人的模样了,这是原来我妈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在我家的时候,我爸从来都是什么活都不干的。此情此景,我感慨不已。老太婆带着宝根回来后,我妈和贺永贵开始做晚饭,老太婆在炕上哄着宝根和小孙子,炊烟和蒸汽的袅袅中,我竟然有了一种安宁祥和的感觉。
由于家里新添了人口,两间土坯房顿时显得拥挤了。原本是我妈和贺永贵住一间,老太婆带着孙子住一间,我这一来,只好安排我妈和老太婆带着孙子住,我仍然和贺永贵住。现在我妈是他媳妇了,不能再下药了,这样贺永贵半夜就不能再过那边去和我妈睡了,我满心想看的他们的做爱,直到我走也没能看到,不过,看我妈现在丰满肥熟的样子,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应该是很和谐的吧。
我在我妈家住了四天,然后赶在过完年之前回到了自己家准备节后上班。然而在我妈家的这几天,总使我在想:我妈嫁到河南,到底是无奈之下的委曲求全,还是命运巧合中的因祸得福,这其中的种种,有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呢?我没有办法理出一个头绪来。
我妈的主要经历,到这里就基本讲完了。从09年到现在,我断断续续又去过几次河南,每去一次,我妈的两个孩子都会长大一点,他们已经学会叫我「哥哥」了。而我妈则越来越像一个地道的河南农妇,穿着农妇的衣服,干着农妇的活计,像那些农妇一样,与村里的其他农妇们一起聊天,串门,甚至开下流玩笑,这是她在老家的时候从来不会做的。而2013年春节,也就是我截止目前最近一次去河南的时候,我甚至听到我妈说话的语调里已经有了明显的河南口音,而诸如「中」、「恁」之类的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充斥在我妈说的每句话里了。也许,我妈以后的日子,就会像这样一直平淡而安宁地过下去吧,虽然比在我们老家的时候要清贫了不少,但是我感觉我妈很充实,很满足。不过,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以后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事呢?这谁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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