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芙蓉是大灌木,碧绿的叶子和开得又大又密集的花朵一点让人都看不出秋天的痕迹来,再加上地面一盆盆颜色艳丽鲜亮的秋海棠,一眼望去真真是繁花似锦,真让人有一种回到了春天的感觉,只满院子里飘荡着的桂花香气才隐隐提醒着主人,现在真的已经是秋天了。
顾宛娘焦急地左顾右盼,很快就在一株粉红色的木芙蓉下面看到了正含笑望着自己的女儿。
她心急地叫了一声“然姐儿”,便红着眼睛奔着女儿小跑过去。
安然也红了眼睛,提着裙子向娘亲跑去。
一下子扑到娘亲怀里,安然才在她耳边轻轻叫了一声:“娘……”
她现在勉强能开口说话,但声音嘶哑,而且仍然有刺痛感。岳朝城给她的建议是能说话,但还是要尽量少说。
顾宛娘听到女儿声音不对,赶紧放开她,焦急地抬起她的头来,问道:“你嗓子怎么了?”
安然含着泪带着笑摇摇头。
玉兰赶紧在一边回道:“太太,姑娘的嗓子被药伤了,正在治疗,所以才没有回家去的。前些日子本一点都不能说呢,岳先生医术好,现在姑娘已经能说话了。岳先生说,再有十来天,姑娘的嗓子就能恢复个七八成了。”
顾宛娘看着安然,这个受了这么多苦,到现在仍然是带着笑意的女儿,真是心疼得不行。
“你是个坚强的孩子,不像娘亲,倒是像你爹……我可怜的孩子,你竟然受了这么多苦,你哥哥也没跟娘说……虽然娘很没用,但娘总可以陪着你,照顾你啊!”
“太太,姑娘,到屋里坐下说话吧!”玉兰又对安然道,“姑娘,表姑娘也来看您了呢!”
安然这才想起表姐也在一边,她满怀愧疚地擦了擦眼角,放开娘亲拉着魏秀芹的手,轻轻说道:“表姐,你来看我,我真高兴……”
玉兰赶紧在一边解释道:“岳先生说了我们姑娘不能多说话,表姑娘您别介意。我们姑娘知道表姑娘要来,高兴得昨晚都睡不着呢!”
魏秀芹含着泪笑着摇摇头道:“我和然姐儿一起长大,就像亲姐妹一样,怎么会介意这些。只是看到表妹受了这么多苦,心里忍不住有些难过……”
这表姐妹两个虽然见面的时候不多,但自幼感情就好,安然和她倒是比嫡亲的表姐顾庭芳处得更好些,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安然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表姐魏秀芹顺着青石小路往屋里走去。一眼望去,只见那房子白的墙,黛的瓦,红漆柱子,淡茶色扶栏和地板,只看一眼就觉得干净漂亮好像水洗过一样。
八月的阳光温暖灿烂而不烈,绿枝看着安然头戴金凤钗,坠着一串泛着荧光的明珠,一身浅粉色绣银色撒花兰花纹的襦裙,腰带和衣领是相同款式的月白色绣金色五福纹,在阳光下闪着熠熠金光。绿枝只觉得这院子漂亮得好似仙境一般,而清新亮丽的姑娘就好似仙女一般。
赵世华头戴银质面具,背负双手站在一丛高出人半个头的木芙蓉后面,远远地看着那个拉着女儿就流泪的妇人,眼睛也不觉有些湿润。宛娘,他的结发妻子啊!这些年,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认真算起来,宛娘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神情却是那样憔悴。
这段时间,赵世华有空就跟安然说以前的事情,倒是想起来不少。妻子顾宛娘和儿子安齐,还有侄儿安南,二老,妹夫魏清源,小舅子顾胜武都在他记忆中变得鲜活起来。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将宛娘娶回蜀王府来,不知道宛娘是否愿意为了他一辈子背负一个再嫁的名声,是否会嫌弃他被毁了容貌……
因为安然嗓子还没好,岳朝城不让她多说话,特别叮嘱了玉兰好生看着。所以,到了屋里坐下,就是玉兰在跟顾宛娘和魏秀芹说话,安然只是不是点头。不过,能看到安然好好的,顾宛娘和魏秀芹也都放心不少。
只是看着这么致的院子,又想着女儿伤了嗓子,顾宛娘又如何不担心?平王殿下真的不会嫌弃女儿吗?皇上也真的不在意吗?
没坐一会儿,就有侍女过来通传说蔡御医来了。安然点点头,让她把人带过来,她则带着娘亲和表姐坐到屏风后面去。
蔡御医了脉,又听安然说了几个字,便苦口婆心地劝道:“赵姑娘换老夫的方子吧,您这嗓子慢慢调理一下就好了,可不要再用那虎狼之药了。”
岳朝城刚刚赶来就听到蔡御医又在背后诋毁他,立即嚷道:“什么虎狼之药?你问问赵姑娘,吃了本公子的药她的嗓子是不是就要好了?她身体可有半分不适?哼!眼看她嗓子就要痊愈了,你想来抢功是不是?”
蔡御医恼怒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只想着名声?”
岳朝城冷哼一声道:“谁只想着名声了?本公子要是为名,早就进太医院了,这太医令的位置还有你的份儿?医术,只有在反复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你懂不懂?像你们进了太医院的人,一天看过多少病人?不过每天给人请请平安脉罢了,医术能有什么进步?”
蔡御医怒气冲冲地瞪着岳朝城,偏偏岳朝城的话他又无法反驳,特别是那句“医术只有在反复不断的实践中才能得到进步”的话让他深受启发。似乎进了太医院这些年,他的医术还真的没什么进步,每次给里的贵人或朝中大臣诊病,那一次不是安全慎重排第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趁着蔡御医沉思的时候,岳朝城赶紧对安然道:“别听他胡说八道,用我的药没错!你看你现在不是能说话了?我随时都据你的情况调整用药呢,才不会胡乱开什么虎狼之药。你体内的毒解得差不多了,现在主要就是调理了,你看我的方子都改第四次了,每次的药量我都据你的情况细细斟酌过的……”
安然赶紧点头,她现在发现了,原来岳先生这么能说,甚至有向唐僧进化的趋势。
“你答应我了?”岳朝城看安然点头,便立即抬头对玉兰道,“你记住了,你家姑娘答应了,以后只用我的药。”
玉兰赶紧应承道:“岳先生放心,奴婢会盯着我家姑娘的。”
岳朝城这才起身对蔡御医道:“已经诊过了,该走了吧?难道还等着我家王爷送你不成?”
蔡御医听岳朝城提起蜀王,立即背起药箱就走。前几日里中秋夜宴上的事情现在已经悄悄传开了,蜀王可是连皇后都敢顶撞威胁的人,他一个小小的御医可惹不起。
岳朝城看蔡御医走了,又将玉兰招过去,详细叮嘱了一通。玉兰好脾气地听着,脸上微微笑着,不明白的地方还问几句,让岳朝城非常满意,最后说道:“你家姑娘能好得这么快,你这个丫头功劳也不小,记住把她看牢了!去吧。”
等岳朝城吩咐完了,顾宛娘又出去向他询问女儿的病情。这是岳朝城第一次见顾宛娘,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多看了两眼,不但详细的说了安然的嗓子,吹嘘了自己的医术天下无双,又指出顾宛娘身上的隐疾,要给她看病开药。
顾宛娘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好好的,吃什么药呀……”这是老思想作怪,总想着节约银钱,只要不是大病,向来不看大夫不吃药的。
安然忙拉着她,又对岳朝城点点头。
岳朝城高兴了。看见没有?未来的平王妃信任他呢!
“一看赵太太这脸色就知道你肝肾不好,肠胃也不好。你看你面上皮肤苍白,必是气血不足,这是贫血之症;再看你眼白发黄,肯定是肝胆上有病……”
安然怕他说得多了让娘亲害怕,便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示意玉兰让他直接把脉开方子。
玉兰跟着安然多年,一看自家姑娘的眼神就知道她的意思,立即劝着顾宛娘让岳先生把脉看看,又暗示岳先生不要吓到病人。
岳先生也明白有些病人是经不起吓的,把脉以后并没将话说得太严重,开了一个方子让先吃着。
顾宛娘虽然舍不得女儿,但眼看天色已晚,也只能告辞回去。她原本想着将安然接回去的,但想着女儿要嫁到王府,从蜀王府出嫁自然比从寒门小户的赵家出嫁好一些,也省得人家看不起她。再说她亲自来看过,知道女儿在王府里一切都好,便也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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