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也心疼啊!他就顾宛娘一个姑娘,小的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他常年在外,对这个女儿关心也不够。长大了吧,嫁到赵家就过苦日子,孩子病了都没钱抓药。好不容易姑爷出息了,有了功名中了举,然而好日子没过几年,又成了寡妇……
老爷子想着自己的女儿卧病在床,自己的外孙子摔断了腿等着救命,外孙女求上门来却被一番羞辱赶出去,他都恨不得上去也给那个女人几脚。
但是,他到底年纪大了,手脚不利落了,也比较能忍气了,便坐着没有动。
那周秀雯最初听老爷子的话还当自己有了靠山,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听了赵家的事情老爷子就心软倒戈了。周秀雯这才真的害怕了。她原本以为顾家的长辈不会支持顾少霖胡闹的,到时候反而会将顾少霖斥责一顿,向她赔礼认错,却万万想不到顾家的老太爷居然会同意顾少霖休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长辈?
周秀雯这才猛然想起,那赵家的狐狸是老太爷的外孙女,她的娘亲是老太爷的亲生女儿。要是平时她羞辱那个赵家的丫头估计也不要紧,可这次姑生病,表少爷受伤,她一毛不拔,差点害死那丫头,所以老太爷就生气了,好死不死的刚才自己骂那个狐狸又被老太爷听到了……可是,刚才她话都说出去了,要改口也晚了啊!
“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爷爷宽恕孙媳这次吧!”周秀雯一旦想清楚了,便立即跪到老爷子跟前磕头认错道,“是孙媳误会了表姑娘,一时小心眼儿说话不中听。孙媳以后一定会善待二叔和妹妹,善待姑一家的。老太爷,求求您了,孙媳要是被休回去,哪里还有脸见人?我还不如死在这里得了……”
老爷子皱眉,这刚过门没多久的孙媳妇要是真的在自己家里自杀死了,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他们顾家呢!而且,那周家可是合江县首富,与顾家在生意上也有很多往来,只怕也不会善罢甘休。要不,先退一步?
顾少霖却懒得管这些,依然嫌不够解气地冷笑道:“想死?想死也回你们周家再死,莫脏了我们顾家的地方!”
周秀雯也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主儿,如何受得了这样的激,当即就作势要撞墙。
周家陪嫁的丫头婆子们自然要赶紧拉着劝着。
顾少霖却不为所动,放而嘲弄道:“放开她让她撞给小爷瞧瞧!小爷倒要看看她到底敢不敢!她要是真的敢撞,到还算有点血,小爷也不得不道一声‘佩服’!来吧,撞给小爷瞧瞧!”
周秀雯也来了脾气,不住地打骂着身边的丫头婆子道:“你们放开我!让我死!我要撞给他看看,看我敢不敢!”
周家陪嫁的下人哪里敢真的放开自家姑娘,只好又求顾少霖道:“大少爷,奴婢求求您了,您就少说两句吧!”
顾少霖冷哼一声,冷笑着看着周秀雯,没有说话。反正他心里已经决定要休了她,如果让这女人死在家里反倒不好。
老爷子看闹得也差不多了,便开口道:“动不动就寻死觅活的做什么?有事不知道好好说?你先回去休息,等你公公婆婆回来,再将你父母请来,大家坐下来好好说清楚吧!你年纪也小,幸而这次没有酿成大错,要是真的能知错就改,我们顾家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顾少霖听爷爷的意思似乎要让他原谅这个女儿,正要说什么,却被老爷子瞪了一眼。他会意的低着头,暂时隐忍下来。
老爷子说完就起身要回自己院子里去,顾少霖赶紧扶着,亲自将老爷子送回修竹院。
周秀雯有了老爷子的话,这才安心了些,见顾少霖已经走了,也就不再闹腾了,气呼呼地在丫头的搀扶下回房休息,接着又暗中打发身边得力的婆子回周家报信去。
老爷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刚才情绪激动,又动了气,走得很慢。走一阵,就在廊子里的扶栏上坐一会儿。
他拉着顾少霖坐在自己身边,又摆摆手让丫头们离远些,这才担心地问道:“你姑姑身体如何?齐哥儿没事吧?然姐儿受伤没有?”
顾少霖安慰祖父道:“爷爷您别担心,姑姑只是因为房子漏雨,昨天着了凉,吃几幅药就没事了。齐哥儿的腿也接好了,大夫说齐哥儿年轻,长好了不会留下什么的。然姐儿……啊呀,遭了,我忘了让许大夫给然姐儿看看。她被马车撞到了,腰上还有伤呢!”
老爷子一听,也着急了,忙道:“那你快请大夫去给她看看。那孩子好强,家里又……你爹是怎么回事,现在咱们顾家也不差那点钱,就不能多接济你姑姑一点?”
老爷子可以这样说自己的儿子,顾少霖却不能这样说自己老爹,不过他心里也是跟爷爷一样的想法。姑姑过得这样拮据,然姐儿竟然连给齐哥儿请大夫的钱都没有,爹和娘亲难道就真的不知道吗?就算一个月给姑姑二十两银子,对顾家来说几乎都可以忽略不计,但却够姑姑一家好好过日子了。
“爷爷放心,我今天跟那慈仁堂的许大夫说好了,以后姑姑一家的诊费药费都算我们顾家的,我会每个月去看看的。”
“你是个好孩子。”老爷子点点头,连连催促道:“你快去看看然姐儿伤到没有,快去快回。”
“孙儿先送您回去。”顾少霖不放心将祖父交给丫头,非要亲自将他送回修竹院,看到他确实没什么,这才又急匆匆出府去了赵家。
顾宛娘看到顾少霖又来了,也有些意外。“霖哥儿,你怎么又来了?都跟你说了姑姑没事的,县学里放假,你也该在家里好好温习才是。”
顾少霖急道:“姑姑,然姐儿没事吧?我今天回来的时候,马车不小心撞到她了。后来又忘了让许大夫帮她看看……”
顾宛娘一听也着急了,不禁又怒又急地骂道:“这丫头,竟然什么都没有跟我说。不行,我得去亲自看看才成。”
说着,顾宛娘就起身去安然的房间,却看到她正脱了衣服自己擦药呢!
那药是许大夫留下给安齐擦其他外伤的,安然就顺了一些过来,反正对症就行。可惜的是背后腰间及肩胛上的伤自己看不到,擦起来有点困难,她又不敢告诉玉兰和娘亲,怕她们担心。
顾宛娘看着安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瘀伤以及擦破皮的红色伤痕,心疼得泪如雨下。她的然姐儿,她和夫君捧在心尖尖上长大的然姐儿,从前最会撒娇的然姐儿,如今受了伤也忍着,谁都不告诉,不就是怕他们担心么?都是她这个娘没用,才让女儿小小年纪就要担负起一家的生活重担……
“娘?您怎么来了?”安然忽然抬头,看到娘亲站在门口落泪,连忙放下药膏,跑过去将娘亲拉进来,顺手关上房门,故作轻松地说道,“娘,您别担心,我没什么的,就是摔了一跤,擦破点皮,抹点药就好了。正好我后面背上看不到,娘你帮我抹一下吧!”
顾宛娘一边流泪,一边给女儿擦了药,想了想道:“然姐儿,娘看你之前绣的那些似乎都是很普通的图,你绣工又不是很好,自然不值钱。你怎么不绣以前你给娘画的那些图?如果是那个,哪怕绣工差一点,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的。”
安然点点头,却没有应声。或许是她太小心了,可小心无大错,她已经失去太多亲人了,她不能承受再失去哥哥和娘亲了。所以,她得藏拙,她得让人觉得他们一家的日子过得很苦,这样卢家或许就不会再动手迫害他们了。
不过,经过今天的事情,却让她知道光是低调还不行,她必须得留点余钱应急才行,不然哥哥和娘亲同样可能出事。比起费力不讨好的刺绣,她当然是做她的老本行画画更容易。相比三皇子的威胁,现在卢氏的威胁更严重一些。她想,只要她注意保密,不要太出风头了,三皇子未必会注意到她。
顾宛娘出去以后,对顾少霖说然姐儿的伤不要紧,擦几天药就好了。顾少霖看了看姑姑身后的安然,正想找个机会跟她说说话,就听自己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他脸上一红,尴尬地说:“姑姑,我,我还没吃饭呢……”
顾宛娘一怔,随即心中便涌出无限的感动来,嗔怪道:“你这个孩子,到了姑姑这里还客气什么?帮着跑了半天的路,到现在还没吃上饭,不知道饿成什么样了。然姐儿,你快跟玉兰去厨房帮你表哥做点吃的。”
安然点点头道:“玉兰看着哥哥呢!我一个人去就是了。表哥饿得狠了,我就煮几个荷包蛋吧,快一些。”
顾少霖立即道:“我去帮忙!”
安然看出表哥有话要跟自己说,便带他一起去了厨房。
本来么,安然都十一岁了,就是与自己的亲哥哥都应该要保持一定的距离,但现在的安然不再是举人家的千金了,而顾少霖又是跟他们兄妹一起长大的,在顾宛娘心里也跟亲兄妹差不多,就没多说什么。
到了厨房,安然先洗锅倒水生火,然后让表哥看着火,只需往灶膛里递柴就行。
顾少霖见现在也没有其他人在,便走到安然身后,低着头小声道:“然姐儿,对不起,表哥已经回去问清楚了,都是周氏那个恶毒的女人欺负你。我已经写了休书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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