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芳,游川,辛苦你们了。”陆颖向制住唐乐天的两位好友微微点头。现在六人中功夫最好的两人便是侯盈和谢岚。
侯盈低头轻蔑的看了一眼唐乐天,轻轻的啐了一口:“垃圾!”
刚刚在楼外埋伏的,将唐乐天一脚飞回来的便是谢岚,此刻全然没有刚刚动手的彪悍和刚硬,双耳泛红的说:“没什么。这个家伙杀了霞晓还想杀冯师姐,不将她绳之以法,实是天理不容。”
侯盈看着谢岚难得流利的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心想游川虽然怕羞,却与懦弱完全扯不上关系呢。
“你刚刚在这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虽然在我的推测之中,但是我还是觉得很难过。”陆颖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瞅着她的眼睛,口吻比这初冬的夜风还要凉,“唐乐天,你真的很让我失望。你让花山在短短一月内一下子少了两个学子,这是林旭花了两年时间都没有做到的。我不恨你心思歹毒,残酷无情,连同门都下手。我只恨你太蠢,太莽撞,你本来可以有很好的前途,如果你能安心在花山过完三年,考过六门课,凭你花山学子的身份不管在哪里都能是前程似锦。可是你偏不要,偏要走最艰难,最糟糕的一条路。”
唐乐天的眼睛里露出慌乱和懊悔的神色,面色涨得通红,硬着脖子为自己分辨:“如果厉霞晓不死,便是我死。我,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
陆颖听见她欲盖弥彰的狡辩,气急反笑,加重语气:“你发现偷听之人是厉霞晓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如果她要泄密早就泄了,难道还等到你发觉了才来亡羊补牢。如果她对你心有芥蒂,再怎么不济,也会和你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但是直到死前,她还与你一起来花山酒楼喝酒,便是还将你当成朋友来看。你却为了完全泯灭隐患,将她杀死。将她杀死也就罢了,为什么不乖乖安生躲在角落自求多福,还自以为聪明的想将冯北辰杀死——你真当花山书院的人会坐视自己的学子被杀而无动于衷?”
唐乐天在听说冯北辰在山长院子门口与陆颖起了争执后,了解到陆颖的态度非常冷漠,加上冯北辰孤注一掷的表现,就直觉判断陆颖此刻本没有计划手进来——如果陆颖手,冯北辰又何必冒险?
她的这种想法本没有错。但是陆颖要剪除干净的并非只有她,还有林旭,所以一个月前便去信将肖河的母亲从京城请了过来——开除一个学子的负面影响陆颖倒能应付。而一个刚刚接任山长不到一年的山长就要把副山长赶走,不论什么原因,面上总是有些不好看的,尤其林旭当初还是老师留下的。陆颖想少些闲言碎语自然要想想别的办法。
唐乐天自林旭在山长接任仪式上企图扳倒陆颖失败后,就对林旭完全没有以前的顾忌,心态变得越来越自大,越来越看不起林旭,认为没有她自己也完全可以撑起康王府在花山书院的线报工作,甚至多次对林旭冷嘲热讽——厉霞晓无意中听到的便是其中一次。唐乐天少年得意考进花山,又成了康王府埋下的重要线人之一,是以满脑子只想着自己若是比林旭立了更多的功的话,将来在康王面前会是如何受到重用。
但是唐乐天却看不清自己纵然如何聪慧,想要与林旭相提并论,还是缺乏太多的经验和磨练。林旭因为被李凤亭刻意隐瞒下陆颖接任山长的消息而造成一时判断失误。但是她年轻时本是与李凤亭不相伯仲的人物,再加上超出唐乐天十几年的阅历和经验,如何会不如她?
且不说其他,只看两人察觉说话被人偷听,后又发现偷听人留下的扇子时,林旭便立刻提出由唐乐天在学子中鼓动成立同乡会,借机来寻找扇子的主人的策略便超出唐乐天不知道多少。
只可惜唐乐天年轻气盛,自负过头,自以为成功纵了一次同乡会找出偷听者就得意忘了形,没有和林旭商量就自作主张杀了厉霞晓。她如果能够沉心静气的琢磨一下就知道,如果没有林旭的完美策划,她们要如何光凭一把扇子就找到偷听的人——尤其在不能公开招领的情况下。
比如今天,如果林旭听到冯北辰大闹山长院门便不会同她一样下如此轻率的判断,甚至可以很快察觉其中可能存在的危机和陷阱,从而采取措施——比如提醒唐乐天不要轻举妄动!
然而唐乐天竟然来了——林旭此刻究竟在做什么呢?
别人不知道,陆颖却是清楚的。此刻的林旭正在和寒光下棋——冯北辰从大闹山长院门开始,许璞就抱着一本棋谱悠哉悠哉地去敲林旭的门了。
这天晚上从始至终,花山书院里没有一个人向林旭通报这件新闻,林旭的院子就像是一个孤岛,被黑暗的海水与周围的大陆远远的分开。
林旭“啪”的将一颗黑子按在了棋盘上,笑盈盈地说:“寒光,原来不知道你对围棋的兴趣这么浓?我这一月下的棋比以前一年下的都要多。”
许璞目光在棋盘上扫了一下,中指和食指又夹起一枚棋子放下,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已经考过了第七门课,时间绰绰有余——练习下书本外的东西,只当是消遣吧。再说,好的对手并不好找。”
林旭也云淡风轻地接口:“帮敏之补课也是你的消遣之一吧。”
许璞闻言抬眼看着林旭,林旭也正好抬眼看着她,两人四目相对,都企图从对方的眼底找到对方心里真实的想法。
许璞淡淡说:“林先生对寒光有意见了?”
林旭微笑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敏之需要磨砺,若是能靠自己能力拿到优秀岂不是更好?”
许璞垂眼看着棋盘:“我只是答应当陆颖所做的事情危害花山的时候提示林先生而已,给不给陆颖补课似乎不在此列?”
林旭虽然牙痒,却不能真把眼前这个清秀淡漠的少女啃两口,只是落子更加狠辣,打算在棋盘上给许璞一个好看。
一局结了,许璞输了五目。
林旭院子里的小厮进来添上热茶,向林旭道:“先生,已经三更了,是否该歇息了?”
给林旭添完茶,又转身背向林旭低头给许璞添茶。茶满后,小厮的手垂落在腰间比了三个指头,然后又迅速放下了。
许璞眼神连一刻停滞都没有,只是垂眼端茶,吹着水面的茶叶。
林旭虐许璞正在兴头,哪肯罢休。她身子前倾,盯着许璞:“难得我俩都有棋兴,反正明天是休沐日,寒光我们手谈到天亮如何?”
小厮已经退了出去。
许璞抬起头,黑色的眸子里泛着幽幽的光,勾起嘴角淡笑道:“有何不可?”
林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
小厮进来服侍她穿衣,一边交代:“许姑娘说要补眠,已经回去了。”
林旭心情舒畅地走出书房,看着书房上的残局,上面白子胜半目。许璞持白。
她摇摇头,真心赞叹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心道,要是唐乐天有她一半的头脑,何至于弄得现在自己这么被动,到处给她补漏救场。
吃完了早点,林旭慢慢踱到门口。路过一条石凳的时候,她眼角余光习惯扫了一下它的侧面,上面果然有自己熟悉的标记。
唐乐天果然还是太浮躁了。
厉霞晓被杀,陆颖手无证据,便是有猜测也不能将她们怎么样。因此当林旭一知道厉霞晓死讯,就将唐乐天找来训斥了一顿,警告她近几个月都不要有什么行动。只要她们以不变应万变,她林旭就不信陆颖还能查出什么来!
而自从将许璞安置进内务堂后,她每天下了学就来找自己下指导棋。林旭本来无聊,加上有心笼络她,同时给陆颖制造她无关此事的迷雾,便也从善如流。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唐乐天沉不住气鲁莽行事,反而暴露出破绽。
眼下看到这行字,林旭虽然觉得应该再凉唐乐天一段时间,但是考虑到唐乐天的格,担心她冲动之下万一做出什么傻事,便决定去见见她。
今天是休沐日,林旭无法像以前在下学后在北院与唐乐天见面。按照她们事前越好的地点,林旭出了西门,向山下走了两刻钟,在一处歇脚的亭子里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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