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但符修真正下地的时候还是有些飘飘忽忽的,仿佛踩在棉花上。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卫生间,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脸色灰败不提,被打的脸颊上着实青了一大块。
这是什么鬼样子……
“张婶已经年休,所以饭菜是从外面买回来的。符先生吃吃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可以换另一家。”
“谢、谢……这样就可以了。”面对这位不苟言笑的老者,符修心里总莫名发虚,“您直接叫我名字就好,不用敬称。”没有收到来自老人的任何回应,符修只能埋头喝粥。
安静地过了会儿,符修忍不住问:“广陵呢?”
“少爷回老宅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要看少爷的意思。”
“是吗……”
符修愈发觉得嘴里的清粥太过寡淡难以下咽。
原来广陵失望到这个地步么……连见都不想见到他。
广陵开车回到老宅。广心月大为吃惊,自从广陵的母亲去世,多少年过去了,每年过年广陵都只是年三十回来,过完年初一就走,像这样过年前几天回来的情况前所未有。
“小姑。”
广心月是广陵父亲的亲妹妹,在大学任美术教师,丈夫是同一所大学文学系的老师,有一儿一女,女儿上高中,儿子还在上小学。广陵和这个小姑很亲,因为广心月的性格和广陵母亲很像:性子恬静,温柔婉约,把家庭看得很重。
“广陵……你怎么……算了算了不重要,回来就好。先坐,我去给你切点水果。”广心月喜出望外,往厨房走,经过客厅时跟趴在客厅茶几上乱涂乱画的小儿子低语:“快去告诉爷爷,广陵表哥回来了。”广麦冬画笔一扔,蹭蹭上楼。
广陵没在一楼多作停留,径直去了二楼他母亲的房间。
屋内的陈设未动分毫,因为有人定期打扫也没有落灰,然而一打开衣柜、抽屉就能闻见的樟脑丸味毫不留情地告诉他:再如何设法维持原样,也无法掩盖这间房、这间房里的时光已垂垂老去的事实。
十五年了,那个生他养他护他爱他的女人走了十五年了。再不会夸他功课好,不会欣喜地笑着往头上戴他粗制滥造的花环,不会坐在花园的摇椅上朝他挥手:“阿陵,太阳很好的,过来晒晒。”即便她后来整日蓬头垢面闭门不出,不语、不动、不食,甚至精神错乱试图自杀,广陵记住的仍然是她生前最美丽的模样。
是啊,那可是他的母亲,他前半生一切温暖的来源。
“你每次回来第一个进的就是嫂子房间。”广心月打开房门,看见广陵凝视着桌上那张他和他母亲的合影。那是广陵小升初的入学仪式的时候。照片上广陵的面庞青涩稚嫩,但笑得很开怀——那时的广陵还会笑。
“我给你切了点水果,下来。”
下到一楼,不出意外的,老人端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中央,白发苍苍却又威严无比——是广陵的爷爷广建远。
广建远的一生说顺遂不顺遂,说传奇也不尽然。年轻时经历过动荡的□□中国,熬过国民经济严重倒退的那十年,1978年改革开放,他毅然加入了下海经商的浪潮,白手起家,凭借灵活的头脑和一股拼劲终于捞到了国家政策带来的第一桶金,起起伏伏之后最终成就了他的商业帝国。广建远性格说一不二,从一名乡下毛头小子到古稀富豪,发号施令的习惯深入骨髓,大男子主义逐渐演变成大家长主义,家里从来都是他说了算,无人敢反驳。广麦冬还可能跟他撒撒娇。要说还有谁和老人关系最好,那就是广陵了——当然,是十五年前的广陵。
以前广建远常说:“我没有像样的儿子,有这么个孙子继承我的衣钵也知足啦!”小时候的广陵几乎是广建远的翻版,聪明活泼,从小就表现出经商天赋,因此广建远很注重培养他,而广陵最令人欣慰的一点就是从未让他失望过,广建远一直引以为豪。所以即便有时广陵淘气,老爷子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重苛,对广陵的疼爱可见一斑。
然而弹指一挥间,懵懂快乐的时光如白驹过隙,和睦蒙尘怨恨滋生的那一年来临,一切都被颠覆。广陵渐渐成长为现在的广陵,广建远腐朽成现在的广建远。一见如敌。
“还知道回来,只当你早把这个家忘了。”老爷子说起话来声若苍钟又中气十足。
广心月察觉到气氛紧张,出来打圆场:“广陵,坐,别站着。”
与老爷子冷战的这十来年,面对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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