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是他的对手。
“嗯……”叶凉应着,脸上的酒窝又出来了,这次是怕的,他全身都处在一种“预备”状态,像颗跳豆,一有什么响动就“啪啪啪”把身体爆开,跳得远远的,连粒灰尘都找不到。
“想先支点儿钱?”那男人又进了一步,叶凉却是没路可退了,后面就是门。他无可奈何的往侧边移一步,算是拉开斜距吧。阿爸的病是容不得这么拖的,要是他肯先支些,那就干下来吧,他想,然后就点了头。
“多少?”
“两……千……吧……”这数目已经被拒绝太多次,叶凉说出来的时候犹犹豫豫,没料那男人踱回办公桌前,开锁,摸出两叠钱,扔桌上,而后拿起电话“喂!是……是我,把公司合同拿一份过来!”接着进来一个年轻女孩,把一式两份合同放在办公桌上,轻手轻脚的带门出去了。
“钱我不能白支,得立个据。这样,按月从工钱里扣,在扣够两千之前你可不能甩包袱走人!具体的,你看看这上面,行就签,不行,你别家去得了!”那男人说完,手上夹了一份递给叶凉。叶凉挪过来,接过,横看竖看——不象有问题,条条款款都还算合理,他硬是压下风起云涌的灾难预感,往上面签了字摁了手印。
“好,你的证件就先收我这儿。你先出去吧,外面有人等,你跟他过去把行李什么的放一下,休息休息,明天上班。”说完那人就把头埋进文件里了,看都不带看他一眼的。
叶凉合上背后那扇门,一脸尘埃落定后的轻松。兴许他早就不记得了呢……
叶凉啊……,自我安慰也要有限度——“他”才是被“蜇”的哪个。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原谅”了的。想想两年前那个下午他最后一句话吧。什么叫“我不饶你”。就是你最好变成尘埃,千万不要让我找到不然我绝不放过你——至于怎么个不放过法,是精神上的还是肉体上的,还是兼而有之,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放过“你”,机会是“你”给的。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蛛丝马迹遍布了那男人的眼神,手势,动作——那是情不自禁,狂喜给“狂”出来的,只出来一小会儿,转眼他就可以收起青面獠牙扮上帝——叶凉,玩心计,你玩得过谁啊!
叶凉把支出来的钱汇回去,打了个电话告诉阿妈,问问阿爸,问到平安了心就定下八分,第二天就开始上班。他做油漆活,脖子、手、眼睛是最吃力的,加上这边夏天憋闷着,壅了一身油漆汗臭,回去又想洗了。还好,这边有得洗,这公司有两栋五层楼,用做职工宿舍,男左女右,隔了一条马路,住不完的就租出去给人家小商小贩做铺面,做住房。一般来说,这公司里“固定”了的那些都是单门独院的,拖家带口过来,住一套,像叶凉这类,临时工,那就四五个五六个一间。叶凉他住五楼,最顶那间,凸了一半给水塔了,就小,豆腐那么大,进门就是睡觉的地方,配间小小的浴室兼厕所,两人住。跟他分在一间的小王家在郊区,并没有很远,于是基本一礼拜有三五天不在这房里睡,这样一来,他倒独占了。虽然没有隔热层,晚上一到就是个闷锅子,但,就算是福利好到家了——满象样一间屋,不用提水就有澡洗。
叶凉累了一天,饭都没胃口吃,直直回“家”洗。锁好房门,搬张凳子在浴室外面放干净衣服,再拿个塑料桶,打桶水慢慢擦着洗。
偷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一只毛茸茸的眼睛伸了过来。然后是摄像机,它肝肠寸断的抽搐,细小的呻吟,吞,然后吐,渐渐从镜头里面长出一些手和舌头,隔了这一大堆空间去摸去舔。这些被它吐出来的照片后来在一夜之间贴满了叶凉那个大学的各个角落——看见的人并不能知道画面上的人是谁,它们是经过切割的,不同的部位,一些片段,可是特别的猥琐你知道吗?就好象里面随时会长出手、舌头和床来,一股浓厚的内分泌味。
叶凉在大学里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并不是第一次,不然他不会如此恐慌,因这照片的取的角完全能让人误以为是一组“前卫艺术”照,接着就会往外国艺术家在本校别出心裁的一场艺术展上想,不会找到自己身边的去。他已经见过一次,故意的,一种很严重的提醒。那是在他去拿第一个月的生活费的时候(工钱大部分扣除抵债,留那么几十上百的做伙食零用)。那男人在递给他的当口问了一句:“不打开看看?”他摇头,他接着说:“点清楚好些吧,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认了,别看百十块钱的,干净些好!”他迟疑着打开,蹊跷的是怎么这么厚。一百元下面露出了些什么,翻掉,那些手啊、舌头啊、床啊带着一股厚厚的内分泌气味弹上来。
“好看么?我拍的……”那男人疯又没疯完全的样子,笑出一嘴尖牙。
“……”叶凉起先还困惑着,不到三十秒就被中间一张照片的细部炸成一片片细屑,血肉模糊的。细部就是一只塑料桶,快到四分之三的时候烂出了一个拇指大的三角形,水是提不满的,价钱就贱,好的要五块,它才一块五。叶凉买下它,洗了有一个月了。
叶凉的血凉下来,体温急剧下降,眼睛连焦点都凝不住,他不断听到一些什么,可都截不下来分析不进去,脑子整个坏在那里。他好像听到:
“叶凉,你很喜欢读书啊……”
“叶凉,你应该是个好学生吧,这么多的获奖证书……”
“叶凉……你父母供你供得不容易吧?”
“叶凉,你是不是又缺学费了?……”
“叶凉……让我好好看看你……”
在说什么他统统不知道,他只是凭了本能去躲,想躲开什么,后面却不是1997年9月2日下午的那扇门,一撞就开,它坚固结实,逃无可逃。衣服一件件斯文落地,然后半个小时后斯文上身,没什么实质的事发生其实,不过是手和舌头,叶凉眼睛里的东西就一样一样的死掉了。
叶凉就在这个十八岁靠边十九岁近前的晚上梦遗了。做的并不是春梦。而是黑漆漆一眼望不到边的地方只得他一个人,他走,然后跑,后面是一群蛇,大大小小,滚成一个粘腻的肉球卷着朝他碾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自己却重手重脚的挪都挪不动,吓都要吓疯了却还没完,那堆蛇“球”在离他还有一臂远的时候突然变做一张蛇“网”,“呼”的一下铺天盖地地落满了他的头头脸脸上上下下,衣服又一件件斯文落地,那些蛇甩着身子吐着信子在他身上来回来去,渐渐的就不是蛇了,变成一群的手和舌头,缠紧了他,一层一层一层一层,白天的手和舌头复活在晚上的梦中,它们甜甜蜜蜜窃窃私语覆雨翻云,可怜叶凉连声都叫不出,就被它们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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