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行的抗拒,于是越发用力的搀扶着,勉力支撑着男子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身边都是低矮的房舍,远离了先前的繁华地段,这才放慢了脚步。萧青行看到不远处破旧的医馆,轻咳了一声,唐尘立刻醒悟过来,一边搀着他走过去,一边低声安慰着:“他们不敢四处张贴画像的……我们不怕。”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扣了扣陈旧的木板门上生着铜绿的圆环,重复了好几遍这个动作,里面才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从里面打开那两扇旧门。被雨水冲淡了颜色的红绒线,带动悬在门口的褐黄色药壶不停的摇曳着。当那个一把花白胡子,骨瘦如柴的大夫还披着衣服,骂个不停的时候,唐尘已经对着声音传来的位置,掏出随身的小刀牢牢抵住他的脖子。
那大夫这才看清楚两人身上的斑斑血迹,欲要呼救已经迟了,只剩下牙齿碰撞的咯吱声,唐尘用刀背狠狠地抵着他,一字一字的威胁:“怎么了,怕了,怕了才好。嘴巴闭紧点。你想通风报信也可以,就怕别人杀人灭口的时候,连带你一起斩草除根,见过我们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那大夫哪还说得出半句话,只能一个劲地点头,唐尘想着,咬咬牙,用手扯下装饰在发绳上的两颗东珠,低声道:“只要你听话,把他治好了,这就是诊金。”那两颗东珠均有一个指节大小,温润可爱,放在手上辉映成趣,价值斐然,弄得这老大夫先是大悲,又是大喜,连声唱诺。
萧青行静静的打量了唐尘一会,突然开口道:“珠子……你自己收好吧。我……衣服上……有一块玉佩……你拿它。”唐尘惊愕了一会,这两颗东珠从小带在身上,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只是万料不到男子细心至此,只能低声呢喃了一句:“萧哥哥。”
那老大夫见唐尘分神,还试探着想挣扎几下,却被萧青行一个眼神吓的动也不敢动。唐尘犹豫了一会,还是从包袱里的那堆湿衣服里,摸出了那块玉佩,递给那人,顿了顿,又收回小刀,扶起男子往屋里走去。进了屋,就是几堵土墙,能睡下五六人空荡荡的大通铺,两床散发霉湿气味的被褥,被角上甚至还有黑色的血点,但一时也来不及挑剔了。
萧青行不时出声提点,唐尘才得以顺利的走到床边,扶萧青行在大通铺上躺好。那老大夫提心吊胆的站在一旁打量他们良久,才低声道:“这位先生……手足俱断,恐怕得好好养养了。”
唐尘低声纠正他:“你好好诊断,看看他是不是余毒未清,还有他的喉咙。”少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突然厉声质问:“你到底会不会接骨,若是庸医,让我哥哥瘸了拐了,我定然要你好看!”
萧青行不置可否,只是低声道:“若接偏了……打断……重接……便是了。”唐尘登时像被踩到尾巴的小兽,跳起来大声道:“那怎么行!”男子看着少年火冒三丈的表情,似乎有过刹那的犹豫,薄唇紧抿:“倒是……他的眼睛,你得……好生看看……”
唐尘反手握着男子未伤的那只手,低声哽咽着:“萧哥哥……你真是傻。”萧青行那一刻微微垂下眼睑,他想说,将来再相逢,你要记得我的好。可看是唐尘那双黯淡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都和血咽在肚里。少年像只乖巧的猫,用脸颊轻轻蹭着男子的手,萧青行静静看着他,却觉得渐渐透不过气来。
“你想毁了我们!”
楚家祠堂上,近百牌位,分别对着案前的一盏长明灯,点点豆火,几柱高香,在昏暗的祠堂间缕缕飘散。在御赐的一门忠良的横匾下,瘦骨嶙峋的楚丞相一身宽大的官袍,背手而立。楚三跪在暗黄的蒲团上,被晃动的烛焰照亮了半边脸庞。
楚三嘴角倔强的抿起,低声申辩着:“我不是背叛他,我只是想弄个明白!”“孽子。”楚渊回头呵斥着,指着他的眉心大骂:“凡事都有个轻重,你这这样糊里糊涂断送我楚家满门性命,让我狠不得,恨不得……”
楚三突然抬起头来,大声道:“我不过是要弄个明白,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他看见我放过他们,小景……陛下究竟会有什么反应。我一直以为他宽厚,仁慈,怀政以德,这天下交到他手里才是万众归心千秋万载!”
楚三喘息着,握紧胸口的衣襟,低声哽咽着:“就算我错了,我也想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治我的罪。如果他真对我没一丁点的情分,我为什么还要这样拼死拼活的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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