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的公主,你不应该对自己的叔叔亮出任何容易让他人受到伤害的东西,”埃文轻轻叹息着,他已经决定不去限制自己叹气的次数了,“虽然在布隆兰每个人都有资格与权利向着对自己失礼的人给以反击与教训,但这可并不包括家人。”
坐在地上的小女孩乌黑的眼睛仍旧静静的看着埃文,她的父亲就无声的躺在她的腿旁,而她也没有在埃文出言后,有过任何的反应,仍旧举着一柄水果刀对准布隆兰王储引无数少女遐想,并期盼着在夜晚最香甜的美梦中幽会的俊美脸蛋。
埃文笑着摇摇头,他伸出手去,不理会近卫们疾呼的“殿下”,就像他刚刚勇敢并且毫不退缩的向着她的父亲伸出手去一样。
他看着这个安静的有些不正常的小女孩似乎并没有反抗,便将自己的手掌轻轻的按压在女孩的头上,温柔的轻轻抚着的她手感极佳的齐耳小黑发。
这种柔软的触觉能让所有人心中都滋生一种不自觉的温柔,埃文轻轻的笑了笑,柔声道:“那么,我的小公主,让我们将你的爸爸移到一个更为舒适的地方睡一觉怎么样?你知道,冰冷的地板可不是让身体得到充分休息的一个好的选择。”
小豆丁没有说话,她依旧静静的看着埃文,可爱的脸蛋上面无表情,眼睛里也没有丝毫情绪。
当然,她的手里还举着那柄水果刀。
埃文避过锐利的刀锋,用双手托住小豆丁的腋下,见她没有反抗,便轻轻一抬,将孩子托了起来。
只是这小女孩的重量让王储忍不住蹙了蹙眉,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轻。然而在看到女孩极具布隆兰王室特征的容貌时,埃文还是微笑了起来,“好了,我的小公主,你看,我们并没有任何想要伤害你与你爸爸的意图。”
布隆兰的王储做了个示意,看着昏睡的青年被自己的近卫长从地上扶起,打横抱到了旁边的床上安置好,自己便抱着女孩走到了先前青年的身旁,让女孩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埃文将这个弱小的小生命抱在怀里,如果预料不错的话,这是他可爱的小侄女。
布隆兰的王储微笑着一下一下拍抚着她的后背,“你的爸爸现在只是太累了,他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也许你想先吃点东西?我保证,晚餐过后你就能很高兴的看到他醒过来了,当然,如果你愿意叫我一声埃尔叔叔的话,我也会十分高兴,你知道,这是我的荣耀。”
对于埃文温和的话语,小女孩没有任何的反应。
王储不知道她听没听懂他的话,毕竟以她的年龄来说,现在应该才刚刚开始学习说话。
对方现在只是将自己的视线机械的转动到侧卧在床上的青年身上。
埃文的目光随着小女孩的眼睛看过去,又看了看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父亲看的女孩,他顿了顿,然后叹了口气,“好吧,我认输,你可以一直陪着你的父亲,我让人将美味的小点心给你拿过来,你可以陪着他一起吃,不过……”
王储握住了女孩稚嫩的小手,“我的公主,你能把这个危险的东西交给你的叔叔么?”
年仅两岁的“公主”转回了视线看向埃文。
她的动作其实一直就有点奇怪,比如刚刚拿出刀的动作,正常人难道不是直接举起来么?为什么这个可爱的小天使却会先握着刀柄把刀尖举到合适的高度,然后才去横向移动到王储殿下的眼前。
而现在,她也是先将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转到了眼角,当发现这个角度实在无法进一步看清楚人后,才不得不继续转动了自己的小脖子。
埃文将内心的纠结暂时掩饰了下来,他轻柔的取过了女孩手中的刀子——王储殿下为此感到欣慰,对方没有任何反抗就十分乖巧的松了手——将女孩放在了青年的身边。
他还需要马上去给布隆兰的国王打一个电话,按照一向的惯例向自己的父亲汇报今日行程与报一下平安,顺便,还要告诉他一个惊喜。
这是布隆兰国王等了足足是十五年的消息,埃文知道,听闻这个消息后的国王陛下必定会将他酒窖里珍藏了百年的葡萄酒拿出来,邀请自己的朋友们好好的庆祝一下。
只是……
他回过头去,从跟随的近卫中向屋中看去。那个幼小的可爱的小公主正在用十分笨拙的,缓慢的动作,轻轻的钻到青年的怀里,并且努力的让青年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的小腰上,将对方摆成一个环抱着自己的姿势,然后才轻轻的动了下自己小脑袋蹭了蹭,倚靠着青年微微起伏的膛,闭上了自己的那双可爱的大眼睛。
埃文看向青年,他发现在安静的沉睡的青年并没有如同他醒着的时候一样的冷淡,不易亲近,相反,对方年轻俊美的脸蛋甚至仍旧有些稚嫩。
他睡觉时的样子很乖巧,苍白的脸上有着极细微的透明绒毛,在窗外夕阳的暖光下干净得仿佛一尘不染,青年在睡着时,唇尖的地方甚至还会微微的嘟起一个极小的可爱的弧度,让看到的人忍不住发自内心的微笑。
而他现在就连在睡梦中,也在给她的女儿提供着一个安全的环境,保护她脆弱的小生命。
埃文知道,那双现在紧闭着的眼睛在睁开的时候,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郁与漠然,那是一双历尽了沧桑,经历了各种苦难与艰辛的眼睛,对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他人无法理解的恐怖,甚至连体验都不敢去尝试的生活。
埃文并不经常能看到这种眼神,然而睿智的王储却并不会认错,他曾经在外出访问一个西大陆国家的时候去参观过一个当地的纪念馆——那为了纪念还在半个多世纪前爆发的,将东西大陆众多国家都卷入其中的一次世界大战的所建的。
而在那场战争中被实行了种族主义屠杀与迫害的幸存者们,在被从集中营中解救出来时拍摄的照片里,他们的眼神,与青年的有着出奇的相似。
布隆兰的王储轻轻垂下了眼睛,一丝微弱的叹息从他优美的双唇中溢出,消失在了阿拉耶空旷无月的天空中。
“维伊,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从初步观察与检测来看,诊断的结果应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很显然,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吃过一顿好的了,而且长时间的神紧张与劳累过度已经让他有些轻度抑郁症的症状。”
布隆兰维和部队的随行军医向埃文作着报告,这位干练的男人思路清晰,语气果断,明确,能让听者很容易的找到他话语中的重点。
按照惯例,如果布隆兰的王室成员作为国家首脑到国外出访,王室内务管理人员与布隆兰外交部都会通过与被出访国当地政府协商,选取当地一家医疗设备完善的医院为王室开辟一间单独使用的套间,以便应付突发状况。
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有些特殊。
布隆兰的王储为了在阿拉耶的行动便利,这次触向对外的宣称并不是针对外交事务进行的访问,反而是以维和部队军官的身份到来,并且在名义上听从阿拉耶临时政府的调遣保护阿拉耶平民的安全,这就让事情不得不变得有些复杂,以至于连随身仆役也不能携带的王储本就不可能去阿拉耶的医院申请特殊招待。
更何况那些医院现在恐怕也没有多余的地方来容纳他们这些大人物。
因而,这一次随王储出行的军医,都是通过严格甄选与训练的,他们的能力与技术十分过硬,足以保证在出现严重意外时可以让王储能够坚持到搭乘私人飞机返回布隆兰接受治疗。
坐在书桌后双腿交叠着,并将手轻轻放在膝盖上的埃文蹙了蹙弧度优雅的双眉,重复道:“抑郁症?”
“是的殿下,那是一种神经症,是十分常见的心理障碍,通常以情绪低落,兴趣减低,悲观,思维迟缓,言语动作减少,缺乏主动,自责自罪,饮食、睡眠差等作为主要特征,这里的一些症状无疑会让他显得十分孤僻,而且患者有时可能会担心自己患有各种疾病,感到全身多处不适,严重者甚至还可能出现自杀念头和行为。”
作为这次一行的王储殿下的私人医生,并且临时挂了个军衔可以方便随行的达西,对这次他被王储突然叫过来,为一个陌生的青年与幼儿诊断并且治疗的命令多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十分高兴,并且竭尽自己全部的努力来完成王储分派下来的任务。
在布隆兰,王室在人民中依旧存在着很大的声望与地位,许多平民都以能亲眼看到王室,并与他们有亲近与相处的机会而感到兴奋与自豪,毕竟布洛姆菲尔德家族在布隆兰,已经从几百年前开始就是至尊的高贵与神秘优雅的代名词。
而这个家族的成员也向来优秀得从来没有为他们祖先的名声抹黑,这就是他们在布隆兰获得的爱戴与尊敬从来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减少的原因。
相反,它们还在不断的增加中。
埃文闻言,不动声色的微微抿了下唇,虽然王储殿下并不认为维伊尔温思维迟缓或者缺乏行动力——他手腕上的淤青可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消褪——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确实很难交流,甚至少言寡语的几乎会让人误会他是个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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