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微没有回答,负手问:“当初资助你的人,是否就是敬王?”
照现在的局势看来,那人是敬王也没有什么不好。她慢慢点头,“父兄谋逆,罪及满门。柴桑的田邑,朝廷虽未即刻收回,但我再想以此为食禄,恐怕是不可能的了。我很害怕,和傅母逃离了长沙国,躲进胶东的一家客舍里。这时敬王派人找到我,说与我阿翁是挚友,将我接到蜀国安顿。”
“敬王欲令你离间我与丞相?”如果以此为目的,那么敬王此举显然是失败的。
源娢摇头,“敬王令我伺机刺杀丞相,可是我……下不去手。”
扶微不由叹息,世上重情的人还是有的,眼前这人就是。不肯说出救济者是谁,也完成不了恩人交代的任务,所以她必然是真的源娢,因为作为棋子,她实在是太不称职了。
“我放你出去,回柴桑。那里有你的封地和府邸,不要再蹉跎了,找个人成家,过人过的日子吧。”
源娢听着她的话,放她自由并没有令她有任何触动,唯独最后那句“过人过的日子”,一下让她湿了眼眶。她捂住脸,泣不成声,少年时期的一场爱恋,几乎毁了她的一切。她本以为丞相心里有她的,如果他温柔以待,她也许会把敬王的阴谋全部告诉他,与他同御强敌。可他就是一张冰冻住的脸,来找她,无非套问她背后是什么人。她听说过他和天子纠缠不清,自己的处境必然艰难。没想到他移情别恋后连一点旧情都不念,实在伤透了她的心。
没有利用价值,便下云阳。来京城之前她夜夜被夷族的噩梦惊扰,见到他,又开始了新的一段噩梦。他把她关进这里,与臭虫和老鼠做伴。现在回看前尘,着实不是人过的日子,过去的十几年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天子示意狱卒开牢门,她从里面走出来,怯怯问:“陛下不杀我吗?”
因为她知道她的身世吗?扶微道:“我不杀你,希望你好自为之。”
她不语,但眼神已经同过去诀别了。掖了掖衣襟走上甬道,起先走得很慢,后来越行越快,最后几乎是奔跑。谁愿意长久困在这意味着腐烂的地方?走出暗狱重见光明,才懂得生活在光天化日下的可贵,也更懂得珍惜。
源娢是不会再惦念他了,因为他待她太苛刻。可是扶微呢,他对她情深义厚,恩重如山,所以她永远割舍不下。
经历了宫变初的失望和迷茫,当初迈不过去的坎儿,似乎并不是那么难以逾越了。她确实怨过他,在她命悬一线的时候他犹豫要不要救她,令她伤心的不是江山可能易主,是他救与不救的态度。燕氏十三位家老不是她下令杀的,他有一瞬其实也怀疑她,于是他来迟了,阿照死了,她当时难过至极,无端的迁怒,现在想来并不合情理。
他也有他的委屈,毕竟那十三人,支撑的是整个庞大的燕氏家族。他对父族虽然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但他知道那是他的根,他终归属于那里……只是她不敢肯定,经过漫长的沉淀,他能否像她一样想通。反正不管他态度如何,她都打算试一下,置之死地而后生,如果他不肯原谅她,那就以此作为对自己的惩罚吧。
他一去半年没有音讯,直到入冬时才有奏疏送入尚书台,总算让她知道了他在金城郡的驻地。她把那封奏疏留下了,虽然全篇讲的都是当地的民生,但熟悉的笔迹没有变,依旧让她觉得温情和暖心。
寒冬的夜里带着入眠,她终于可以睡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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