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怎么样,相父不了解,我心里清楚。我若说这件事我自己会办,不要相父插手,你一定会反驳我。如果今夜你要动手,那我现在就去找他。相父想杀他,从我的尸首上踏过去吧。”
这一席话把他气红了眼,他咬牙切齿,“上疯了吗?”
她笑了笑,“我是疯了,刀口舔血不止今朝。相父在我大婚之夜要杀我至亲的人,我还能安安稳稳站在这里吗?”
“至亲的人?”他猛然回手指向殿外,广袖凌空呼啸,掩不住他脸上的愤怒,“他?上官照?”
她不说话,凝眉望着他,“吃醋了?只吃上官照的醋,却不吃灵均的醋么?”
丞相红了脸,看她的眼神可怖,简直像要生吞了她似的。她站直身,对插着袖子浅笑,“我的侍中,怎么处置皆由我定夺。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不会那么信任他。”
丞相怒极反笑,讥诮道:“陛下的把握,不就是仗着他莫名的赤胆忠心吗。上官照对上那点不堪的心思,陛下看不出来,臣却一清二楚。”
扶微愣了一下,她从没觉得照对她会有什么想法,他这么说,大概真是为了铲除异己口不择言了。
也罢,她不想和他争论,叹了口气道:“如果相父所言非虚,那就更能证明他不会轻易背叛我了。相父或许又想说我以色惑人,惑就惑吧,你不上钩,总要容许别人进我的网兜,否则我不是太可怜了吗。”
她皮笑肉不笑,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出。扶微站在空空的德阳殿里,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只剩下一个躯壳,苟延残喘着。
垂头丧气回到章德殿,装饰一新的燕寝内,盛装的皇后还在等待。寝台四周被灯树照得亮如白昼,皇后端坐其上,见她进来便扬起一个笑脸,脸上的米分抹得太厚,仿佛每做出一个表情,就会山崩似的往下掉落。
她站在木阶下,抱着胸仔细观察那樱桃一点的朱唇,然后纵观整张脸,有了假髻博鬓的承托,真的难分雌雄。
皇后抬起了一道眉,“莫非臣妾太漂亮,陛下看呆了?”
她点了点头,“皇后今日和往日大不一样。”
他很高兴的样子,站起身拉她坐下,为她摘了冕旒,又低下头往她面前凑了凑,“陛下为我拆发吧。”
男人对拆发这种事肯定是不内行的,扶微只好捞了袖子上手,替他把沉甸甸的副笄六珈卸了下来。
“陛下刚才滞留德阳殿,是在与相国说话?”
扶微嗯了声,取下来的簪环一样一样放在旁边的漆几上,很快就摆满了。提起这个其实还是有些难受,不知为什么,和他单独相处就爱吵架,这样下去大概永远都交不了心了。
她恹恹的,灵均从远处巨大的铜镜里观望她的身影,沉默了一下道:“我先前传了令,今夜留上官侍中在东宫戍守。”
扶微讶然,手上一用力,扽得他哎哟了声。她回过神来连连致歉,犹豫着问他,“那件事,皇后也听说了?”
灵均的两手插/进头发里焯了焯,一面唏嘘高髻太沉重,一面道:“恕臣妾直言,其实我也觉得不该留。但既然陛下不舍,还是要想办法周全的。”见她还想说话,抬袖掩了她的唇,示意她看外面,口中低低道,“陛下莫忘了结发。”
结发为夫妻,白首不相离……这是整个婚仪最后的一步,也是最深情的一步。灵均伸手想来挽她的发,她侧身避让了下,小皇后脸上瞬间便黯淡了,手停在半空中,沮丧得几乎瘫软下来。
“陛下还是……”
她颔首,转头看帘外,隔着重重的幔子,依稀看见林立的人影,少府卿、黄门、彤史、长御……皇帝幸后宫时是不避人的,一夜几次,质量如何,都要详细记录在案。所以做皇帝真没什么好,连这么私密的事,都必须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
她束手无策,“时候不早了,我们就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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