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山路依然崎岖,罗笙牵着楚元仲的手时刻担心他会撞上人或者树。
周围成双成对的男女,向两个男人投向或异样或好奇的目光。
楚元仲别扭地转过脸,肉麻死了,他想。
可谁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楚元仲的手虽白皙但青筋暴起骨节有些变形,手心有两道极深的疤痕,狰狞着延伸到手背;罗笙的手则因常年掌勺,手心粗糙都很,手指的关节处张着一层坚硬的老茧。
两只手;一只疤痕丛生,一只遍布厚茧。
十指相扣,却如同榫卯一般严丝合缝。
第16章拾肆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楚元仲被抄家锒铛入狱后,留下的是无数麻烦。
他的罪行已罄竹难书,却桩桩件件叫人无从入手。他像个专钻空子的投机者,狡猾得叫人抓不住把柄。
你甚至找不到他一丝贪/污腐败的证据,人人都以为楚元仲中饱私囊坐拥半壁江山。
他鼓励经商,推行纸币,开放海外贸易;在他的支持下,当朝商人的地位与日俱增。而幕后操控南北最大商帮的楚元仲,应是最大的受益者。
然而当朝廷查封了他的所有家财之后,却发觉那传闻中富可敌国的楚相,抛去一座空壳子似的宰相府竟是一穷二白。那些钱究竟去了哪儿呢?
楚元仲生命最后的四个冬天,是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度过的。
因为他还有一个尴尬的身份——他是江谦的儿子。
“那是天下最后一个江姓子孙,”那恶犬李斯撞柱自毙前声嘶力竭,“他若死,江氏再无传人!”
从身份被揭破的那天,这个名为‘楚宁’字元仲的人就好像已经死了。
天下没有一个平民会不知道江谦的名字,没有一个读书人未听过江谦杀身殉道的故事,更不会有人不知道近二十年前江家那场惨绝人寰的灭门血案。
谁也无法想象得出,一个媚上欺下的奸佞,一个玩弄权术的小人。居然会是以正直清白著称的江氏血脉,居然会是一生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的江谦唯一的儿子。
没有比这更讽刺的故事了。
楚元仲在狱中的第五年,终于将这本他从二十岁时便开始续修的《神州录》完成;而这本书正是江家几代人的著作,亦是江谦至死都为了的遗愿。
有人说,那大概是这个恶贯满盈的祸害一生中为世人做过的为数不多一件好事。
他通五经贯六艺,运筹驾驭、八卦九畴无一不精,锋芒毕露的那年却也不过十六岁。
“楚宁其人,百年难遇。”翰林院的老学究曾扼腕叹息,“只可惜,心术不正,贪婪自大,是个歪才……”
楚元仲被押送至刑场的那一天,街上放起了鞭炮。囚车游遍整个长安,从城东到城西看热闹的人排起了长龙,都想知道这曾经权倾天下的奸佞究竟是何模样。
披头散发的楚元仲戴着木枷,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人们朝着囚车吐唾沫,扔菜叶和鸡蛋,群情激奋的百姓恨不得将他从笼子里拽出来,拳打脚踢一番。
然而楚元仲对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感知,将近五年的牢狱生涯已经使得他的五感迟钝到近乎麻木了。他浑身不知自己是如何的狼狈,也并不知身处于何地又将会如何。
阳光普照到他的身上,让长期生活在黑暗环境下的楚元仲感到十分不适。他扬起脸眯了眯眼睛,像是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似的。慢悠悠地一转头活动了一下被锁链勒得生痛的脖颈,楚元仲用茫然的双眼环视着人群。他恍惚间望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那双杏仁眼很像某个熟悉的人,于是他无意识地冲着女孩笑了一下。那祸国殃民的一笑,凤眸微敛眼角勾起,再没有阴谋算计没有尔虞我诈,干净纯粹的仿佛一生的时光皆定格在了此刻。
“哥哥,那个叔叔长得真好看呐。”小女孩拉了拉兄长的衣袖,神色天真地指着囚车上的罪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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