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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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令当时颤巍巍,手抖得厉害,自然包扎不好。

清扬这个半时辰见了这么多事,却依旧沉稳安静,面色没有稍稍变一点,倒颇有其祖之风。她细细的为我包裹着,我便问:“太后怎么样?”

清扬抿了抿唇,面上看不出什么异样,道:“太后身体康健,虽脏腑有些旧疾,却没什么大碍。长安城里杨柳树多,这几日又是飞絮的时候,便容易犯痰咳旧症。过几天也就好了。”

我说:“这就好。”

清扬又道:“倒是娘娘气血两虚,前几日才昏厥过。这半夜折腾,又可能见血光的事,还是远着些吧。像今日,万一刘常侍没接住,可怎么得了?”

——彼时已听到了脚步声,我只以为是方生回来了。他定然会拼死接住我,我倒是没怎么害怕。却不想先进去的竟是刘君宇。

只能说,刘碧君的运气确实好得天妒人怨。上一世她在我跟前受一遭委屈,便让苏恒碰着一遭。这一世好容易也轮到我在她手上受委屈了,却偏偏让她亲哥哥碰着。

真是令人不服气都不行。

我答道:“我记下了。”

清扬将绷带角系起来,又道:“皇上命人调了一碗玫瑰露,这会儿想来也凉下来了,娘娘要不要喝?”

我摇了摇头。苏恒给的东西,能不入口,我是绝对不会再吃的。

清扬又道:“皇上吩咐,娘娘不必等他,先睡吧。”

我说,“我还有话要对陛下说。”

清扬道:“不急在这一时。娘娘还伤着,睡醒了再说,也是一样的。”

清扬便扶我躺下。挑了金钩,将床帏放下来。

床帏是金红纬黑线织出来的重锦,厚密不透风,半点灯光也照不进来。龙床足有三丈宽,五丈长。落下床帏来,竟也一抹漆黑。

我有心再听外边的话,却怎么也分辨不清了。

只好静心睡觉。

我略有些择枕的毛病,又是躺在苏恒的床上,翻了几次身,只是头脑昏沉,却睡不着。脑海中一时又浮现出太后那双恨恼的眼睛,不觉锋芒在背。

迷迷糊糊中,渐渐就有些往事入梦。

竟然再一次想起戾帝来。

当年我与他分别后不久,便传出了他在南阳起兵的消息。一时天下豪壮之士纷纷揭竿而起,遥遥呼应。到我十五岁那年秋天,他终于攻破了长安。他率兵闯进未央时,始建皇帝就在宝座前刎颈自尽了。

众人将始建皇帝的尸身拖下宝座,扯下军旗披在戾帝的身上,他便在未央前殿的瓦砾废墟中,坐上了那个仍浸在血泊中的座椅,登基称帝。昔日被始建皇帝满天下追捕的楚王王孙,终于应了当年的谶语,夺取了天下。

而彼时,因为舅舅稳居邯郸,按兵不动,河北之地超然于乱世之中,仍是一片乐土。

至少邯郸沈府内院,我的晴雪阁里,静好无事。

阖府上下所为之忙碌的,是我即将到来的及笄之礼。

我虽比不上姑姑们的美貌与才情,却也沾了北沈家“世家好妇”名声的光,四面来求亲的高门子弟,几乎要踏破了沈家的门槛。父亲有意将我嫁进河东避难而来的卫家,卫家阿秀与我自小一起长大,已是一表人才。

然而舅舅看不起卫秀文弱优柔,说他已为我寻觅了个好人,虽门第不显,却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到时会让我亲自看看。

父亲问是哪家的子弟,我在屏后偷偷的听,只听到一个“苏”字。

九月初九日,重阳佳节,我的生辰。

本该是登高的晴日,这一天却秋不散。河北沈家邀了满座高朋,却只不足半数人来赴宴。

因为戾帝的使者来到沈府,答谢我的救命之恩。那人只带了十余亲兵前来,却人人说他有天神一般威严的仪容,令人不敢冒犯。他命亲兵执刀立在沈府门前,只身一人在席间谈笑,得知沈家有女待嫁,便解下腰间佩剑为礼,向父亲询问我的闺名与八字,开口求娶。

父亲气恼得拂袖而去。舅舅却与他把酒对饮,言谈甚欢。

我猜想他大约就是舅舅先前提到的人。这般干净利索、不拘于礼的作为,实在让我好奇得紧,便想偷偷的去看一眼。结果半路遇上父亲,被丫鬟们强架回去。

红叶代我去看了一眼,回来说那个人支颐微笑,眉梢眼角的风流恣意,令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们都飞红了脸颊。他与舅舅谈笑风生,席间坐的名门贵胄尽数被比进尘土里。

我想象不出这种意态,心中却暗暗有所憧憬。

红叶又悄悄的告诉我说,不知道谁放出话去,说我有皇后的命格。这个人明明是戾帝的属下,却还敢来沈府提亲,想必是有争夺天下的野望。

我一时默然。

此刻的局势,天下人皆看得清。戾帝得河北而有天下,他人得河北而可争天下。传出沈家女儿有皇后命格这种流言,并不奇怪。

我忽然便明白为何父亲对来人生气,舅舅却对他欣赏有加了。

——河北很快也不能置身事外,而父亲仍有偏安之心。这个人敢在此时将刀兵带进沈家的宴席,正是在逼父亲尽早表态。而立时便解了佩剑求娶,则是因为他瞬间便已判断出,我的出嫁便预示着河北之地日后的动向。

看似恣意妄为,却并非真就是个狂悖胡来的人。反而聪明果敢,心怀高远。舅舅说他是不世出的英雄豪杰,想必并非谬赞。

我便留了心。问红叶,她告诉我的话是从哪里听来的,红叶说,是来赴宴的宾客们嘲讽他时所说的。

……这些人既然来了,便必然也存了与沈家结亲的心思。眼看要被人捷足先得,便传这种流言,自然是不怀好意。只怕是心中嫉恨,想借戾帝的手害死他。

——戾帝自己也应了谶语,自然对这些话更在意些。他新破了长安,威震天下。正是睡榻之侧,不容他人酣睡的时候。若此人向沈家求亲的事和流言一道传进戾帝耳中,只怕戾帝再不能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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